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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章帝星西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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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南聽得妙源誇讚,卻只是搖頭苦笑道:“人界之主又當如何?倪兄下落不明,兩個混帳無故大打出手,我縱有千萬弟子,也查不出半點頭緒,這人界之主當得實是窩囊!”以楊南與倪彩的生死情,就算楊蘭此時要他出霸仙劍來換倪彩的命,楊南也會慨然應允,可是,寂滅仙宮傳聞已久,卻只是聽着名字而不知身在何處,這種無力之才是令楊南真正憂急。

妙源柔聲道:“郎君不必憂急,想必倪兄是落到了楊蘭手裏,以楊蘭之狡詐,想必倪兄身在寂滅仙宮之中,只要找到寂滅仙宮,定能救出倪兄。”妙源説得雖然容易,但二人俱都知道想找楊蘭下落,無疑難比登天,一個如此狡詐可怕的人物,豈會留出空子讓別人鑽?

‘倪兄,不想我一時縱了兩個孽障,倒是害苦了你…’楊南悵然一嘆,道:“也罷,楊蘭若在人界,哪怕是窮荒大地,也一定會出破綻,到時再想辦法吧。”一夜過去,第二,眾多童兒早早便來學堂,五鬼領着眾家丁將這些幼童所寫的白紙一一收了上來,楊南坐在學堂上首,一一查看學生們課業。

七百多張習字白紙,幾乎個個寫得歪七倒八,慘不忍睹,有的似蚯蚓蜿蜒,有的似風吹竹枝,有的似狂草顛倒,有的似枯枝敗葉…

楊南暗暗搖了搖頭,看到末端之際,忽然眼睛一亮,發現三張習字貼子骨清奇,字體秀麗飄逸,天、地、人、法、心五字寫得端正中隱帶飄然之意,雖然稱不上一品書法,卻也是中規中矩。

他看到上面落款名字,不開口笑道:“祝童、風師、宋伯,你們且站起來説話。”端坐堂下的學生之中,應聲立起三個清秀小兒,楊南定睛望去,心中頓覺恍然,原來,這三個童子並非人類,一個是竹妖,一個是楓妖,一個是松妖,天生植物成妖,難怪骨骼清奇,落筆有韻!

三個學生被先生點名,一臉恭謹的立在原位,靜等楊南發言,楊南舉起手中三張卷子,温然笑道:“我命你們練天、地、人、法、心五字,乃是要令你們明白天人共諧之道,初習文字,字醜無妨,但若不明其中道理,縱然將字寫得花團錦簇,也是一無是處。”三個小妖本以為會讓先生誇獎,哪知楊南卻隱隱有批評之意,圓臉的祝童當即疑聲道:“先生,習字如何能天人和諧?”楊南温然笑道:“問得好!所謂字如其人,習字之始,如嬰兒墜地,爾等心若白紙,如何着墨、如何運筆,便像是如何做人一般,你們所寫出的每一個字,都藴藏着心中的品格、情、守、風度,境界越高,字中隱藏的韻味越足,到得後來,便會形成獨有的字體,可謂獨一無二。”長相俊朗的風師輕輕點頭,目中出贊同之,小手微拍的道:“先生所言,發人省醒,恐怕這獨一無二的字體也要分獨一無二的好字和壞字吧!”楊南見這三個小妖勤奮好學、極是聰明,不笑道:“不錯,習字心思雜亂、不求進,便如做人混亂顛倒、不思上進,後天長久,字自然是獨一無二的壞字,人也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廢人,所以,起步之初,便要端正態度、力求進,後循序見進,終有大成之。”楊南一番教導,堂下學生立時恭聲道:“弟子謹遵先生教誨。”楊南呵呵一笑,隨即開始講起了九洲文字的創造故事,對於十來歲的孩童來説,大搬教條,不如婉轉教育,楊南將九洲文字的種種傳説、先輩聖賢的種種事蹟一一説來,倒也令滿堂學子聽得如痴如醉,無形之中,也令他們對學業的態度越發認真起來。

一月授字,一月讀文,一月習畫,每七天之內,必有一天領着滿堂學子出去遊玩,或是作歌、或是作畫、或是什麼也不做,楊南這自由散漫的教授方法,初時雖有人暗暗非議,但後來卻見到七百學子如同胎換骨般、漸漸有了儒門學子的氣象,便無人再敢有異議。

仙樹莊的子,於是一天天便這樣過了下來,楊南好像真正成了一個鄉間儒師,妙源也成了一個稱職的楊家娘子,兩人便如世間所有的凡人一般,升而起,落而息,就連賴哈也不用打坐修煉,整與鄉間老者談天説地,五鬼更是與大小學子混得廝

