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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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起飛已經好一會兒了。
窗外,是一層層的雲,雲卷着雲,雲裹着雲,雲擁着雲。志翔倚窗而坐,呆呆的凝視着窗外那些重疊着的雲層。第一次坐飛機,第一次越洋遠行,第一次真正的離開家…離開台灣。心裏所充着的覺,就像那些卷擁堆積着的雲一樣;一片茫中卻閃耀着太陽的光華?氤鈑肫詿費壩胄朔埽糟胄牢俊濟艿摹8叢擁某瀆謁匾芾鎩恢欄綹繮駒兜背醭齬保遣皇嗆退衷諞謊猜秤興擋懷隼吹淖濤叮肯氡兀駒侗人黽恿思置糟桑蛭駒賭鞘筆塹ザ榔家桓鋈説厴璧牡胤健6鞠瑁詞潛枷蚋綹紓“綹紓“綹繒諑蘼恚巧衿嫺摹⒁衾鍾胍帳踔跡“綹繒詰卻牡醬錚シ窒硭某曬ab蘼恚災鞠瓚裕蘼硎切磯嗝饜嘔畝鴉駒堵叫幕丶業模諑眯又舊峽吹降模約暗纈吧峽吹降模還啪杭汲。笈縟蘼矸閒媯筅懈裕卓薊蕖比換褂心嗆闌母杈繚海÷蘼恚蚊濾蟮牡胤健衷冢苫屯歉齜較蚍扇ィ客潛叻山環種櫻屠爰腋兑環種櫻?br>家!志翔搖搖頭,竭力想用“羅馬”來治癒自己的離愁。可是,在那閃熠着陽光的雲層深處,也閃熠着老父和老母眼中的淚光。三十二年,多麼漫長的歲月,去帶大兩個兒子,八年前送走志遠,現在又送走了志翔。志遠能夠一去八年,志翔又會去多久?靠在椅子裏,志翔閉上眼睛,父親那蕭蕭白髮的頭顱,和那戴着眼鏡的眼睛,就浮在他的腦?鎩?br>“志翔,別記掛你爸爸和媽,你爸和你媽的能力都還強着呢!再教個二十年書絕無問題。你去了,要像你哥哥一樣爭氣。你知道,爸媽不是老古板,並不是要你一定要拿什麼學位,而是希望你能真正學一點東西回來!”爸爸就是爸爸,當了一輩子教書匠的爸爸!即使送兒子上飛機,説話也像對學生…不忘了鼓勵和教訓。媽媽就不同了,畢竟是女人,説話就“”得多:“見着你哥哥,告訴他,八年了。他也算功成名就了,不要野心太大,能回家,就回家看看吧!他三十二歲的人了,也該結婚了!”
“噯,又是婦人之心作祟!”爸爸打斷了媽媽。
“音樂和藝術都一樣,是學無止境的,志遠不回來,是覺得自己還沒學夠,何況志翔去了,他總得留在那兒照顧志翔兩年,你催他回來幹嗎?時間到了,孩子自己會飛回來!”
“是嗎?”媽媽笑得勉強。
“只怕長大了的小燕子,飛出去就不認得自己的窩了。”
“你這是什麼話!咱們的孩子嗎?”爸爸攬住媽媽責備的問?戲蚶掀櫱耍故悄敲辭茲取v皇牽恢醯模夤傘扒茲取本6錘鞠枰恢滯ζ嗔溝母酢=鮎械牧礁齠傭甲吡耍鋁死戲蚶掀蓿侵幀跋嘁牢鋇那榫熬乇鵂又亓恕!氨鶩耍卑職侄⒆怕杪琛!霸勖塹牧礁齠櫻際遣煌蠶斕模薄暗比荒模甭杪棖墾棧緞a!澳腥碩家謊郵親約旱暮茫僑思業暮茫薄澳闋懿荒芨約旱畝永闖源椎模卑職炙怠?br>一時間,媽媽笑了,爸爸笑了,志翔忍不住,也跟着笑了。只是,這些笑聲裏仍然有那麼股淡淡的無奈與淒涼。在那一剎那,志翔猛的覺得眼眶發熱,喉中發哽,就跑了過去,用兩手抱住案母的脖子,悄聲説:“放心,爸爸媽媽,我和哥哥,永遠認得自己的家!只要學有所成,就一定回來!”
“怎樣算‘學有所成’呢?你哥哥的聲樂,已經學得那麼好了,他卻上了歌劇院…”
“媽媽,是你的遺傳啊!也是你的光榮啊!扮哥能和許許多多國際著名的歌劇家同台演戲,你還不高興嗎?”媽媽又笑了,笑容裏有欣,卻也有惆悵。
“兒子有成就總是好的,只是…”
“只是你想他罷了!”爸爸又打斷她。
“這些年來,志遠寄來的錢,要還舊債,要支持志翔出國,所以沒有剩。再熬過一兩年,我們把志翔的新債也清了以後,我們去歐洲看他們!你也償一償多年來,想去歐洲的夙願!”
“現在,那‘夙願’早變了質…”
“別説了,説來説去,你捨不得兒子們!”爸爸忽然低嘆一聲:“如果他們兩個,都是庸庸碌碌,平平凡凡的孩子,倒也算了。可是,他們卻都那麼優秀!”優秀?志翔的眼光又投向了窗外的雲層。優秀?依稀彷彿,他又回到了童年,六歲,他第一次捧回全省兒童繪圖比賽的冠軍銀盃,爸爸眼中閃着何等驕傲的光芒!
