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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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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火的七月,過了黑的八月,來了傷的九月。

已經是秋了,一個落寞傷的季節。似乎在我心中,秋永遠是悲情的代名詞。雖然葉子還戀戀不捨地停留在樹上,雖然微微的陽光還照耀着大地,但是天空陰霾了,風兒不再是那麼暖和。

我本以為在這個傷的季節我會踏上遠行的航程,我本以為我會離開這片我整整生活了十九年的土地,我本以為我會和年邁的父母道別,可是我錯了,徹徹底底的錯了。我依舊只能留在這裏。留在這裏度過我四年蒼白的大學生活。

我被一種巨大的矛盾充斥着。雖然我想離開這裏,去一個陌生的城市開始我新的生活。我覺得自己像一隻小鳥,想展翅高飛,需要一片新的天地。可是我又被這裏的再悉不過的一切所纏繞,它們像一個個靈在向我招手,希望我能夠留下來。

這片土地孕育了我,撫養了我,我在它的呵護下長成現在的樣子:內斂,安靜,孤獨。我怎麼捨得丟棄它而奔赴遠方呢?我太悉這裏的一切:那風中夾雜着泥土的芳香,那花枝招展的綠柳扭動着它的肢,那清澈見底的河水中有可愛的魚兒在遊動,那小鳥在天空自由地飛翔…它們已經是我生命中五彩斑斕的美麗畫卷,它們那麼真實地出現在我童年的記憶中。我早已無法忘懷,那些逝去的美麗。

當我在一個陰雨濛濛的早晨,走在濕漉漉的石板路上,看着那些古古香的樓房,想起它們曾經的富庶與繁華,不心中一片傷。它們只是老城中最不起眼的一處建築物而已,誰也不會來關注它們,它們畢竟是沒落了。它們隨着昨城鎮的興起而建,但是歲月留不住它們。那劣跡斑斑的廊柱變是最好的印證,那破敗的門窗變是最好的印證。它們曾經的富庶與繁華隨着歷史的車輪遠去,消失在一片斷壁殘垣之中。

過了這一排樓房就到了“雲梯橋”其實祖上傳下來叫做“元寶橋”關於“元寶橋”還有一個關於它名稱的故事:據説南宋時期,有一個富家子弟為了光宗耀祖,準備進京趕考,不料在路過這座橋時,一不小心掉下不少銀子。等到他發現時已是後悔莫及。但幸好他趕到了京城,參加了科舉‮試考‬,並最終中了狀元。於是這個人為了紀念這座橋,將它命名為“元寶橋”至於後來為什麼改稱“雲梯橋”也許是順應時代發展的需要吧。

我真的很懷念這座橋,它是我童年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當我還是一個咿呀學語的孩子時,我就經常被帶到這邊來玩,而且通常是夏的傍晚,因為大人們很喜歡光着身子在橋上乘涼,天南地北的瞎聊。而我總是喜歡數這座橋有多少階梯,就像我入睡前數小綿羊一樣。可是我總是數錯,有時候是數了前面半座橋卻忘了後面半座橋的階梯數。笑了,一把將我摟在懷裏,小乖乖,咱們明天再數噢!語氣中透着幾分慈愛。可是我是一個倔強的孩子,非把這階梯數清楚不可。於是我一把拽開的手,又跌跌撞撞地跑去數階梯了。那些乘涼的大人們都笑開了,他們説這孩子可真夠犟的。可我哪聽得懂這些,我只知道數我的階梯。

這一切似乎就發生在昨天,依然歷歷在目。我坐在雲梯橋上,摸着那已長滿青苔的橋柱,心中油然升起一種滄桑。這座橋有多少歲了,也許誰也説不清楚,説過祖輩的祖輩在這裏定居的時候就有了這橋。我只記得説這話的時候,自己傻傻地盯着她看。我該叫它什麼呢,是祖爺爺,還是祖爺爺的祖爺爺,我不確定地問又一次笑了,可是她並沒有回答,只是摸摸我的頭,笑道,傻孩子。

