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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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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個電話跟我説就行了嘛,那麼麻煩做什麼?”於嵐説。

“呃,好。”結果呢?都已經中午了,還沒有等到他的電話,於嵐乾脆撥電話過去找人,但既嵐不在公司裏,説是到工地去了,晚上又説有應酬,要晚些回來。他回家的時間並不算太晚,只不過是醉得神智不太清晰,等那電話號碼終於到於嵐手中時,都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台灣的時間比德國晚了七個鐘頭。也就是説,要等到下午…點,那邊才開始上班,於嵐焦躁地在房裏踱來踱去。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啊?她看看鐘,又看看電話,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只有披上外衣,出去散散心,透一口氣。

今天的天氣倒還好,微陰無雨,偶爾還自雲間一點淡淡陽光。於嵐沿着別墅內的馬路,往下走到社區內的小鮑園裏。上午十點,園子裏空空蕩蕩。草木異常陰綠,空地上擺着小小的鞦韆和滑梯。於嵐在一架鞦韆上坐了下來,抬頭遙看遠遠拓去的天空,那張抄着電話號碼的小紙條,在上衣口袋,已被她捏得發皺。

這已經是允寬離去後的第九天了。於嵐想着便發起呆來,他真的離開八年麼?他真的回來過麼?這一切對她而言,簡直像戲劇一樣!她把紙條取出來細瞧。一個電話號碼,人類是多麼不可思議的動物,只要撥幾個號碼,就可以和萬里之外的人通話。但是…但是…要和他説些什麼呢?於嵐怔怔地看着那幾個阿拉伯數字,要和他説些什麼呢?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於嵐不悦地皺皺眉,不耐於這獨處的靜謐被人打斷。但那闖入者卻一直朝她這兒走來,在她身旁停下,輕拉一下鞦韆的鏈子。

於嵐抬起頭來瞪人,一抬起頭就呆了。

趙允寬正俯着頭對她微笑,那笑容燦爛如陽光。於嵐眨眨眼,再眨眨眼。沒有錯,是允寬!是允寬回來了!於嵐不能置信地搖頭,再搖頭,一朵温柔的微笑卻逐漸在她的嘴角浮現。真的是允寬回來了!不管他為了什麼而走,但他確實回來了!就在她的身旁,就在她的眼前1她的心臟開始輕快地跳躍,她的血開始歡樂地唱歌,淚水湧進了她的眼眸。

“你回來了!”她不信地、歡快地、痴痴呆呆地説。

“是呀!允寬在她身前蹲下,有些困惑地伸手拭去她眼角沁出的淚珠“為什麼哭?”

“你回來了!”她再説,仍不大相信地看着他。

“是呀,這值得你那麼驚訝嗎?”允寬詫異地看她“你知道我會在這幾天內回來的呀!”

“我知道嗎?”

“怎麼了,小霧?”允寬開始擔心了。

“你知道我進結構公司時和人家簽了三年合約,不能説離開就離開,總得和他們把這些事情説清楚。我這趟回德國,就是去辦這些事的。我把這些情形都和既嵐説了,還託他轉一封信給你,怎麼,你沒收到呀?”

“哦!”於嵐痴痴地看着他,也不曉得到底有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她只是那樣歡坑邙着地看他,然後伸出手來,輕輕撥他額上落下的捲髮。

“有一句話我有沒有和你説過?”她輕輕柔柔地問,柔和的手指開始畫過他濃黑的眉直的鼻樑,飽滿的線,清澄的眼裏漾着霧氣,濛濛地看他。

“什…什麼話?”允寬無措地問,被她手指的移動得心猿意馬。

“你很好看。”允寬的身子僵了一下,伸手捉住於嵐指尖,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卻有一抹剋制不住的紅,自他臉頰上湧起。

“小霧,拜託,”他艱難地説“我不是什麼聖人!你要再用這種眼光看我,再像這樣摸我,我…我可不能保證自己的行為了!”

“哦?”於嵐低應,垂下長簪的睫,去看自己被他包住的右手,一絲狡猾的笑意,悄悄在她嘴角泛開。她輕輕抬起自由的左手,這一回,是在他手背上繞起圈子。

“還有一句話,我有沒有跟你説過?”她微微湊近了他,近得她温熱的氣息吹過了他的耳朵。

允寬趕緊把另一雙手蓋在她那調皮的小手上。

“什麼話?”他緊張地、期待地、不敢相信地問。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才離開了九天,怎麼於嵐的態度完全不一樣了?他的心臟因期盼而跳動,他的身體因緊張而僵直。他屏住氣息看她,看她盈盈澆笑的眼睛漸漸變得沉默而專注,盈滿了描述不出的深情。他的緊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以名狀的動和。他閉了一下眼睛,將於嵐雙手合進自己掌心裏面,虔誠而珍愛的,他將那雙小手貼到了自己心上。

“你知道我要説的話是什麼了,是不是?”於嵐温柔地問,她的眼睛一直不曾離開過他。

允寬接着她的視線,温柔地微笑。

“我希望能聽到你親口告訴我。”

“我…”於嵐突然羞澀了。他的笑容那樣温柔,他的眼睛婉是那樣亮晶晶的!那樣的熱的!焚燒一樣地注視自己!在那樣的注觀之下,她本説不出任何言語。於嵐咬咬下,突然一頭鑽進允寬懷裏,把小臉埋左他寬闊的膛上。

“我愛你!”她説。細細的聲音自他衣褶間飄了出來,極輕極微,但已夠讓允寬聽個一清二楚。

允寬深深了一口氣,將她摟得結結實實。

“我們趕緊回家去吧。”他在她耳邊低語“在這公眾場合,我無法盡情地吻你。”於嵐飛紅了臉,輕輕地在他膛上捶了一記。然後她疑惑地停了下來,用手去探索自己剛碰到的、緊硬的,藏在他寬鬆衣下的硬物。

允寬望着她詢問的眼睛,伸手自衣領拉出一條細細的銀鏈,鏈子底下垂掛的,是一隻銅製的手環,環上結着三個小小鈴鐺。

水氣立時漫上了於嵐的眼睛,她默然伸出手去,無限依戀地撫着那個環子。

“我沒有想到…你還留着它!”她低語,温柔地凝視着這個多年以前,她送給允寬的生禮物。當時她是怎麼説的?

