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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和羽毛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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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壞?我是怕你摔成小兒痴呆症,那我就落個殘害幼苗的罪名!我捶了他一下,然後環過他的

尹夢把車子開得飛快,風尖鋭地擦過耳邊,路邊的景物像幻燈片一樣刺着我的神經。我貼在他寬闊的後背上,大聲地説,尹夢,我有飛起來的覺!什麼?我有飛起來的覺!他煞有介事地説,現在這玩意兒我還不能把它開飛,等我有錢了我去買飛機帶你!

尹夢長長的頭髮不乖馴地飛舞着,發燙的地面盛開着大朵大朵的快樂。我默默地念叨着,尹夢,你是我的夢嗎?是十八歲永恆的追求嗎?我不敢多想,我怕當跨過這條河時凜冽的痛苦把我摧殘的零零碎碎。

我估計我愛上林貘了,這樣想時自己被嚇了一跳,因為我本不瞭解她,不知道她的一切。每次我問關於她的事她都會説,夢,什麼也別問,好嗎?只要我們現在能快樂的在一起就好!她看着我,落寞的眼底湧着滿滿的乞求。那麼我就只好説,不問了不問了!我請你吃話梅好不?

好,我要雙份!

我被學校開除了!當我在樓頂對林貘説時,她安我説,夢,別難過!

我難過個

別想不開!

我樂觀着呢!

真的?

話。我能騙你嗎?

然後林貘一臉委屈地看着我,你對我説髒話!她嘟着嘴一副要哭的樣子。我慌了神,別哭呀,哭了我就不愛你了!話剛一出口我就後悔自己當初吃飯時沒有把舌頭嚼下來。她足足瞪了我三十秒,臉先是一片緋紅,然後“唰”的一下全白了,再然後“唰”的一下全紅了,整個人像一隻鳥,前一秒還在飛後一秒就“嘎”的一聲僵在空中,老半天落不下來。我暗暗叫苦:慘了慘了,這小丫頭被嚇出了問題。

鳥終於落了下來,林貘認真地看着我説,你要用話梅賄賂我!

好呀好呀!然後我顛地跑下樓買話梅。

尹夢每天都會帶着我穿過城市的大街小巷,穿過郊外的蒼鬱叢林,在二十四度的血黃昏中瘋狂。他説,貘,你還記得那天我們見到的小狗和羽球嗎?我估計我的前世就是那條小狗而你是那個羽球,我俘虜到你以後銜着你滿世界的尋找我們的夢!然而沒找到。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那要留到今生我繼續銜着你在時間的斷裂處遊蕩!尹夢説這話時一臉的嚴肅,深邃的眼睛中瀰漫着緬懷的幸福。我突然有種想哭的覺,蒼老的太陽餘輝散落一地,升騰着揪心的憂傷。

我還是要走的,離開這個世界,離開小狗的嘴,獨自走向孟婆的輪迴圈套裏。很多個晚上我躺在牀上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直到有淚嘩嘩地出來。一切都是個美麗的錯誤,如果沒有認識尹夢,或許我可以平靜地離開,但他還是闖到我絕望的世界,毫無預言,毫無徵兆。

記得幾年前我高燒一個月後問母親,我是什麼病?母親撫着我的頭髮説,只是高燒嘛。然後轉過身望着窗外,可在她轉身的瞬間我見到了她的淚,凝重的自責和痛苦層層過濾的淚滴。我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媽,不要騙我了,除了愛滋病還有什麼能令人高燒一個月不退呢?母親摟着我,淚開始大滴滴地落下來:貘,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我勉強的笑了笑,媽,我怎麼會怪你呢?你説過我們要好好地活着的!我擦着母親臉上的淚珠,像安一個路的孩子,可自己卻在絕望的泥潭裏沉淪。我站在這個城市幾十米的高空中,頭頂是令人離的漆黑,身下霓虹汩汩動,夢幻般的現實。我沒有夢,我所有的夢在那個高燒不退的一個月掙束縛,遠遠地逃開了,永遠都不會再回來。永遠。

可尹夢對我説,貘,我要繼續銜着你在時間的斷裂處遊蕩。

這是我的夢,還是尹夢的夢?