楊家漸漸融入當地人生活之中,楊南所過之處,莊中百姓俱都親切稱他為‘楊先生’,這個海外歸來的教書先生,已然成了所有人心目中最有學識的人。

楊家在仙樹莊呆了不過三年時節,每一個提到楊南那温和謙遜的為人、無所不知的學識,無不豎起拇指暗暗稱讚。

楊府之中,堆滿了各家父母送來的茶葉、果品、土產、絲竹,果得府這一地界叫得出名頭的物件,楊南宅中皆可尋到。

竹、楓、松三個妖與十多個來此求學的妖們一樣,見楊南並未識破他們的本來面目,於是也安心學習人族禮儀、經典,妖或混於人羣之中,或隱居山麓之下,與楊南也略有來往。

三年後,楊南已將課文傳到了詩篇,經義傳到了儒經上卷,這已是正式官學中童生才學的內容,按理説,他這樹人書院不過是一間啓蒙鄉學,三年期滿,年過十四的學子便應該上府城官學求教,楊南教了詩篇、儒經,便有將蒙學化為成學的跡象。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

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相鼠有齒,人而無止。

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體,人而無禮。

人而無禮,胡不遄死!”學堂之上,楊南長衣儒巾,眉目隱帶一絲風霜,似乎數年過去,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了點點痕跡,他合卷凝望堂下僅剩三百來個學子,朗聲笑道:“諸子可知詩篇中這‘相鼠’篇所講何來?”堂下立起一個圓臉少年拱手道:“稟先生,此往篇隱朝庭,將高堂顯貴比之相鼠…似乎…”楊南呵呵一笑,道:“似乎什麼?祝子原但講無妨!”立起這人,赫然便是竹妖,不過,取字子原,此時聽得老師鼓勵,便大膽開口道:“先生,禮儀者,規矩也,此篇似乎在説當權者不講禮儀規矩、貪得無厭,百姓忍無可忍,寄望於世外樂土之中,相鼠一篇,實是不滿之言,以學生之見,方今天下清明、政通人和,未必是古時那般慘景。”在一旁靜聽的風師卻默然搖頭不語,楊南目光落到他身上,手指一點,道:“子師有話起來講。”風師長身立起,朗朗道:“先生説過:天道無常,人世輪迴,世間難有不敗之王朝,也不會有永遠之盛世,以此推論,苛政天災、黎民顛亂,實不遠矣,我大煌王朝坐享天下二百餘年,歷代人皇皆勵圖志、勤政愛民,卻未能抗得住煌煌天意…”楊南眉目一冷,心中不湧起一種不詳之,眾學生見先生忽然變,一時間俱都暗暗驚疑,風師正説得起勁,忽覺堂內氣氛漸冷,不暗自不安,道:“先生?”楊南強微笑,道:“不必多心,我儒門學子縱論天下、百無忌,若朝庭有甚不妥,只管暢所言就是,你等自習詩書,我且休息一會。”楊南上課極為隨意,滿堂學生也知道先生情,於是坐了下來各自習詩作畫、翻經閲譜不提。

楊南出了學堂,屈指默演大衍天機之法,卻覺中洲方向天星暗淡、妖氛重重,他抬頭望去,卻只見蒼穹之上一顆光耀璀璨的斗大之星緩緩從東方向西墜下,其光隱在漫漫雲團之中,若非仙眼相看,還真不曾注意!

“帝星西墜,國祚不長,大煌王朝難道出了什麼變故?”楊南默然舉步回到後院,正在侍花朵的妙源見郎君今怪異,不放下手中土壤,上前道:“郎君不在前院授課,怎的這般失神模樣?”楊南搖了搖頭,見四周無人,嘆道:“娘子,帝星西墜,只怕仁宗楊用命不久矣,大煌王朝已歷七世,如今看來,景象堪憂啊!”妙源愕然一呆,道:“九洲皇帝,換了便換了,又有何奇怪,聽聞仁宗皇帝不是年過六十,凡人六十而喪,不算喪事,朝中各世家、大臣、顯貴自會選出新皇,郎君又何必落落寡歡?”楊南悵然若失的道:“今時不同往,你可見到九天結界上那無邊血越發近了麼?中洲洛陽城上空妖氛重重,人界五行顛倒,這是大亂之始的象徵,仁宗逝去,只怕天下要從此多事了!”妙源微微皺眉,道:“魔界入侵,當在這五六十年間,天命氣數轉變,非人力可為,除非郎君成就造化神位,否則斷難改變天命輪迴,你我還是早成道果,上得天界看一看才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