“替你這雙大貓戴上鈴鐺,你就再不能在背後嚇人了!”八年的歲月,真的曾在他們之間逝過麼?於嵐抬起艱來,因記憶而眩惑。

“你…一直這樣戴着它麼?”允寬深深地凝視進她眼睛裏。

“我留着一切和你有關的東西,小霧,”他深情地説:“禮物、心情、記憶…還有…愛。”低下頭來,他深深地吻了她。

沈太太笑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滿心的歡快簡直承載不下。自從今天早上,於嵐和允寬相依相偎地走回家來,向她承認他們的戀情之後,她便一直高興得平靜不下來。

阿彌陀佛,謝天謝地,這丫頭總算開竅了,真叫做媽媽的了好久的心哪!

由於允寬才剛自德國飛回來,需要休息,因此整個下午,沈太太只是拉着於嵐的手,問上千百個問題,有時想到“女兒快不是自己的了”便不覺悲從中來,哭哭笑笑。

允寬午睡醒來,都已經是六點了,沈太太把他叫到身邊來,又開始叨叨絮絮。於嵐無可奈何地瞄他一眼,他笑着伸手過來,輕輕地拍了拍她。

然後客廳門響了一下,既嵐在門口出現。允寬跳了起來,把於嵐也拉離沙發,匆匆忙忙地説:“沈媽媽,失陪一下,我們有話要和既嵐説…”便向既嵐去。沈太太一時不曉得這些年輕人在搞什麼名堂,只是在後頭喊:“不要説太久的話啊。

等你沈伯伯回來,就該吃晚飯了。”既嵐看到他們兩人牽着手起來,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式,心裏已是明白八分。他把手抬到前,虛晃地擋了一下,笑道:“別這麼兇悍成不成?一回家就碰到這種歡式,實在不大健康!”允寬很想繃着臉兇他一頓。可惜他現在太快樂、太幸福,實在兇得不夠徹底。

“老友,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他説“我託你轉給小霧的話呢?還有那封信?你為什麼騙她説,我回德國去了?”

“就是嘛,哥,你這是什麼意思?”於嵐抱怨“害人家難過死了!”既嵐很得意地摸着自己下巴,笑得見牙不見眼。

“就是要你難過啊。”他説“有一首歌叫做‘思念總在分手後’,聽過沒有?人總是失去自己所擁有的東西之後,才會真正知道它在自己心上的份量,如果那東西一直在你眼前:,你也許反而汁麼麼覺都沒有了,我看你這樣猶豫不決,才決定刺你一下,這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怎麼樣,本山人的妙計不錯吧?我若不撒這個謊,你們兩個還不曉得要擺盪到民國耶—一年哩!”允寬冼然大悟,回頭去看了於嵐一眼,她的臉上已經滿是暈紅了,紅得那麼可愛,使他花了不少自制力,才能調回眼睛來看既嵐。

“這麼説來,我真該謝你囉,”允寬無可奈何地笑“老友,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泳是這樣出的心理家?你這一套是那兒學來的?”

“呃,嗯,”既嵐突然尷尬了“老實説,”他放低了聲音,瞄了廚房裏正在忙碌的霞衣一眼:“這個啊,這是我從經驗裏得來的教訓。”允寬忍不住大笑出聲,笑得於嵐在他背上捶了好幾下。

“還笑,還笑,”她嗔道,臉蛋兒紅得好可愛“再笑我就不理你了!”允寬一聽,更是笑得厲害“這是不是叫做‘知妹莫若兄’,還是‘有其兄必有其妹’?啊喲,不好,萬一將來‘有其母必有其女’…”

“你在胡説什麼嘛嚴於嵐又氣又笑,跺着腳不依“這是扯到那裏去了?什麼有其母…”她説不下去了,一眼看到既嵐也在一邊偷笑,馬上轉移炮口“你笑什麼?都是你惹的禍,還笑!”既嵐乾咳兩聲,趕緊轉移話題。

“咳,我説允寬,你回德國去,把事情辦得怎麼樣了?”他問“工作辭掉了嗎?”

“沒有。”允寬答得簡單“只不過是成為駐派遠東的建築師。”既嵐的眼睛亮了一下。

“這意思是,你要留在台灣囉?”

“暫時如此。”允寬回頭去看看於嵐“至於將來嘛,那就要看小霧的意思了。”於嵐回應着他的視線,美麗的眼睛裏滿是柔情。她那無聲的誓言,俱已在眉睫間滿溢:只要和你在一起,到那裏都是一樣的;只要和你在一起,海角天涯都是我安身立命的所在。只要…和你在一起!

允寬一言不發地伸過手去,緊緊環住了她的肩膀。

於是既嵐知道,這是自己退出的時候了,客廳裏璀璨明亮,廚房裏香氣瀰漫,但他們兩人相互注視的時候,卻像是處身於星光燦爛的曠野,身前是十里荷花。既嵐悄悄打開大廳的門,走了出去。

月亮自雲層裏面出來了,柔和的光芒在它身旁鑲成一圈淡淡的月暈。這是清涼似水的冬夜,屋裏的燈火寧靜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