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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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即使這陣子以來和二少爺之間不一樣了,她也本沒想過這回事。在她腦袋裏,她們就是受僱的帳房先生的女兒,有一天要和爹一起離開言府的。突然,莫名地,口一緊。
不是嫁給少爺當小,就是要離開。照姐姐説,似乎結局只有這兩個。夏有雨一向清明的心頭突然蒙上飄渺煙霧。兩個結局,她都不想要啊。
常常被説現在是大姑娘了,該如此這般的,但夏有雨從沒放在心上過。直到這一陣子,心裏壓着這樣那樣的煩人事兒,她才真真切切覺到,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她從身上荷包裏倒出兩枚銅錢,在手心裏拋着玩。小小院落里長閒靜,誰都不在,她其實也該上帳房去看看,或是到廚房或別的地方找事做,好賺點外快銀子。不過,她坐在院子裏石凳上玩銅錢玩了很久,就是不想動。
古舊銅錢已經年代久遠,又不值什麼,但夏有雨很珍惜地收着它們,因為這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僅有的遺物。小時候每回哭鬧,她娘拿着用紅絲線綁着的銅錢逗她,她就會破涕為笑——像所有人説過的,她是個小錢鬼,連走路都還不會,就知道要討錢來玩。長大了果然忙不迭的要繼承父業當帳房,可惜這套功夫傳子不傳女,她爹從來沒認真想教過她什麼。
其實一開始她只是思念亡母,不大懂為何娘不再回來。銅錢玩着玩着,碰撞聲音清脆,紅絲線卻斷了,她還是喜歡那清脆的錢幣叮噹聲。
如果她攢到了好多好多銅錢,多到足夠請好醫生,那娘會不會回來?
如果她把銅錢換了好多好多銀子,多到足夠讓她爹專程做帳,她爹會不會跟她多説幾句話,好好聽她的想法?
如果…如果…
如果她知道答案就好了。
她應該是心無城府,有錢就開心的傻丫頭,不該有這麼多煩惱。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玉手一用力,兩枚銅錢又被拋到空中,碰撞出聲。然後,被身後伸過來的大手一榜,接走了。
夏有雨訝異回頭,下一刻就被攬進温暖懷抱中,然後,男人的就封住了她語的小嘴。
恣意輾轉品嚐,柔軟櫻一下子就被肆得紅潤可愛。
“一個人坐在這兒,不寂寞嗎?”言至衡略略放開,在她嘴角輕笑着問:“還是,是在等我?真是好乖。”
“誰等你了。”她咬住下,使勁推他,“把錢還我,你越來越囂張了,竟然在光天化之下!”
“光天化之下怎樣?輕薄丫頭?”言至衡摟着她,仰頭大笑,“誰要你長得這麼可愛,又讓人有機可乘…好了,別打了,打死了少爺,丫頭要怎麼跟老爺夫人代?”聽到他這麼笑説,夏有雨陡然安靜,也住手了,只是呆呆望着那張笑得神采飛揚的俊臉。
“怎麼了?”覺到懷裏人兒神不大對勁,言至衡的笑意略略收斂,温聲問:“沒事吧?怎麼走了神?”
“你真好看。”她由衷地説,“而且,好像對我真的很好。”是不是真心誠意的呵護關心,她也不是笨蛋,當然覺得到。
放眼這世上,和她最親近的人,是爹和姐姐。但在內心裏——她知道但不願意承認——最疼愛她的其實是孃和二少爺。
“那是當然。”有人可是一點也不客氣的,輕捏了一下她的鼻尖,“那你説説看,要怎麼回報我?先説好,我可不要銅錢或銀子。”他多得是。
夏有雨咬想了半天,摟着她的人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等着。
然後,踮起足尖,輕輕吻上他含笑的嘴角。
少爺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主動送上來的温軟紅,頭一偏,咬住她的小嘴。舌並用,一下子就讓她棄守,含羞入霸道的探索。
“唔…”火般熱,般甜,帶着害怕被發現的緊張,她拼命要忍住輕。
他摟着她往濃密樹蔭後去,一轉身把她抵在松樹的樹幹上。雖然還是一身樸素到極點的水藍布衣——他的雨丫頭從來不愛打扮——卻襯得她肌膚無比雪白,雙頰粉,眼睛水汪汪的,就是初嘗愛戀滋味的甜美模樣。
老是跟她鬥嘴的薄這會兒不再吐出挑釁或調侃,而是一再嘗她,像是怎樣都不夠似的。男的身體堅硬發燙,壓得她幾乎要透不過氣。
通常到這時候,夏有雨會掙,但今她卻乖巧地順着他,任他拉扯她的衣帶,大手甚至伸進前襟裏,隔着薄薄內裳大膽輕薄,薄在她細頸側印下一個個火燙的吻。
她其實害怕得微微發抖,卻一直沒有抗拒。最後,是言至衡停下了動作,抬起頭,用微眯的俊眸默默盯着她看。
“雨兒,到底怎麼了?”他啞着嗓子問,聲音有些不穩,“你不怕我就在這兒要了你?”她茫然地望着他。圓眼睛又黑又深,好像似懂非懂,又像知道得太多。
“這檔子事,真的這麼好嗎?”從小她就與他無話不談,這次也一樣。她悄聲問:“説書的都講過,男女好上之後,就離不開彼此,遇到什麼阻礙都想在一起。是這樣嗎?”
