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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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威站在黃河岸四下看,到處一片黃,渡口上的渡船沒有幾艘,也看不見幾個人,只有幾個水上生涯打扮的漢子跟幾座供來往渡客歇息的茅草棚子。
李德威沉了一下,道:“走,咱們到渡口上看看去。”他帶着李化義往渡口走了過去。
李德威他們離渡口還有幾丈,兩個中年漢子已急步了上來。
他二人齊哈賠笑道:“相公,要過黃河麼,請棚子裏歇歇,船馬上折回來。”李德威徽一搖頭;道:“我不過黃河,我到這兒來打聽一件事,這幾天二位都在渡口麼?”一名漢子忙點頭道:‘在,在,相公要打聽什麼?是不是有朋友先過河去了…”李德威截口説道:“不,前兩天這兒出了一點事兒,有兩撥江湖的人在這兒廝殺…”兩名漢子臉一變,齊聲道:“這個我們不知道,出事的時候我們不在渡口。”李德威道:“出事兒的時候二位既不在渡口,二位又怎麼知道是什麼時候出事兒?”一名漢子沒説出話來。
另一名漢子遲疑了一下,道:“這個…是我們回來之後聽人説的。”李德戚道:“二位是聽誰説的?”那漢子道:“這個…跟我們説的那個人過黃河去了,一半天恐怕回不來,他也沒跟我們説怎麼清楚,您想麼,我們是靠渡口吃飯的,整年苦哈哈的,江湖上的事兒又沾不上我們,誰敢管這些事呀。”李德威淡然一笑道:“你很會説話,我們是公門中人,前天那兩撥扛湖人廝殺,傷了一個官家人,我們是來查這件事的,以我看這個渡口上的人都不了關聯!”那兩名漢子馬上嚇白了臉,道:“冤枉,冤枉,我們都是善良百姓老實人,一天到晚只在這黃河兩岸來回…”李德威截口説道:“善良百姓老實人不會這麼包庇匪盜,是不?”兩名漢子急道:“這位相公,您呵別…——我們是真的不知道。”李德威道:“我相信兩位,不過我們是吃公事飯的,不能不帶兩個人回去問問話,二位跟我到衙門走一趟,有什麼話到衙門裏再説吧!”轉望李化義道:“把他們倆帶走。”李化義明知李德威是嚇唬人,答應-聲上前一把先抓住了一個。
這一抓不要緊,被抓的那個砰然跪下廠:“我説,我説,這位差爺請放手,我説…”李德威遭:“你説吧,你説了之後我自會讓他放了你。”被抓的漢子忙道:“那天事後,有一個穿黃衣服的漢子走到渡口來待.要是有人來這裏問這件事,就讓他到城裏東大街雲集客棧找一個姓丁的…”李德威截口説道:“可看見那幫穿黃衣的人往哪兒去了?”那漢子道:“我們沒留意,嚇都嚇呆了,哪還敢看他們往哪兒去了。”恐怕這是實話!
李德威沒再多問,-聲:“放了他。”轉身便走。
“潼關”東大街是一個富有神秘彩的地方。
在東大街“復太藥店”跟“同盛商號”之間,有棵枯槐,樹幹有個大,相傳為“三國”時馬孟起追趕曹至此,槍誤刺其上.曹乃解,所以曹一高興,便封這棵樹為“樹王”神話畢竟多年附會,迫問“潼關”恐怕找不到一個親眼看見過這件事的人,可信不可信,那隻在各人!
