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連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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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先生,你陪阿汀留在這裏,我有些事要去看一下。”雲寄桑急急道。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方慧汀堅決道。實在不能再拖延,雲寄桑只好向一臉驚愕的顧中南拱了拱手,拉着方慧汀再次衝入濃霧中。
※※※顧中南目送兩人遠去,俯下身子,在任自凝屍身旁仔細察看了一陣。然後緩緩搖頭,嘆息着站起身來。他又望望雲寄桑和方慧汀去的方向,看看地上的任自凝,開始憂心忡忡地踱起步來。
一個輕巧的腳步聲自林中響起。
“誰?”他警惕地大聲喝問道。
“是我呀,顧先生麼?自凝和你在一起嗎?”一個嬌柔動聽的女子聲音道。
“任夫人!”顧中南驚道,忽然想起什麼,大聲道:“任夫人,請先別過來。”
“怎麼?難不成顧先生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麼?那樣的話,小盈倒更要見識一下了。”隨着盈盈的笑語,容小盈打着一把青的紙傘,自林內緩步而出。顧中南黯然嘆息了一聲。
容小盈眯起眼笑望了他一眼,然後目光落在地上。笑容凝結,手一鬆,青的紙傘翩然落地。
“自凝…”她輕喚一聲,身子一晃,便暈倒在地。
顧中南心中暗暗叫苦,不有些埋怨將他留在此處的雲寄桑來。
※※※“雲大哥,我們是去哪裏啊?”方慧汀隨着雲寄桑向前飛奔,一邊氣吁吁地問道。
“還記得那腳印麼?那腳印是在任幫主受到襲擊時所站的方位的側面!”
“那又怎麼樣?”
“也就是説,那不是兇手的腳印!”
“什麼?”方慧汀一頓,停了下來。
“那是另一個人的腳印!也就是説,當時還有另一個人在場,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雲寄桑臉蒼白地道。
“不會武功的女子?”方慧汀喃喃道。
“不錯,最有可能在這附近出沒的不會武功的女子只有一人,那就是啞妹!”雲寄桑大聲道。
“我們快走!”方慧汀再不多話,領先向前奔去。無須雲寄桑提醒,她深深地知道對不會武功的啞妹來説,無意中看到兇手的相貌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
現在離得最近的就是任自凝夫住的沁梅居了。他們推想,啞妹在目擊真兇殺人後,最大的可能就是就近找人。可當兩人進入沁梅居內,卻發現裏面靜靜地,空無一人。雲寄桑的額頭不冒出了細細的冷汗。
“雲大哥,”方慧汀在樓上叫道,“現在最近的就是西南方向的一座屋子了…”她的話音未落,雲寄桑已經向那個方向奔去。
還未見到建築,雲寄桑已聽見前面有女子的慘呼聲。那聲音遲鈍而沙啞,正是聾啞人特有的嗓音。
“住手!”急怒下雲寄桑大喝一聲,將輕功提至極限,如一道疾電掠過數十丈的空間,奔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霧氣中一個矇矓的影子一閃,消失不見。啞妹倒在地上,嘴角有鮮血汩汩出。
雲寄桑上前扶起她,將真氣源源不斷地輸入她嬌小的身子。啞妹睜開雙眼,向他無力地一笑。雲寄桑知道她心脈已斷,再也無法相救了。
這時,方慧汀也已奔了過來,見到這樣的情形,頓時呆了。然後“啊”的一聲哭出聲來。
“啞妹,啞妹…”雲寄桑輕聲呼喚着,右手不停地打出手勢,“是誰襲擊你?兇手是誰?”啞妹淒涼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然後又綻放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她的右手握成拳形,拇指食指扣成一個圓圈,緩緩向前一遞。
“啞妹!”雲寄桑的目光中出濃濃的悲哀。隨着他的這聲呼喚,啞妹的手重重地垂了下去。
淚水滾滾過方慧汀清秀的臉龐,她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熊熊的怒火:“雲大哥,那個手勢是什麼意思?你告訴我,你告訴我誰是兇手?”雲寄桑沒有回答,眼望着遠方,目光中是無盡的沉鬱。
遠處,隱隱地傳來人聲,胡靖庵帶着其他人趕到了。
※※※聽雪樓內,雲寄桑在靜室中盤膝而坐。此刻,他的心神正集於一點,啓動元竅,潛入自己的內心深處,借六靈暗識之力,窺探記憶中的真相。
不過此刻他的所作所為,大違六靈暗識如水如禪的宗旨,而是刻意為之。只要稍有疏忽,便會走火入魔,變成神智失常的瘋子,動輒有命之憂。修煉六靈暗識以來,他從未試過如此兇險的做法。但在他看到啞妹的那個手勢後,他便下定了決心。
