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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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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見了,齊聲大叫。卓安婕斷然道:“快!我們趕過去救人!”班戚虎甩掉外衣,趕開梢公,親自漿,胡靖庵則上前把舵,奮力向崖下劃去。這兩人對庭水勢均無比悉,合力之下,不到一刻鐘,便已劃到崖下不遠處。

水勢頗急,船的顛簸也越來越重。胡靖庵勉力穩着舵,大聲道:“各位留神,我們得趕緊找到他們,否則我們自己也會陷入險境!”不用他多説,眾人都已注視礁之間,不住搜尋。不過這崖下的水霧實在太大,身處其間倒不如遠處看得清楚。胡靖庵悉這裏的水勢,知道馬上又會有更大的急出現,正焦慮時,就聽方慧汀道:“找到了!在左前方三十丈的礁石處!”班戚虎大吼一聲,雙臂肌凸起,運力一撐,快船箭也似的劃出數丈。如是幾次,便到了方慧汀所言之處。果然,矇矓的水氣中,一男一女正靠在礁石上,苦苦抵受着揚的巨

雲寄桑解下帶浸濕,內力到處,整條帶抖得筆直,向礁石邊的二人抖去,叫道:“快抓住。”只聽水霧中那男子讚道:“小兄弟好深厚的內力!”説着抓住帶輕輕一振,兩個人便從水中升起數尺,他又伸足在礁石上一點,帶着懷中女子高高飛起,輕飄飄地落在船頭。

雲寄桑定神望去,只見這人三十出頭模樣,身材拔,頦下微髯,目光深邃,面帶滄桑之,雖是布衣芒鞋,可他一到船上,便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雲寄桑正想出言贊他救人之事,就聽他對胡靖庵道:“靖庵兄,啞妹只是喝了些水,又受了驚嚇,沒有大礙,別忘了回去給她喝碗薑湯,免得着涼。”説着,將懷中的女子放了下來。

胡靖庵一邊舵離開,一邊搖頭苦笑道:“真是嚇死胡某了,剛才看身形便知道是你,喬兄,何苦為一個下人冒生命之險?”那漢子微笑道:“在喬某眼中,世人本無貴賤之分。”班戚虎一豎大拇指:“老喬,真有你的!”雲寄桑聽到二人的稱呼,便已知道此人是誰,心下暗歎。果然,就聽卓安婕和聲問道:“這位莫非就是名滿三湘的瀟湘一鶴,喬翼喬大俠?”只聽那漢子從容道:“不敢,正是喬翼。”雲寄桑不想和其他人一樣上前和喬翼寒暄,便望向甲板上的那個少女。她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容貌很清秀,雙手則略顯糙,是那種庭湖上平凡的漁家女子。雲寄桑見她的口仍在微微起伏,知道她已無大礙。正在這時,那少女睫微微抖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雙眼。她矇矓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遊走,當她看到雲寄桑正盯着自己時,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雙手無力地抬起,緩緩伸出食指指向側方,然後雙手握拳,右拳打一下左拳,左拳不動,右拳向上翻開手掌。目光中盡是詢問之意。

雲寄桑一愣,想起剛才喬翼稱她啞妹,心下了然,面帶微笑,右手伸出拇指輕輕繞了一圈。啞妹的臉上出欣之意,緩緩閉上了雙眼。

“雲大哥,你在做什麼呀?”方慧汀在他耳邊悄聲問。

“我在打手語,告訴她喬大俠已經平安。這位姑娘是個聾啞人。”他儘量低聲地回答。

“啊,她真可憐…剛才的真嚇人,雲大哥,我差一點以為我們的船就要翻了呢!”方慧汀心有餘悸地拍着口。

“不會的,你看到船頭那‘起霸’二字了麼?這船定是起霸山莊鐵莊主所督造的。當年鐵莊主助戚大帥平定倭寇,設計出的船體堅固,轉向靈活,屢立奇功。咱們這艘船既是鐵莊主的船,這庭湖的小小風又怎麼奈何得了?”雲寄桑寬她道。

※※※渡船終於靠岸了,幾個男女正等在那裏。

“阿彌陀佛!喬施主吉人天相,平安歸來,老衲不勝之喜!”一個身披棕袈裟,年過半百的老僧高宣佛號。雖然口中説不勝之喜,臉上卻雙眉緊鎖,一臉苦相,耳朵上掛着一對沉甸甸的金環,將耳垂拉得長長的,平添了幾分佛氣。不用説,那自然是少林的苦禪大師了。

