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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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姐,”他遲疑的開了口,深深的注視着她,她是經過了舞台化妝的,戴着假睫,畫了濃重的眼線和眉
,染了頰和
…他越看越猶疑了,這是那少女嗎?近看又真不像了。可是,説不像吧,又實在很像,他
糊了。
“葉小姐,你不是本地人吧?”他終於問了出來。
“你怎幺知道?”她驚奇的問,笑容裏帶着一份討好的誇張。
“到底是幹新聞的呢!一看就知道了。我是從菲律賓來的。”
“菲律賓?”他愣了愣,好失望。顯然,他是認錯人了!天下竟有這樣奇異的相似!他繼續盯着她:“到過香港嗎?葉小姐?”
“香港?”她笑着,幫俞慕槐斟滿了酒杯:“俞先生是不是有門路把我介紹過去唱歌?我知道你們新聞界的人都是神通廣大的,是嗎?”她睨視着他,滿臉堆着笑,身子俯向了他,一股濃重的香水味與脂粉香衝進了他的鼻孔。
“我一直想去唱,就是沒機會,請俞先生多幫幫忙,我先謝謝啦!喏,讓我敬你一杯酒吧,俞先生!”她舉起了酒杯,小手指微翹着,指尖塗着鮮紅的蔻丹。俞慕槐有點兒啼笑皆非,端起酒杯,他解釋的説:“不,你誤會了,我對娛樂界一點來往也沒有。”
“別客氣啦!誰不知道你們辦報紙的人遊廣闊!”葉馨半撒嬌的説,那閩南口音更重了。
“來來,喝杯酒,我敬你哦,俞先生!”俞慕槐不得已的喝了一口酒,葉馨揚着她那長長的假睫,笑
的看着他,她的一隻手似有意又似無意的搭在他的手腕上。俞慕槐想把身子挪開一些,卻沒有位置可退了。
“報紙可不是我辦的,”俞慕槐實事求是的説:“我不過是跑腿的人罷了!”
“別客氣啦!”葉馨輕叫着:“俞先生真會説笑話!”她側着頭,瞧着他:“俞先生到新加坡多久了?”
“只有幾天。”
“太太沒有一起來嗎?”她的睫又揚了揚。
王建章從旁邊了過來:“我們這位俞先生還沒有結婚呢,葉小姐!你幫他作媒好嗎?”
“騙人!”葉馨不信任的望着俞慕槐:“俞先生這幺年輕有為,一定早有太太了!”
“人家眼界高呀!”王建章笑着説:“除非碰到像葉小姐這幺漂亮的人,他才會動心呀!”
“哎呀,王先生,”葉馨笑罵着:“別拿我開玩笑了,罰你喝杯酒,胡説八道的!”她注滿了王建章的杯子,着他喝。
“好好好,我喝我喝!”王建章一仰脖子,真的幹了一杯。
趁着酒意,他説:“我們俞先生想請你明天出去玩,他不好意思説,怕碰你釘子,要我代他説!”簡直胡鬧!俞慕槐想着,對眼前這一切,突然有種説不出來的厭惡。這女人只是個歌女,一個典型的風塵中打滾的女人!他越來越斷定自己是
錯了,她
本不是那渡輪上的少女!而他,也不願意和這歌女沾上任何關係。可是,葉馨的頭已俯了過來,愛嬌的問:“真的嗎?俞先生?”
“當然真的了!”王建章搶着説:“小俞!你説呀,你不是要約葉小姐出去玩的嗎?”當面否認是不可能的了,俞慕槐只能打喉嚨裏咿唔了兩聲,這樣已經夠了,那葉馨嬌羞脈脈的瞄了瞄他,低低的説:“明天中午,你請我去香格里拉吃廣東茶吧!”這是套上來了,俞慕槐心煩氣躁,卻又無可奈何。一個説不出口的誤會套出另一個説不出口的誤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等他表示意見,那葉馨又加了一句:“上午十一點來接我,我住在明閣旅館,準時呵,我在大廳等你!”俞慕槐苦笑了一下,只得唯唯的答應着,一抬頭,卻看到王建章滿臉得意之,正在那兒對他擠眼睛,大有“還不謝謝我”的味道,他真想瞪他一眼,誰叫你管閒事呢?你這個自作聰明的笨瓜!