“雲集客棧”就離這棵“樹王”沒多遠,相當好找,一進東大街就能看見“雲集客棧”的招牌。
李德威跟李化義進了客棧往櫃枱一站.道:“我找一個姓丁的客人。”櫃枱邊一個夥計還沒説話,只聽身後有人説了話:“我就姓丁。”李德威回身一看,只見靠牆一條長凳上站起個穿長袍的中年漢子,瘦高個兒,三十霧近四十年紀,一張陰森馬臉,眼神相當鋭利,裏頭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藏着傢伙。
李德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閣下姓丁?”那瘦高馬臉漢子一邊説話一邊打量李德威:“我姓丁是沒錯,只不知道二位要找的是不是我這個姓丁的。”李德威道:“那要看閣下是在這裏等哪兒來的人了…”那瘦高馬臉漢子笑道:-不錯,二位是從哪兒來的?”李德威道:“長安!”那瘦高馬臉漢子笑了:“那就沒有錯了,我等的正是從長安到這裏來找姓丁的能人,請後頭坐。”一擺手,當先往後行去。
李德威藝高人膽大,毫沒猶豫地跟了進去。
這家客棧有兩進院子,那瘦高馬臉漢子就住在頭一道院子靠西-間房裏。
進了屋沒關門,落坐定,那瘦高馬臉漢子開了口:“二位貴姓,怎麼稱呼?”辛德威道:“我兩個都姓李,楊督帥可安好?”那瘦高馬臉漢子像沒聽見李德威的後一句,笑着説道:“原來兩位都姓李,兩位在長安哪個衙門裏當差?"李德威道:“我兩個都是督帥府的護衞。”那瘦高馬臉漢子“喔”了聲道:“原來是督帥府裏兩位護衞爺,看來我是白等了,令人失望得很。”李德威道:“閣下等的不是長安來人麼?”那瘦高馬臉漢子道:“我等的是長安來的人沒錯,不過我等的並不是督帥府的護衞。”李德威淡然一笑道:“閣下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可以告訴閣下,我這個護衞跟一般護衞不同。我有權代表督帥決定一切,事無論鉅細,我説一句話,那就跟督帥的將令一樣。”那瘦高馬臉漢子搖頭説道:"你這話,説得太大了些吧,我還沒聽説過有權力這麼大的護衞呀。”李德威道:“你們可聽説過長安督帥府有個身懷銀牌令的人,那就是我1”那瘦高馬臉漢子意似不信地上下打量了李德威一眼,道:“真的麼,看不出啊!”李德威探懷取出於銀牌令,道:“閣下信了麼”那瘦高馬臉漢子臉一變,旋即邊掠過一絲詭異笑意,道:“不假,這就行了,你既然是那身懷銀牌令的人,我相信你確實有權,代表楊宗倫決定一切。請坐會兒,我收拾收拾,咱們就走。”站起身來,就要從炕邊走。
李德威伸手攔住他,道:“慢着,咱們上哪兒去?”那瘦高馬臉漢子笑地道:“兄弟我只是奉命留在這裏等人的份兒,沒有説話的資格,我上頭另有能做主的人,我這就帶你見那能決定事,能做主的人去。”李德威道:“在什麼地方?”那瘦高馬臉漢子笑道:“現在別急,等到了地頭就知道了。”李德威沒再説話,收回了手。
那瘦高馬臉漢子走到炕邊隨便收拾收拾,打成了一個小包袱,往肩上一背,笑地道:“走吧,兄弟我前頭帶路了。”那瘦高馬臉漢子説完,邁步行了出去。
李化義目注李德威。
李德威搖搖頭,低聲説道:“敵暗我明,此去不知有多少賊人,況且督帥在他們手裏,輕舉妄動不得。”話落,也跟着走出去。
出客棧,往西走,剛拐進一條街,瘦高馬臉漢子停在一輛停在街口的單套高篷馬車前。
馬車套着牲口,只是瞧不見有人。
瘦高馬臉漢於四下看了看,道:”這傢伙準是又灌黃湯去了,跟他説過酒能誤事,在這節骨眼上喝不得,他偏就忍不住,二位等等,我找他去,馬上就來。”投容李德威説話,邁步往街裏行去。
李德威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眼看着他進了不遠處一家小酒館。
李化義趁那瘦高馬臉漢子進入酒館的當兒,上前一步掀開車篷往裏看了看,車裏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他道:“李爺,看樣子他要讓咱們坐車。”李德威點點頭道:“無論如何咱們總得跟他去。’李化義道:“有什麼話,潼關來談不就行了麼,幹嗎這麼折騰人,這麼樣神秘兮兮的?”李德威道:“江湖上贖票還不都是這樣,潼關往來的人耳目眾多,不是淡這種事的地方,要讓咱們知道了他們窩票的地方,他説出窩票的地方。他們不就砸了麼”李化義道:“咱們何不乾脆把他制住,他説出窩票的地方,”李德威搖搖頭道:“這種事不能這麼蠻幹,我比你還着急,可是事關督帥的安危,我不能不小心,不能不暫作小忍,照目前情形看來,他們留在長安的人絕不止這姓丁的一個,敵暗我明。咱們看不見人家,人家可看得見咱們,也就是説咱們的一舉一動很可能全在人監視之中,咱們若是制住這姓丁的,他們馬上就會報回去,這麼一來不但他們會改變窩票的地方,也有可能會危及楊督帥的安全,一個不好便會鑄成無窮遺恨,這班寇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不能讓朝廷損失一員虎將,折了一擎天巨柱。”那瘦高馬臉漢子從酒館裏走出來,後頭跟着個瘦小的中年漢子,一件衣裳措在肩上,上身只穿着件小褂,顯然是在酒酣正熱的時候硬被揪出來的。
李德威道:“他們已經過來了,別再説什麼了,我自會見機行事的。”李化義應了一聲,沒再説話。
那瘦高馬臉漢子帶着那瘦小中年漢子行近,那瘦小中年漢子長得獐頭鼠目,一雙綠豆眼骨碌碌直轉,一看就知道是個機靈人物!
