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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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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他試着脅迫她,但原本命令式的口氣,卻因為氣弱而威嚇不足。

她屏息着,不敢動,直到看着他帶着惱怒、凝聚還散漸漸述蒙放大的瞳孔,知道他意識已逐漸遠去,她才試着回手,卻發現原本有些鬆的小手倏地被他重新緊握着不肯放手。

“你…”驟然又聽到他開口,她嚇得抬眼看他,動也不敢動一下。

他並未奇蹟似的清醒,只是在合上眼、陷入昏的最後,霸道的吐出一句命令:“不準走…”她僵着,久久。

他的手一直握着她的,一個時辰後才漸鬆

她的手被他握出了淤青,看着雖在昏中仍不斷囈語的男人,她終於瞭解玄明所擔憂的是什麼,他在睡夢中甚至不時會冒出那早已失傳的古老語言礙…怎會不記得?怎會…不記得…他是如此的恨她…恨她呀…撫着淤青的左手,她只覺得好疼,手疼,心…更疼…她痛苦的合上雙眼,淚水又再度滑落。

呀,又掉淚了。

她伸手拭去頰上淚水,悲哀的諷笑着,曾經她多麼想下一滴淚,甚至在他下獄、被砍頭,她眼睜睜的看着,痛得肝腸寸斷,乾涸的雙眼卻依然乾涸。

如今他轉世了,她也學會了淚,但又如何呢?

又如何呀……月落、升舊升、月落。泉水畔紮營的第三個夜晚,他的情況穩定了下來。

玄明將東西收拾到馬車上,看着懸在夜空中半圓的月,低低的嘆了口氣。

迸今同一月,人各自西東礙…

望着那**通明的帳篷,他躊躇着,正不知該如何進去開口,卻見炎兒走了出來,鐵英跟在她身邊,兩人停在帳門口,她對鐵英細細代了些該注意的事項,然後看了營帳最後一眼,便毅然決然的轉身,朝他走來。

“他快醒了?”他聲音嘎啞。

“嗯。”她點頭,神黯然。

“那…該走了。”

“嗯。”她再點頭,角扯出一抹笑,很苦、很苦的笑。

他抬手,卻又不知該説什度,也不知該如何安她,於是,只能轉身備馬。

她上了車,放下了布簾,沒再看營帳一眼。他知道她不敢看,怕看了,就再也走不了了。

可他看了,而且在得到鐵英保證的點頭之後,才駕車離去。

人們走夜路,是為了避頭。

可他們非一般商旅,不怕烈,走夜路,是為了怕他醒來後會憶起前世。

所以,走得匆匆。

非同於以往的,是她並未再希冀地問他往哪兒走,因為事到如今,往哪兒走都沒差了…沒差了…風聲颯颯,揚起了輕塵,在黑夜中。…·誰?他在腥風血雨的夢魘中掙扎着,他在大雪紛飛的夢魘中掙扎着,他在白霧茫茫的夢魘中掙扎着…他恍惚中醒來又昏睡過去,睡去又再度醒來,現實與夢境錯,他幾已分不清何者是真、何者是幻,但每當他被下沉捲入至那如海一般深沉亂、洶湧的惡夢中時,她清雅的嗓音、温熱的小手,總是會穿透一切,帶他回來。

是誰?

他想開口問,但卻虛弱得完全無法開口,有時他會在朦朧昏黃的**中看見她在他身旁移動,替他拭汗、換葯、點燈,或是輕聲和那名繃帶怪漢説話;可有時他又會在另一個滿是白霧的地方看見她,他和她坐在水邊,她會威側着小臉,梳着長長的黑髮,哼着那悉的旋律,對他出淡淡的淺笑。

是真?是幻?

林蔭及光線錯落在轉的水面、在堆積的落葉、在她細緻的髮膚…波光粼粼的綠水一波一波的襲向她光潔的足踝,林間有光,水面上卻奇異地飄着霧,水霧和錯在半空形成七彩的虹…影像又是一陣閃動,然後又是漫天血霧、烈戰鼓,鋪天蓋地的掩去那間些的靜謐平和。

苞着又是她的聲音、她的手,古老的旋律、古老的語言。

在一次又一次反覆的掙扎中他漸漸的習慣了她的存在,因為無論真實與虛幻,那抹青的身影總是在。

是誰呢?

亂的意識遊走半醒與昏中,記憶始終是錯的,真的、假的,見過的、沒見過的,十年前的、幾天前的。

夢嗎?

那些看似真實又虛假的存在。

到底是誰呢?

當他發現自己伸手‮摩撫‬那名女子的臉時,那觸是如此真實,他開始懷疑自己已一腳踏入棺材中。

賓燙的濕意染上指尖,他有一瞬的茫然。

淚嗎?

不知為何,他混亂的思緒閃過一絲質疑。

是淚吧,那明明是淚,他卻直覺有哪裏不對,直到另一串淚珠滑落反映着昏黃的**,他才拋開那股莫名的疑惑,心頭卻冒出了另一個問題。

為何哭呢?

她開口説了什麼,他什麼都沒聽到,他懷疑自己聾了。

為什麼哭了?

心口悶悶的痛着,他想開口,她的身影卻逐漸淡去,消失在霧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