他身邊一個身着錦服、抱着一個酒罈子的胖子咧嘴笑道:“我説老禿,你就別一口一個喜字了,看看你眼角眉梢的那股子風情,不是糟踐人麼?”方慧汀聽了這話,忍不住抿嘴一笑。懶洋洋的女音卻自她耳邊響起:“我説胖子,幾年不見,你這張肥嘴可是越發的陰毒了。”這人既和卓安婕相識,定是那位洛陽大豪金大鐘了。這個酒徒和卓安婕相識多年,同是酒中知己。只是沒想到這以豪聞名天下的洛陽大豪竟然會是如此口舌刁毒之人。

金大鐘一見卓安婕,頓時大喜,渾身肥都笑得顫了起來:“哈!是小卓!好久沒和你斗酒了,這回咱們可要好好喝兩杯。這起霸山莊裏別的沒有,好酒倒着實不少。”

“你少丟人現眼了,可別兩杯酒下肚,忘了自己來幹什麼的!”卓安婕笑道,輕輕一縱,上了岸。

“你什麼時候見胖子喝酒,誤過正事兒?況且還有兩位雪雷幫的大高手在這裏,別説是雌雄香煞,就是整窩的香煞都到了起霸山莊,也叫他們有來無回!”説着,他擠着眼睛朝一邊努了努嘴。

那是一對中年夫婦,男的身着藍長袍,容貌平庸,神情木訥,除了脅下那柄古意盎然的長劍,別無顯眼之處。女的卻雪膚冰肌,明豔不可方物。尤其是顧盼間微笑時的風姿,更是動人心魄。

方慧汀定定地望着這對夫婦,眼中出傾慕的神。雲寄桑望着他們,心想:他們一定就是任自凝和容小盈了,難怪阿汀用這種眼神看他們。想必每個人都希望像他們一樣,能夠擁有那樣驚天動地的愛情吧——雷霆劍和雪蘭玉女的相愛,本就是江湖少年男女最憧憬的情緣。容小盈為了要嫁給任自凝,違抗父命,先後三次出逃,最後竟絕食半月,以死相。後來她被其父封住道強行送去成親,當時還是默默無名的任自凝單人支劍闖入禮堂,怒鬥包括容父在內的十餘名高手,重傷之下,終於救走心上人。後來兩人相伴,遊劍千里。一邊行俠,一邊逃避容家的追殺。歷經幾番坎坷,創立了雪雷幫。在軒轅台試劍大會上,任自凝更以一劍服羣雄,奪得劍豪稱號,在數千江湖英雄的見證下與容小盈結為夫婦。

不過,雲寄桑最注意的卻不是他們,而是站在這些人身後不遠處的一個少年。他彷彿是特意與其他人保持着距離,眾人彼此都在親熱地攀談,獨有他冷冷地注視着眼前的庭湖,對周遭的一切視若無睹。那孤傲之氣,連十丈之外的雲寄桑也可以輕易受到。

“路洲薛昊!”雲寄桑輕輕吐出這幾個字,不易察覺地笑了。他認識這個年輕人,一年前,他剛出道的時候,在長安城內剛好碰到這個冷傲的少年。當時薛昊為了一個被踏傷的小乞丐,削掉了縱馬的武林名門西門家長公子西門朗的雙耳。雲寄桑並不贊同他這種狠辣的懲罰方式,但對他不畏豪強,為弱者抱不平的風骨則十分欣賞。事後,薛昊遭西門家追殺,是他從中巧妙周旋,化解了這段仇怨。兩人也由此相識。

不經意地,薛昊的目光轉向登岸的人。當他看到雲寄桑時,雙眉一揚,目光中出一絲暖意。就他的個來講,已經極為難得。

※※※胡靖庵在前引路,眾人踏着濃濃的暮向山莊走去。

整個起霸山莊圍繞島中一個小湖建成。規模並不宏偉,亭台樓閣均設計得小巧緻,古意盎然。屋宇間遍植榆、桑以及枇杷、橙、石榴等果樹。雲寄桑一向愛樹,見了這許多樹木,心情不由為之一振。方慧汀眼尖,看他臉,問道:“雲大哥,你喜歡這山莊?”雲寄桑欣然道:“不錯,這山莊內的木石構造極為緻合理,深合《畫論》中所説的‘先立賓主之位,次定遠近之形’的道理。實在令人歎為觀止。”方慧汀喃喃道:“這麼漂亮的莊子,也不知道是誰設計出來的,要是能請他到驪府去就好了。”胡靖庵回頭笑道:“這可要讓姑娘失望了,這莊子麼,是我們的少夫人設計的。四年前莊主大興土木,翻修了整個山莊。山莊中的亭台樓閣,一草一木,全部都是少夫人親自構思繪圖,山莊格局也就大變。當時所有的工匠師傅見了,沒有不讚不絕口的。只可惜大少爺英年早逝,這些年可苦了她了…”顧中南突然口道:“少夫人的病近來好些了麼?”胡靖庵道:“服了顧先生的藥,好多了,只是半夜還常咳嗽。”顧中南點了點頭,不再言他。