林貘給我看她的照片,許許多多的照片。她説,這一本是16歲以前照的,這一本是16歲以後照的。於是我就幸福地一手摟着她的肩一手翻動相冊。第一本全是彩照,第二本全是黑白照。看第一本時我可以看到林貘的快樂和無憂無慮,而看第二本看到最後時我卻看到了洶湧的絕望。我沒有問她什麼,因為我每次在她趾高氣昂地問完我問題以後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她的秘密時,她就敲着我的頭説,小鬼頭,你知不知道男孩是不可以隨便問女孩問題的?我只好唯唯諾諾地點頭。

但林貘不是個獨裁者,相反她很隨和很温柔,甚至脆弱得不堪一擊。那天我們一起看星雨,林貘突然哭了,淚珠從她臉上劃過,光亮的痕跡灼傷我的雙眼。她低低地説,夢,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就把我忘了,好嗎?就當我從來沒有在你的生命中出現過!從來沒有!

我心疼地捧着她的臉,小傻瓜,你怎麼會突然消失呢?我知道你不會狠心丟下我的。我還要銜着你尋找我們的夢呢!

貘不再説話,我們之間沉默的沒有一點漣漪。夜風迸發着灼人的孤獨,在我們悠長悠長的年輪裏徘徊。貘在我的臂彎,像一個站在四面懸崖的山頂上吹風的孩子,美麗而絕望。好久好久我似乎聽到空中響起一句話,縹緲卻又像天的悶雷一樣穿越我的身體。

貘,本傳説中以吃夢為生的獸,以吃夢為生的…

其實我知道母親比我承受更大的煎熬,那個叫父親的男人絕情地走後,母親瘋狂地折磨自己放縱自己,試圖減輕內心的痛苦,卻染上了愛滋病,又在一次意外中傳給了我。母親説我該恨她,可我恨不起來:媽,無論你從前都做了什麼女兒都會原諒你的,但我求求你別這樣下去了,好嗎?我們該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活着。

母親説,貘,我一定要比你後走,因為我要照顧你,你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牽掛!我幸福地笑了。我站在高大的鏡子面前看到自己消瘦的臉上綻放出大朵大朵的笑,疲憊而落寞。

然而,我再也見不到尹夢了,再也見不到那個會帶我去吹風、把我摟在懷裏、一臉幸福地看着我吃話梅的男孩了。藥味從四面八方湧來,發出破空的尖叫聲。我的淚下來,我小聲地説,夢,原諒我不辭而別,好嗎?

母親抱着我,貘,我的孩子,別睡着了,別睡着了…!

我真的很疲倦很疲倦,周圍的雪白開始渙散的時候我彷彿看到天花板上出現一個臉孔,桀驁而落寞。他説,貘,我要繼續銜着你在時間的斷裂處遊蕩!然後一切都開始模糊,模糊,所有的所有都崩裂開來,支離破碎…

夢,還沒離開我就已經開始想你了!

夢,什麼時間我們還能一起去吹風?

夢……

林貘消失了,在那個憂傷瀰漫的夏季,蒸發得沒有一點痕跡可尋。

我每天用她送給我的mp3聽着小剛的《忘記》穿越渾濁的空氣,穿越索然的裂痕,尋找那二十四度開始零度落幕的愛情。我不斷地聽《忘記》卻怎麼也不能讓自己忘記,貘的身影在我的身體內無休止地複製,直到我的心一塊一塊剝落,掉在夢幻與現實的深淵裂縫中。我想她是決定獨自尋找我們的夢了,她肯定是怕我銜不住她,最後頹廢地癱瘓在地。

我躺在空蕩蕩的樓頂,心裏空蕩蕩的難受。我知道,再也不會有一個女孩依偎在我懷裏陪我看星雨了;再也不會有一個女孩伏在我背上説“我有種飛起來的覺”了;再也不會有一個女孩敲着我的頭叫我“小鬼頭”了;再也不會有一個女孩能讓我顛地去買話梅賄賂她了;再也不會……

但我會等的,我相信林貘肯定在一個小小角落裏偷偷的看着我笑,等她笑夠了就會跳出來敲着我的頭説:“小鬼頭,你怎麼比我還笨呢?鬱悶!”我笑了笑,然後戴上耳機,孤獨地穿過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穿過郊外的葱鬱叢林,在二十四度的血黃昏中等待貘,等待我的羽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