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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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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到管教幹部輪值崗,我還能回憶起當時籠罩在全場的那個恐怖氣氛。各分場的犯人之間完全是互相隔絕的,不知怎麼卻有一個聳人聽聞的謠言在各處犯人中同時傳,説唐山的地震不過是一個更大的陸沉式地震的前兆,聯想到遠古時因大地斷層陷落而出世的五百里滇池,似乎唐山一帶,不也會滄海桑田,變成汪洋一片。犯人大都文化不高,孤陋寡聞,以致無知生恐懼,無不談虎變。更兼少數反改造尖子有意興風作,唯恐不亂,使得零星犯人越獄事件時有發生。犯人們的心思:跑不出去就得淹在這兒了。

監區圍牆多處塌毀,就算有幹部輪值崗,分兵把口,也難顧全萬户_。位嵐本來是學衞部血的墓.申請增加警衞兵力給報〔它早就打上去了,卻一直在北京衞戍區和河北省軍區之間踢皮球。清河農場的地理位置在河北省寧河縣境內,而行政隸屬卻在北京市轄下,該誰派兵,兩家推倭不決。就苦了那些管教幹部,搞得終疲憊不堪,逃獄現象仍然有增無減,甚至犯人的情緒,是否會升級為暴動鼓譟,誰也沒把握。

我和張玉海談過一次話,他對管教工作波種被動依定的民面頗焦慮,主張管教幹部應更多地深入到犯人中去,掌握思想情況,對症下藥,主動控制局面。對管教工作我是門外漢,但聽他慢慢道來,也覺得有理,甚至也跟着直着急。

“犯人跑出去,不敢回家,又沒經濟來源,只有作案,才能生活。現在又地震,北京、天津的人都住在街上,治安部門的擔子已經夠重了,我們這一關不能再松。”情辭懇切,令人動。

張玉海是回民,八分場沒有回民灶,吃飯得自己動手,工作就常常吃冷饅頭。

他愛人盛子都在保定,是農村户口,孤兒寡母子也很艱難。雖然八分場家屬隊很需要勞力,可許多幹部的家屬都進不來,因為清河農場用的是北京市宣武區的城市户口,一切規矩都隨北京,就連當時北京市革命委員會關於止居民私養雞鴨狗兔的通知,這裏也尊此不另。領導幹部帶頭開刀,一夜間殺得雞飛狗跳。至於説此地去京山水之遙,説大多數幹部十年也撈不上一次逛京城的機會,那就沒人管了。既然這兒的北京户口這麼純粹,這麼正牌,牛郎織女問題就不足為怪了。

棚子拆了,地挖開,嚇得人頭皮直髮麻,原來這些天我一直睡在一具死屍上。

經人辨認,認出是分場食堂裏的一位老職工,地震遇難後就埋在這兒。八分場死的人多,當時都是東一處,西一處匆忙埋了的,沒有統一指揮。到底都埋在哪裏了,後來誰也説不完整,入土又淺,這幾天熱氣一蒸,屍身腐爛,便開始往上泛臭。因為這件事,分場才下決心專門組織人把幾個可能埋過遇難者的地方全部挖開,把找出的屍體裝殮好,找適當地方重新深葬了一遍。

放假那天,小樣説要回家看看姥姥,所以早上五點鐘就起來幫我拆棚子,等我們把新棚子易地搭好,還不到正午十點鐘,他借了輛自行車,急急忙忙地走了。

吃過午飯,肖科長乘了一輛分場的拖拉機,説要回總場彙報工作,我正好也想回去看看工作隊的人,於是搭車同往。

路上難免是寂寞的,便漫天找話説。扯了會兒閒篇兒,話題突然扯到小樣身上,肖科長問:“你覺得,這小夥子怎麼樣?”匆忙中我一下搞不清他指哪方面,只好籠統地點點頭,説:“還行吧。”我看着那張諱莫如深的臉,揣摩不出他的含意,謹慎答道:“有時候在一塊兒隨便扯扯,他興趣很廣。”

“嗅,”肖科長沉片刻,又問:“他是共青團員吧?”

“中學時是團支部書記,現在是總場公安分局的團總支副書記。”

“那他可是你的兵啊,你這個當團委書記的,要站得高些,多在政治上關心他、幫助他。啊,這年輕人還是有前途的。”真不知道肖科長是什麼意思,難道我現在站得低了嗎?把自己混同於一個普通團員了嗎?小樣煙,我不是勸導過他嗎;他開會坐不住,我也批評過他,這些你知道嗎!

現在回想起來,也許那時候肖科長已經意識到了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那個問題,我當時怎麼也不會想到他的言外之意竟然是:男女有別!

到了場部,肖科長彙報去了,工作隊的人大都下了分巍我一找不到什麼人,隨便盤桓了一會兒.看時間還早.就順着小河.往小祥家這邊溜達過來。

小祥的姥姥和我雖然只是一面之,卻象對待貴賓似的那麼熱情、鄭重,燒了認真濾過的河水給我沖茶,又專門打濕了一條像是還沒用過的巾讓我擦臉,這在當時災區的環境裏,已經足夠表現出老人的盛情和講究了。

“小祥不在?”我的眼睛四下掃了一圈,然後看了看那座漂亮的白房子。雖然場裏已經據北京市關於恢復城區(清河人自認為屬於宣武區)正常工作、生活秩序的通知,要求領導、黨員帶頭搬屋裏去島並且做了一系列科學指揮部思想動員工地位人們畢竟對地震的血腥記憶猶新,沒幾個膽大的敢進屋,後來又連續發生了幾次小余震,連少數搬回去的頭頭兒也都順勢又搬了出來。當地人講話:“一朝遭地震,十年怕進屋,”十年是虛,但直到第二年夏天還戰戰兢兢不敢進屋的,據説相當不少。

小祥不在,原來他並沒有回家。

“不是跟你們到八分場去了嗎?”老太太反而問我。

“今天我們放假…”

“喲,那他怎麼不回來看看我?”半晌嘆了口氣,説:“現在的孩子,都沒良心。”

“別是到哪兒偷着煙去了吧?”她又出一臉放心不下的神,猜測得卻那麼荒唐。

據説小祥姥姥在鄰居中的人緣兒並不算好,b私、跋民襄咕叨,長相又幹癟,像童話中的老巫婆。誰也奇怪只隔了一代,竟能“遺傳”出小祥這麼個俊秀的外孫來。她對外孫的嚴厲近於專制,常使旁觀者為之不平。但有一點是眾口一詞的,老太太獨自拉扯小樣快十年了,一粥一粟,就是自己天天喝稀飯,也沒讓孩子缺過一頓乾的,算得上含辛茹苦,恩重如山了。

小祥不在,老太太執意不讓我走,拉着東扯西攀,開始漫無主題,後來話茬兒便有些集中了。

“小祥這孩子,傻!我説他最傻!跟他爹一個德行。你瞧人家的孩子,誰都比他活泛。”

“他在我們那兒表現可好呢。”我説:“現在像他這樣肯吃苦的年輕人真不多。”

“你可別誇他。”

“真的,也懂事。”

“你可別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