雲寄桑沒想到鐵鴻來的長子竟然早喪,心中微詫異,隨即又不為這位多才多藝的少夫人暗暗嘆息。卓安婕慢慢解下黃葫蘆,拔開子,痛飲了一口,然後舉袖抹去邊酒漬。雲寄桑看她目中微黯然之,卻不知她想起了什麼。

説話間已到了主宅,這一次卻只有一個年邁的老家奴在大門前候着。班戚虎納悶道:“我説老胡,這莊子裏的人怎麼好像少了?”

“不錯,現在莊子裏的人手比平時要少了七成,除了一些幹的老人,大都隨二公子去武昌避難去了。”胡靖庵淡淡道,伸手向內一引,“請,少夫人正在恭候各位大駕。”眾人面面相覷,沒想到二公子竟然臨危避走,這偌大的起霸山莊現在竟然由一個女子當家作主了。

喬翼見眾人神古怪,灑然一笑,領先而行。雲寄桑和卓安婕走在最後,他見卓安婕神鎮定,便低聲問道:“師姐,你知道這位少夫人的來歷麼?”卓安婕淡淡道:“我為什麼要知道?你對所有女人的事都這麼有興致麼?”説完,不再理睬他,徑自走進去了。

雲寄桑微微一愣,不知這位一向平和的師姐為何忽出如此辛辣之言。他一個人慢慢地走進客廳,這時眾人都已坐好,他卻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正覺尷尬時,任自凝自身後拉出一張椅子,擺在了身邊。他忙過去坐下,點頭向任自凝致謝。任自凝報以木訥的一笑。雲寄桑知道這位雪雷幫的幫主一向不擅言辭,也不以為意,很快地掃視了一圈。廳內只有兩個人未曾見過。一位是三十餘歲的‮婦少‬,身着重孝,容貌清秀,只是臉帶着種病態的蒼白。此刻她正坐在主位上,聽着胡靖庵一一介紹眾人的身份。

另外一人身披黑袍,他的全身,包括手、臉都藏在黑袍的陰影中,看不清真實面容,整個人透出一絲陰森詭異的氣息。雲寄桑正在猜想這人的身份時,胡靖庵正好介紹到他:“各位,這位便是辰州言家的護法高手言森,他也是應莊主之邀而來的。”眾人聽了,神都是一凜。辰州言家以趕屍起家,所擅長的殭屍功是武林中最詭異的武功之一。不過言家弟子一向行蹤詭秘,不知如何與鐵鴻來攀上了情?言森見介紹到了自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卻並不言語。

轉眼間眾人寒暄已畢,靜默了片刻,少夫人才低聲道:“家翁新喪,未亡人心中不安,加之偶風寒,舊恙之下,身體不適。莊子裏的事還是胡總管來辦吧。”説完,緩緩起身,走到顧中南面前,福了一福道,“多謝先生上次的再生之德。”然後在丫鬟的陪伴下,自進了後堂。

見這情景,眾人又是一愣。胡靖庵拱手苦笑:“少夫人一向不喜見客,禮數不周之處,各位見諒。”容小盈淺笑道:“這是什麼話,胡總管你太多慮了。”她不僅貌美如花,連聲音也甚是明動人。

胡靖庵神一鬆:“如此靖庵就放心了。還有一件事要告知各位,剛才我去接卓女俠他們時,已經發現了本莊失蹤的渡船。冷堡主和白蒲道長都已遭人碎屍奪頭,雙雙遇害,雌雄香煞只怕已經到了。”大廳內一片靜寂。過了一會兒,喬翼沉聲道:“這雌雄香煞究竟和冷堡主他們有何深仇大恨,竟然作出此等慘無人道之事?”