它在這裏已經立了很多很多年,風雨無阻。

我似乎能夠依稀看到當年的情景:橋下是清澈見底的河水,魚兒在水中歡快地遊着,偶爾有一陣風吹過,河面泛起一陣陣的漣漪。明媚的陽光灑在河面上,這河面頓時像是鋪了一層金子,美麗極了。河水唱起了歡樂的歌謠。一隻烏篷船搖搖擺擺地游過來,打碎了河面的平靜,也打碎了躲在閣樓裏等待她傅粉郎君的女子如血的相思。那女子是誰,是柳如是嗎?是陳圓圓嗎?或許都是吧,又或許都不是。她只是一個痴痴等待的女子,她的身影早已湮沒在歷史的痕跡中。

可是現在河水再也不能歡快地歌唱了,它被完完全全地玷污了:易拉罐﹑破布﹑木屑﹑剩菜剩飯,甚至是死豬,避孕套…它厭惡這些東西,它拼命地將它們往岸邊趕,可是不多時,它們又回來了,河水不再真正地屬於它自己。

我為這條小河的今天嘆息,更為它的明天到擔憂。河水是不能唱歌了,紅粉佳人是見不到了,一切似乎都停留在了過去的某一個時期。

小城留下的似乎只有清貧和愚昧,再也沒有其它。

我就這樣佇立在橋上,回望着歷史,回望着我的童年,回望着這個我整整生活了十九年的家鄉,好久好久…

然而遠方似乎有一個人在向我呼喊,向我招手,他(她)説,向北向北,一路向北…

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我能肯定的是:我要向北!於是我不斷地對自己説,我要離開這裏,去遙遠的北方。於是在高三這一年,我不斷地重複着同樣的話,我要向北!

n大,位於那個有着濃重文化底藴的城市;n大,這個我朝思暮想的大學。我真的想立刻投入你的懷抱,我真的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啊。

n市,這個六朝故都,總是帶給我太多的遐想,關於過去,關於現在,關於未來。我彷彿依稀能夠看到那歌舞昇平的場景,那血腥的屠殺場面,以及高樓矗立,繁華似錦的景象。但是n大很可能將我這個苦苦尋覓它的人徹底地拋棄了,只因為一檔我無法跨越的分數線,一條我無法逾越的鴻溝。我也許只能對着n大嘆息,只能在夢中掩面哭泣啊。

我真的很想認識蘇童——那個居住在n市,並且有着“冷豔而張揚”之稱的文人。我只能從他的作品中依稀瞭解他,而生活中的他是什麼樣呢?他或許就躲在那種古古香的閣樓裏安靜地寫作,腦海裏卻是奇特的想象。《我的帝王生涯》﹑《妾成羣》﹑《米》等等,部部彩。他那種陰暗的張揚力讓人叫絕。

於是我也很想停留在那裏,選擇一間面朝南的閣樓,安靜地寫作。我是想得都快瘋了。但是去n大對我來説是一件難度相當大的事情。可是我一直堅信自己能行。

我的心中有一條黑的河,它一直在潺潺地淌。它在我耳邊輕輕地對我訴説,向北,向北。可是我不知道當我經過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後,我依然能夠向北嗎?

我只能用灰來形容我的高三,它不是絕望的黑,也不是無望的白,它是灰的,也只能是無奈而辛苦的灰。當我再一次回首我的高三生活時,我似乎到那麼一絲的模糊,也許是記憶太過於深刻了吧。

我是一個沉默的人,當我身邊的同學嬉戲打鬧時,我只能埋頭於我的題目,我知道這才是我去n大的資本啊。我開始很不合羣,很多的人開始疏遠我。可是我並不在意,因為我對這個班級已經徹底地失望了。

我知道在以前我是那麼愛講話的一個孩子,沉悶的語文課如果沒有我的發言那就是死一般的沉寂,那時同學們投來的是羨慕的眼光,我也一直被包圍在虛榮之中。可是我很清楚,我需要的並不是這些,而是真正的快樂。高一時我選擇了卡夫卡式的生活,陰鬱;高二時我選擇了李白式的生活,瀟灑;高三呢,是魯迅式的生活吧,掙扎。其實我一直都沒有真正的快樂過,我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能自拔。兔兔曾經對我説過,願不“孤”孤獨很累的。我知道他的意思,因為他是一個陽光明媚的男孩子,他的快樂通常能夠染很多人,而我不。朋友小s在我的同學錄上也寫道,你是一個憂鬱的人,帶有淡淡的傷,着或許更使你顯得與眾不同。其實我只要做一個平凡的人就足夠了,找一份好的工作,然後結婚生子,這已經是我最大的幸福。