光怪陸離的幻影在他的腦海中盤繞着,他的思維如同繮的駿馬,正飛快地穿越一條漫長而黑暗的隧道。這些天來他所見到的每一個場景都一一重現在他的眼前,聽到的每一句話都在他的耳際迴響。
黑暗中透出一道光芒,一條晶瑩的細線緩緩地飄蕩,遊弋,如同風吹着蛛絲無聲地掠過。突然間,無數絲線噴出來,折出萬道銀芒,網一樣罩了過來。
一張大網的中間,冷閏章、白蒲、苦禪、金大鐘被密密的絲線裹成一個個巨蛹,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裏,只餘下蒼白的臉部…
一隻巨大的黑蜘蛛藉着一長絲蕩了過來,它一口口地咬掉那幾個人的頭,滾動着將它們推出網外,看着它們向萬丈深淵掉落…
突然,蜘蛛又向他的方向衝了過來,將近時,猛地張開巨口,一大片金光閃閃的蠱蟲狂擁而來。他正絕望時,蠱蟲又掠過了他,向他身後飛去。他轉過身,發現方慧汀正笑着向他奔來。他拼命大叫,讓她躲開,她卻恍若未聞,笑盈盈地跑了過來。然後,她那雙稚氣的秀目突然恐怖地睜大。不知何時,蠱蟲已在她面前化成一張臉,向她咬去…
四周,無數的紅葉飄零而下。紅葉又漸漸稀疏,任自凝手持寶劍肅立。
一細長的絲線自他的背後緩緩刺來。他轉身,拔劍,刺出。長劍與絲線一觸,竟然折為兩段。絲線筆直入他的膛。紅葉紛紛而落,將他裹入其中…
啞妹突然出現,嚇得轉身而去。巨大的黑影子在她身後不停地追趕,追趕。她突然失足跌下懸崖,危難中她緊緊攀住懸崖的邊緣。黑的影子從空中向她俯衝而至…
啞妹的臉上出微笑,右手握成拳形,拇指食指扣成一個圓圈,緩緩向前一遞,然後向深淵緩緩掉落…
雲寄桑一個人在霧中緩緩穿行。有種無無底的虛幻。他就這樣慢慢繞過了大半個山莊,到達了金大鐘遇害的釣台。他抬起頭來,那座懸崖正聳立在眼前不遠的地方。他又望向小湖的對面,裏許之外,亭台樓閣在霧氣中隱約可辨。
他沿着小路走上那道懸崖,進入宗廟。雪白的牆壁上,血淋淋的十二個大字殷紅依舊。他在那十二個字前站立了一會兒,出了宗廟,搬起一塊十餘斤重的石頭從懸崖上扔了下去,同時閉上雙目,默記石頭落水的時間。石頭劃過三十餘丈的空間,落入盪的湖中,發出輕微的入水聲。
“是了…就是這樣…”他用夢囈般的聲音道。
然後他斷然轉身下崖,向墳場方向走去。
灰濛濛的天中,門樓上那塊被燒得焦黑的“德遺宗嗣”的匾額顯得越發的淒冷。雲寄桑沿着小路步入墳場,仔細地審視着一草一木。秋風漸勁,烏雲低垂,墳場中長及際的野草在瑟瑟秋風中狂舞不休。最後,他停在那天自己以酒化火,一舉擊破金蠶蠱的地方。環顧四周,右面是大片的深草,左側則是青翠的松林,再向前,便是鐵家的墳地了。
他先走到松林內,察看地面的痕跡。最後他的目光向上移去,突然定住,停在一棵樹上。他眯起眼看着,半晌後,他輕輕撫摸着那棵樹,久久不語。然後,他開始在墳堆間漫步,突然發現墳丘的一隅處,有白衣一閃。
他的腳步停下。一步步走了過去。每走一步,他的心都在緊——繞過一個高大的墳丘,悉的白身影赫然靜立在一座墓碑前。
“師姐…”卓安婕緩緩轉過身來,兩個人的目光頓時接在一起。久久,卓安婕將目光移開。
“任幫主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她輕聲道。
“是嗎…”
“還有啞妹,聽説她看到了真兇的面目?她臨死前和你説了些什麼沒有?”她問,轉而自嘲地一笑,“瞧我這記,她是不會説話的,不過,也許她用手語透了什麼?”雲寄桑目光低垂:“也許吧,我還不能肯定。”卓安婕望着他,搖了搖頭,嫣然一笑:“知道麼,雲師弟,我突然覺得你變了。”雲寄桑不語,靜靜望着面前那墓碑——“愛子鐵淵之墓,鐵鴻來己丑年秋立。”幾個模糊的字跡不刺痛了他的雙眼。
地面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紅,是那種天然的泥土顏。雲寄桑不由想起了卓安婕房中的紅顆粒。原來,她是每天都會到這裏來看他的吧…
卓安婕摘下間黃的葫蘆,飲了一口:“過了今晚午時便是寒,你有何打算?”雲寄桑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彷彿説給自己聽的一樣:“今夜,我要揭開一切的謎團。”
“這麼説,你已經知道誰是兇手了?”卓安婕的手凝住不動,靜靜地望着葫蘆口。
“是的,兇手,還有他是如何行兇的,我已經都清楚了。也許他殺人是真的有不得已的原因,不過…”雲寄桑抬起頭來,年輕的臉上出少有的決然,“我還是不能原諒他,不論他是誰,不論他曾經是怎樣的。”
“哦,怎麼突然就知道了?”卓安婕淡淡問道。
雲寄桑深一口氣,嘆道:“今天早上,我無意中聽到顧先生説到醫人者不自醫,就如同一個絕頂高手不能擊敗自己一樣…”一聲輕雷響過,沙沙的細雨落了下來,淅瀝的雨聲是那樣的悲哀,就像是為即將發生的一切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