他熱,看上去灌了不少黃湯,可是他臉上一點酒意也沒有,顯然也是個善飲的酒中能手。
總有千杯不醉之量,想在這時候從他嘴裏套出些什麼來,恐怕是相當的不容易。
姓丁的漢子一巴掌拍在他肩頭上,道:“這兩位是長安來的貴客,人家怕耽誤,咱們也着急,趕緊趕着你的車上路吧。”那瘦小中年漢子翻了李德威一眼,道:“二位來得可真是時候!”把衣裳往車轅上一扔,利落異常地上了車轅,起鞭,抬起繮,冷冷説道:“上車吧,坐穩了,咱們都急,我得趕上一陣。”李德威沒理他,當先登上了馬車。
姓丁的漢子在車下含笑打招呼道:“我不陪二位子,此去到了地頭自有人接待二位。”衝車轅一揮手,道:“走吧!”瘦小中年漢子冷着臉揮起一鞭,馬車一陣風般的奔馳出了街口。.姓丁的漢子馬上探手入懷抓出來一隻信鴿,一揚手,信鴿振翅而飛,一轉眼就變成了九霄雲裏的一點。
馬車顛得很厲害;而且馳行非常快!
車篷是掀開着的,經過的路徑李德威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出馬車是先在潼關城裏繞了一圈,然後才馳出了潼關。
中午,雖然隔着一層車篷,可也夠烤人的!
李德威泰然安詳。
李化義卻顯得焦躁不安汗直。
這就看得出各人修為的深淺了。
李化義在這一個“靜”、“定”功夫上還差得遠。
馬車馳離潼關約三四十里地之後,漸漸的慢了下來。
李德威只看見遠處有一座大山,近處有一座小山,別的什麼也看不見。
看看方向,他知道坐落在遠處的那座大山,是西嶽華山,而近處這座小山是什麼山,他就不知道了-沒多大工夫,馬車馳近小山,停在山口外,山口外並肩站着兩個掛長劍的黃衣人,兩人眉宇間都有一股子人的冷肅之氣。
從這股子人的冷肅之氣,以及兩人佩的烏鞘劍看,可知兩人一身功力不俗,在劍術上有相當深的造詣。
看見了這兩個人,李德威馬上想起了厲三絕跟他那劍術高絕的主人-馬車停穩,車轅上那瘦小中年漢子冷冷説道:“到了地頭了這兒另有接待的人,你兩個可以下車了。”-李德威當先下了馬車。
兩個黃衣人冷冷打量了李德威一眼,一句話沒説,轉身進了山口。
只聽身後車轅上那瘦小中年漢子道:“跟他二位去吧,你要見的人就在山上。”李德威道:“多謝了!”邁步往山口走了過去。
李德威加快步履趕了過去。
李化義跑了上來,道:“李爺,督帥就在這兒麼?”李德威搖搖頭道:“不知道,但願在這兒,不管在不在這兒,我總會想辦法先見督帥一面的。”兩個黃衣人腳下快,李德威腳下更快,轉眼工夫他便追上了兩個黃衣人,就在這時候,兩千黃衣人忽然往左折去,離開登山路踏上另一條羊腸小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