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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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警察的家看上去是温暖而乾淨的,那些老式傢俱所特有的那種陳舊的書香氣,使人依依,恍然覺得就是我自己用過的;物。
當然,還有那隻很安靜的鴿子。
“你也喜歡鴿子?”我問他。
“喜歡,北京一般還不讓養呢,我這隻入了信鴿協會了,算是在籍的,有證書。”
“北京也有信鴿協會?”
“有,去年還搞了一次從北京到上海的競翔呢,還給它們評了名次,發了獎。”
“你的鴿子是第幾名?”
“咳,”他笑了“沒評上,到發獎那天它還沒回來呢,都以為它再也回不來了。那時候把我難過的,飯也吃不下…”
“它給你丟臉了。”
“那倒沒什麼,我主要是捨不得它,它可懂事呢。”
“怎麼又回來了?”
“它自己回來眈.站在窗户外面咕咕地叫我。”二勇笑了一下“其實它忘不了家,走得再遠也會回來,就是笨點兒。”二勇的話使我聯想到自己,不覺怦然心動。
二勇用年輕人特有的熱情和直率招待我,像倒家底兒似的搬出新被子,新牀單,還換了乾淨枕巾,用熱水叫我燙了腳。他自己就支個摺疊牀睡在外屋。他的慷慨好客搞得我一宿不能安枕,除了想小成他們,就是計劃着如何報答他。
天決亮的時候我才題注t去,醒來照已經老高。我披衣出來,外屋沒人,桌子上放着一隻小暖壺和一盤子深紅
的炸油餅。鴿子在它自己專用的小酒盅裏喝水,喝兩口就直起脖子往窗外望一下。我順着它的眼睛看,二勇正穿着個雪白的小背心,在院子裏練啞鈴呢。聽見屋裏的響動,他跑了進來。
“油餅,您吃得慣嗎?”
“行,行,這是咱們北京人的家鄉飯。”我高興地説。
真的,不管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反正好久沒有這麼好的胃口了。暖瓶裏裝約是豆漿;典型的北京式早餐.便宜,實惠,又香。
吃罷早飯,我想,是到了該表示一下的時候了。於是我從錢包裏取出了一百美元,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倍,可放在桌面上,心裏還是有些不安,覺得應當再加上一倍才過得去。
“您幹什麼?您這是幹什麼?”小傢伙很機靈,馬上看出我的意思了。
“不成敬意,盛情客當後報。”我説:“我們以後是近鄰了。”
“不成不成,説死了也不成,我是民警,要是收您錢,非受處分不可。您瞧,我家還不錯,象缺錢花的嗎?”
“我知道你們有‘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我年輕那會兒看過解放軍的傳單,現在又不打仗了,大可不必如此講究嘛。”
“我們公安人員現在講‘八大紀律..十項注意’,更嚴。”
“可你招待得這麼好,我不表示一點謝意,良心上如何過得去呢?”
“我又不是開店的,我平常老是一個人住,來個客人還是個新鮮呢。再説您是從外面回來的,外面的條件比這兒好得多,這兒不過一套鋪蓋,倆油餅,算什麼呀。”相爭不下,我想,也罷,反正來方長,於是説:“好,錢我收回去,可是有個小小的紀念品,你説什麼也得收下。”他問:“什麼?”我把那支帶電子錶的原子筆拿出來了,他一看就擺手“這也不行,這也不行。”我説:“你要是不收,我就沒法跨出這個門坎了,我這把年紀,圖得就是個心安理得。”他眨了一會兒眼睛,只好收了。
看看錶,已經到九點鐘了,二勇説今天是他的休息,可以幫我出去找找兒子,他叫我留在家裏不要動,然後搬出自行車,叮叮咪咪地走了。
等了足足兩個小時,不見他回來,但我心裏仍然是踏實的,我相傳送炭天中午快十二點鐘,他回來了,站在院子裏喊了一聲:“老先生!”我出去一看,和他一塊來的還有一對中年男女,他們看着我,我看着他們,誰也不知道該説些什麼,最後還是二勇對着那男的説了句:“他就是你爸爸。”
“爸爸!”
“小成?”對,他正是小成,我在照片裏見過的小成,很胖,既不是我記憶中的樣子也不是我想象中的樣子,就象聽到無量大人改名叫紅星一樣,我心裏摹然有種隔膜,可還是撲上去拖住了他。這畢竟是我的兒子,這畢竟是父子重逢,幾十年魂牽夢繫於茲的時刻啊!想到這兒,我的眼淚忽地就下來了。
芳,你走得太早了。
成沒哭,忙着給我介紹他的愛人。愛人?這個詞兒初初聽來有點刺耳,在台灣,愛人即是情人,在這兒,其實指的是兒子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