“不止是冷堡主,似乎所有遭他們殺害的武林中人個個都是如此下場。”陸邊在一邊道。

雲寄桑望向胡靖庵:“胡總管,你知道自從雌雄香煞出現江湖來,遇害的都是什麼人?”胡靖庵答道:“這個麼,除了冷堡主的愛女和一些手下外,還有武當的幾位俗家弟子,此外,苦禪大師的愛徒也遇害了。還有什麼人,我也不清楚了。”

“還有我的乾兒子!的狗雌雄香煞,要是讓老子逮住,一定剝光了他們裝在籠子裏遊街三!”金大鐘嚷道。卓安婕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雲寄桑心中黯然,這位師姐對他從來沒有這種親暱的神情,總是和他若即若離地保持着距離。

“雲少俠,剛才你問胡總管的問題,不知有何深意?”容小盈輕快的聲音將雲寄桑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啊…是這樣,我在猜想兇手的目的。各位不知注意沒有,兇手有意挑選冷堡主他們的親友和門人弟子來行兇,然後再向鐵莊主投帖,好將他要殺之人引到起霸山莊來。”此話一出,廳內人人變

“雌雄香煞如果要殺我們,分開下手不是容易得多?”陸邊變道。雲寄桑搖了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原因不外乎幾個。一,他要殺之人所在的門派實力雄厚,他難以下手。像白蒲道長,終在武當解劍巖和武當七老修劍。要殺他只能上武當山去,那就要冒極大的風險。其二,他要殺的人行蹤不定,難以找到。其三,起霸山莊對他有特別的意義…”

“雲少俠所謂特別的意義,所指為何?”胡靖庵驚問。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也許這裏發生了什麼對他們來説重要的事,也許藏着什麼特別之物,也許…他們對這裏的一切,非常地悉…”

“噹啷!”班戚虎的手微微一顫,茶盞的杯蓋發出輕響。靜默了一陣,胡靖庵強笑道:“今天就到這裏吧,就請各位早些安歇。”眾人紛紛起身,雲寄桑出了大廳,放眼望去,只見整個起霸山莊不知何時已經籠罩在沉沉的夜霧中。騰起的霧氣撲面而來,轉眼間便將他的臉打濕了。

“胡總管,山莊內總是起這樣的霧麼?”他問道。

“不是,但寒這幾天的夜間和黎明卻一向霧氣濃重。要是到了寒,一丈之外,就是舉着火把,也不能見人。”胡靖庵解釋道。

突然,雲寄桑看見一個身披袈裟的高大身影離開眾人,向島北斷崖方向行去。

“那不是苦禪大師麼?他怎麼一個人走了?”他詫異地道。

“大師和我們莊主是生前至,這是要到斷崖上的靈堂裏為莊主頌經,超度莊主的英靈。”

“是這樣。”雲寄桑輕輕噓了一口氣,望着眾人的身影一一在濃濃的霧氣中隱沒。一陣急風吹來,他忍不住微微打了個寒戰。胡靖庵抬頭望着沉沉的天,喃喃道:“今夜只怕風雨不小…”※※※“南無阿彌多婆夜…”呢喃的往生咒在昏黃的靈堂中低低地迴響着。搖曳的燭光中,苦禪大師雙手撥動長長的念珠,雙翕動。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低沉的咒語。巨大的黑棺槨散發着令人窒息的壓抑,雪白的紗縵在夜風淒厲吹拂下狂舞着,彷彿被這佛咒注入了靈氣,活了過來。

風聲越來越急,頌經聲卻越來越小。終於,苦禪大師停了下來,慢步來到棺槨邊,喃喃道:“善哉,善哉,鐵施主,你不知道老衲多羨慕你,你終於從當年的那場冤孽中解出去了,而老衲我,唉…”這一瞬間,他蒼老的面龐顯得那樣的陰鬱而無助。隱約地,呼嘯的夜風夾雜幾聲女子的輕笑掠過。苦禪猛地轉身:“什麼人!”沒有動靜。苦禪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

突然,一陣濃郁的香氣伴隨着難以忍受的腐臭味道在靈堂內無聲無息地瀰漫開來。他的身子晃了晃。

“紅葉樹,杜鵑鳥,羅衫凌亂了。相思花,薄命草,明朝再相邀…”縹緲的歌聲如泣如訴,在濃濃的夜霧中出沒。

“你…你…”苦禪大師面無人地顫抖着,語不成聲,“不可能,你已經死了,死了…”

“青湳,青湳,他説你死了呢…”那是一個温和的男人聲音,“真是好笑,你怎麼會死呢,你是永遠不會死的…”突然間,一道閃電畫過天際,照亮了苦禪大師恐懼的眼神。霹靂般的雷聲中,一隻塗着厚厚脂粉的手輕輕推開了靈堂的雕花菱門…“嘩啦”一聲,苦禪大師手中的念珠雨一般撒落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