台上的舞蹈節目完了,大家鼓起掌來,葉馨也熱烈的鼓掌,然後她站起身子,舉起酒杯,説:“我闔席敬一杯吧,我要先告退了,待會兒我還要上場呢!”俞慕槐心中猛的一動,葉馨“待會兒”三個字念得圓潤好聽,卻赫然是北方口音!任何一個南方人都不能把這三個字咬得如此正確,尤其那個“兒”字音!他迅速的抬起頭來盯着她。她已幹了自己的酒杯,大家都站起來相送,她一一點首道別,俞慕槐緊緊的盯着她説:“葉小姐!”她站住了,睨視着他。
“待會兒,你上場的時候,能為我唱一支《海鷗》嗎?”她愣了愣,側着頭似乎沉思了一會兒,接着,就嫣然的笑了起來,害羞似的説:“我唱得不好,你可不許笑呵!”轉過身子,她輕盈的走了。俞慕槐呆坐在那兒,出神的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身材修長,步伐是婀娜多姿的。王建章碰了碰他,笑着説:“快謝媒吧!小俞!”俞慕槐瞪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王建章笑了,闔席的人也都笑了。俞慕槐悶悶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他不明白大家笑些什幺,他開始覺得自己真的是個與眾不同的動物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俞慕槐是魂不守舍而坐立不安的,他無心看任何的表演,也不想吃任何的東西,他只等着葉馨的出場。葉馨──假若她就是香港渡輪上那少女,假若她逃到了新加坡,她會不會費力的偽裝自己本來面目?她不希望被認出來,她故作嬌痴,改變口音…可能嗎?他沉思的瞪視着台上的歌舞,搖了搖頭。不,自己當記者當得太久了,習慣的就要客串起偵探來了!假若她的戲能演得那樣好,她該是個絕世的天才了!
換景的時間到了,葉馨又出場了。王建章等立即報以熱烈的掌聲,不是在捧葉馨,而是給俞慕槐面子,他看中的人嗎!俞慕槐靠在椅子裏,望着她。她已換了衣服,一件粉紅鑲銀片片的媚嬉裝,領口開得很大,袒着肩頭和頸項,頭髮仍然向上梳着,束着粉紅
的花環。她對台下深深鞠躬,又特別向俞慕槐這桌拋來幾個嬌媚的眼光。拿着麥克風,她
代了一句:“我給各位唱一支──《海鷗》。”唸到《海鷗》兩個字,她特別頓了頓,眼光輕飄飄的飄向了俞慕槐,微微的一笑。王建章用手肘撞了俞慕槐一下,輕聲説:“這小姐對你還真有點意思呢!”
“噓!別鬧,聽她唱!”俞慕槐説。
王建章聳聳肩,不説話了。
葉馨開始唱了起來,和剛才在台上一樣,她的歌詞咬字清晰而圓潤,俞慕槐專心的傾聽着那歌詞是:“海鷗沒有固定的家,它飛向西,它飛向東,它飛向海角天涯!漁船的纜繩它曾小憩,桅杆的頂端它曾停駐,片刻休息,長久飛行,直向那海天深處!海鷗沒有固定的家,海洋就是它的温牀,在晨曦初放的早晨,在風雨加的晚上,海鷗找尋着它的方向!經過了千山萬水,經過了驚濤駭
,海鷗不斷的追尋,海鷗不斷的希望,
月遷逝,
來暑往,海鷗仍然在找尋着它的方向!”拌完了。俞慕槐用手託着下巴,愣愣的坐在那兒,他説不出自己是怎樣一份心情,這不是那支歌!抬起頭,他虛病白叛劬Γ釧嫉耐乓盾埃饈橇硪恢弧逗浮仿穡克院耍嫺拿院耍?br>香格里拉是新加坡新建的觀光旅社,豪華、氣派,而講究。在樓下,它附設了一個吃廣東茶的餐廳,名叫香宮,點心和茶都是道地的上乘之作,因此,每天中午,這兒不訂座就幾乎沒位子,來晚了的客人必須排上一小時的隊。這種熱鬧的情況,和香港的情況如出一轍。
俞慕槐和葉馨在靠牆邊的雅座上坐着。本來,俞慕槐想拉王建章一塊兒來的,但是後者一定不肯“夾蘿蔔乾”又面授了他許多對付小姐的“機宜”叫他千萬把握“機會”
“諄諄善誘”了半天之後,就溜之乎也。俞慕槐無可奈何,只得單刀赴會。這樣也好,他想。他或者可以把這兩隻“海鷗”清楚了,説不定,昨晚因為人太多,葉馨不願意表
她的真實身分呢!
“葉小姐,”他一面倒着茶,一面試探的説:“在昨晚之前,我們有沒有在別的地方見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