“這個嘛——”言至衡居然有被她問倒的一天。
“所以,一定是真情至愛,才會成了相好,對不對?”她追問,“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為什麼可以一次跟很多人相好?娶了又有了妾?”
“嗯——”其實,年紀尚輕,情竇初開的兩人,哪裏知道真情至愛四個字的分量?當下言至衡只是抱緊她,調笑着説:“你啊,是不是説書的聽太多了,滿腦子都在想什麼呀。”
“錢啊,還有什麼。”她也微微一笑,笑意有些苦澀。
“我想也是。你這小錢鬼。”他的語氣中透着無限寵溺,“要是有一天我給了你多到算不清楚的錢,你怎麼辦?”
“就做本帳嘛。”她的回答讓言至衡再度大笑起來。
甜温存終不敢也不能長久,府裏雖大,到處總有人來去,他們很快依依不捨地分開。
離了他的温言笑語和温暖懷抱,夏有雨獨自走在長廊上,居然真的覺得有些涼意,忍不住抱住雙臂。
她沒有回房,也沒有去帳房,默默往平常很少去的方向走,一直走到…言家夫人廂房所在的院落。
“夫人要我這時候來。”她硬着頭皮告訴面詫異的丫鬟,“方便嗎?夫人可否見我?”
“我幫你去問問。”沒一會兒,丫鬟把她領到言夫人面前。花廳裏跟她們那邊完全不同,又寬大又華麗,氣氛寂靜肅穆,丫鬟手腳很輕,説話更輕,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夏有雨走進來,也跟着低眉斂目,平的調皮都飛到九霄雲外了。
言夫人倒是很和藹,招招手讓她過來身邊,還讓丫鬟們都出去了。
“吃過晚飯沒有?這個點心很好,你試試。”隨手拿了桌上擺的緻點心給她,言夫人看着眼前少女緊張拘謹的模樣,忍不住微笑,“別這麼害怕,像其他人一樣在我面前嚇得什麼都不敢説,那多無聊。來,陪我説説話。”
“夫人…找我來,有什麼事嗎?”其實夏有雨心跳得又猛又快,簡直要從門蹦出來。照着説書的迴路,這會兒該是她與二少爺事蹟敗,被強力拆散阻礙的關卡了。
她一被告知夫人要見她時,就嚇得像這樣心兒撲撲直跳,差點要吐了。連見到言至衡都不敢多説一個字,又擔心又害怕,六神無主到極點。
而夫人此刻越和氣,她就越心虛…
怎麼辦?
夫人是不是要罵她?是不是會要她不準再跟二少爺見面,甚至要她離開言府?
她爹的工作會不會受到波及?要怎麼跟她爹開口解釋這件事?
還有她姐姐怎麼辦?孃怎麼辦?
那個又討厭又讓人牽腸掛肚的二少爺,怎麼辦?
不過言夫人只是拉起她的小手,面容温婉,語氣更温和地問:“我聽你姐姐説,你不想做小,可有這回事?”
“咦?”圓眼睛倏然瞪大。夏有雨完全沒料到是這個開頭。
“沒事的,不用怕,照實跟我説就是了。”言夫人的眉目其實與二少爺極為神似,言至衡的俊秀大部分都來自母親,此刻正微笑望着她,“我幫你姐姐安排的對象,雖然不是什麼王公貴胄,但也是清清白白,很上進的年輕人。是做工的沒錯,在我們府裏也很多年了,很可靠的。起先你姐姐説要照顧你還不想嫁,人家也願意連你一起接過去…”夏有雨越聽越驚,冷汗沿着背脊一直下去。
“她説你堅持要當大房,絕對不肯遷就。但她好歹是你姐姐,長你好幾歲,要她委屈,似乎説不過去呀。”言夫人温和地説:“女孩子心頭高是件好事,不過雨丫頭,你得再想想,如果因為這樣耽誤了你姐姐的終身…”夏有雨完完全全愣住。
這到底,是在演哪一齣?怎麼比説書的講過的故事還離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