“我們家不止有個音樂天才,又出了個小藝術家!”那時候,從小有“神童”之譽的哥哥志遠已十四歲,志遠四歲就參加了兒童合唱團,從小,得的銀盃銀盾、錦旗獎狀早已堆滿了一屋子。媽媽常常取笑爸爸:“你教美術,我教音樂,看樣子,我的遺傳比你的強呢!”從這次以後,媽媽不再説嘴。志翔也不再讓志遠專美於前。志遠每得到銀盃,志翔往往也捧回一個。但是,繪畫與歌唱不同,志遠那與生俱來的磁歌喉,和後天的音樂修養,使他在銀盃獎狀之外,還得到更多的掌聲。從小,志翔就習慣被父母帶到各種場合去聽志遠演唱,每次,那如雷的掌聲都像魔術般燃亮了父母的眼睛,燃亮了志遠整個的臉龐。於是,身為弟弟的志翔,也被那奇妙的興奮和喜悦動得渾身發熱。他崇拜志遠!他由衷的崇拜志遠!這個比他大八歲的哥哥,在他看來有如神靈。志遠呢?他完全瞭解弟弟對自這種近乎眩惑的崇拜,他總以一種滿不在乎似的寵愛來回報他。他常著志翔那滿頭柔軟的亂髮,説:“志翔!你哥哥是個大天才,你呢?是個小天才!”他説這話的時候,語氣是那麼親暱、自信,與驕傲。志翔絲毫不覺得“小天才”是貶低他,在志遠面前,他自認永遠稍遜一籌,也心甘情願稍遜一籌。志遠本來就那麼偉大嘛!偉大,是的,誰能有一個像志遠那樣的哥哥而能不驕傲呢?他永遠記得自己小時候受人欺侮,或是和鄰居的孩子打了架,志遠身而出的那一聲大吼:“誰敢欺侮我弟弟?”志遠聲若洪鐘,孩子們嚇得一鬨而散。志遠用兩手摟着他,像是他的“保護神。”童年的時光就是這樣過去的,雖然他也常拿獎狀銀盃,雖然他也被學校譽為“不可多得的奇才”他卻無法超越志遠的光芒,也不想超越志遠。他像是志遠的影子,只要站在志遠旁邊,讓他去亂他那生來就有點自然捲的頭髮,聽他用親暱的聲音説:“志翔,將來有一天,你哥哥會培植你!雖然你只有一點兒小天才!”七、八歲,他就懂得仰着頭,對志遠説:“哥,將來你當大音樂家,我只要做個小畫家就好了!”
“沒志氣!”志遠笑着罵,把他的頭髮得更亂。
志遠是二十四歲那年出國的,父母傾囊所有,借了債把他送去羅馬。因為有三位教授同時推薦他去讀那兒的音樂學院。志遠出國時,志翔才十六歲,站在機場,他有説不出來的離愁別緒,要他離開哥哥,比要他離開父母還難受。志遠顯然瞭解他的情緒,站在他面前,他用炯炯有神的眼光盯着他,肯定的、堅決的、很有把握的説:“等着!小畫家,我會把你接出來!”説完,他又了他的頭髮,就轉身走入了驗關室。志翔滿眶熱淚的衝往餐枱,遙望他的哥哥走上飛機。志遠在飛機艙口回過頭來,對他遙遙揮手,他至今記得哥哥那神態:瀟灑、漂亮、英氣人。那一別,就是八年。從那天起,是書信維繫著天涯與海角間的關係,志遠懶於寫信,常用明信片簡單扼要的報告一切;畢業了,進了研究院,又畢業了,進了歌劇院。由小演員到小配角,由小配角到大配角,由大配角到重要演員,…他開始寄錢回家,不斷的寄錢回家;讓咱們家那個大畫家準備出國吧!什麼時候起小畫家升格成了大畫家!他可不知道。
志遠沒有食言,志翔早就知道,他不會食言。志遠就是那種人,説得到!做得到!
飛機有一陣顛簸,麥克風中呼叫大家系安全帶,志翔繫好了帶子。下意識的伸手到口袋中,摸出一張縐縐的、已看得背都背得出來的明信片,明信片的正面,是半傾圮的圓形古競技場,反面,是志遠那龍飛鳳舞般的筆跡:“大畫家:一切都已就緒。××藝術學院對你寄來的畫極為歎賞,認為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學費等事不勞心,有兄在此,何需多慮?來信已收到,將準時往機場接你。兄弟闊別八年,即將見面,興奮之情,難以言表!請告父母,萬祈寬心,弟之生活起居,一切一切,都有為兄者代為妥善安排也。
兄志遠”志翔鄭重的收好了明信片,就是這樣,志遠的信總是半文半白,簡單扼要的。他把眼光又投往窗外,雲層仍然堆積着,雲擁着雲,雲繞着雲。雲疊着雲。他對層雲深處,極目望去,雲的那一邊,是淚眼凝注、白髮蕭然的父母。雲的另一邊,是光明燦爛的未來,和自己那偉大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