可是也許我連這樣的幸福也盼不到。心中那條黑的河也許是我用一生的時間也無法泅渡的。

當我們經歷第一次模擬‮試考‬的時候,一直疼愛我的永遠地離開了我。家裏所有的親戚都來給她送最後一程,只有我因為‮試考‬沒到。當我趕到家時,已經永遠地走了,可是她的嘴巴是張開的,似乎要訴説些什麼。我這個不孝的孫子沒能見上她老人家最後一面。

你能原諒我嗎?當我一個人時,我總是這樣默默地問。可能她在天國能夠聽到吧。我的心真的像受絞一樣痛,眼淚不爭氣地下來。她安靜地走了,卻永遠帶不走我的思念啊!

然而,劫難並沒有在我身上停止,高考前我生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高考這兩天還一直在發燒,我只能緊緊地裹住衣服,靠着幾顆冒藥支撐下來。當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結束的那一刻,我到無比的輕鬆,因為噩夢般的子終於結束了,幸福的子就要來了。

然而似乎有一種不祥的預在我心中潛滋暗長着,我覺到我離n大的路是越來越遙遠了。終於,在高考分數出來的那一個晚上,我徹夜未眠——報考n大的希望是徹底破滅了。

但是我仍然不死心,n大是去不成了,我報考了n市的一所大學。我以為我是能夠奔赴自己的理想地的,雖然不是n大,但是至少在n市,一個離理想大學不遠的地方。我可以像n大的學生一樣在她美麗的校園內自由地飛翔,因為在這裏沒有人認識我,這個從遙遠的南國奔赴而來的學子。我就這樣默默地期待着能進這所大學。

也許是天意人吧,我的分數竟然連那所n市的大學都進不了。我被第二志願的一所普通的大學錄取了,所以我留在了這裏。

朋友阿英和我同病相憐,她的兩個志願都沒錄取,補報志願後去了h省的一所大學。她很堅強,沒有哭泣。她一直是一個在別人面前很堅強的女孩子,在那段痛苦的子裏,她一直很樂觀,永遠保持着她那經典式的人微笑。可是現在呢,她卻把最大的痛苦都藏在了心底。她永遠都是這樣…

h省,不知道要翻越多少山,也不知道要涉多少大江大河,相隔千萬裏,我們以後還能見面嗎?我們會成為悉的陌生人嗎?

當我們撕下一頁頁的曆時,我們離分別的子就不遠了。高考過後,朋友們各奔東西,似乎都忘了道別。但是也許這種方式更好吧。道別,不是“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而是“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畢竟忘不了那段單純而快樂的子,畢竟忘不了那再純潔不過的友誼。朋友們遠行在即,我只能輕輕地唱起《祝你一路順風》“當你踏上月台,從此以後一個人走,我只能深深地祝福你,我親愛的朋友,祝你一路順風…”然而我心中的傷之情像倒進杯子裏的水,滿得都要溢出來了。十年,或則二十年以後,我們再見面,也許我們再也認不出對方了,畢竟歲月不等人那。

我心中的那條黑的河依然淌,可是我卻永遠地辜負了它的期望——一路向北。

畢竟這裏有我難以忘懷的童年經歷,畢竟這裏有我難以割捨的情,畢竟這是一片孕育我,撫養我的土地。我曾經痛恨它的清貧和愚昧,我曾經那麼那麼以為我是不該屬於這裏的,可是我錯了。因為在我心中一直有一種對這片土地難以割捨的情愫。我應該為擁有它而到滿足。

2005年的九月的一個晚上,我蝸居在自己的房間裏。

窗外黑的風呼嘯而來,我不由地打了一個寒戰。耳邊飄出的憂傷的歌曲聲慢慢的淌在心中的那條黑的河中。它包含了太多的隱忍和無奈。

或許某一天我可以和生活在這裏的其他人一樣,混混沌沌地過着庸俗而瑣碎的生活,但是這真的是我所想要的生活嗎?

此刻,我只想做一隻在黑夜中飛翔的鳥兒,帶着我曾經的夢想,飛越高山大川,飛越夏秋冬,飛越時間和空間,到達一個花爛漫的地方,那裏沒有憂傷,沒有寂寞…

可是我不能。我只有緊緊地裹住衣服。昏黃的燈光下,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一片漆黑的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