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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敲竹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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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弼把這次談話的內容奏明瞭趙禎。

趙禎聞奏,立即傳召宰相呂夷簡,商量如何回答契丹使臣提出的要求。

呂夷簡認為,西夏戰禍未平,契丹乘機求地,明顯是敲竹槓。割地肯定不行,但我們正在與西夏打仗,如果再與契丹開兵,很難同時應付兩個戰場。來使蕭特末透,割地不成,可以和親或給一筆錢也可,不如就從這兩件事中選擇一項來滿足契丹人的要求。趙禎也有這個意思,但他還沒想好,派誰出使契丹。呂夷簡建議派富弼去,他説,富弼去年曾出使契丹,再次前往,可就是手,派他去,料想不至於有辱君命。

趙禎也覺得富弼去比較合適,便命富弼出使契丹,商談解決契丹人提出的要求。

趙禎的詔令下達之後,文武百官都為富弼擔憂,認為富弼此去,一定是凶多吉少。集賢院校理歐陽修引用唐顏真卿出使李希烈故事,奏請趙禎不要派富弼出這趟差。

唐顏真卿出使李希烈故事,指的是唐朝德宗年間,李希烈舉兵叛亂,顏真卿以社稷為重,不顧個人安危,親赴敵營,曉以大義,勸説李希烈投降,李希烈不但不聽,反而還縊殺了顏真卿。

歐陽修的奏章被呂夷簡扣壓了,並沒有送到趙禎的御案上。

一時間,羣臣議論紛紛,都説呂夷簡與富弼有嫌隙,舉存富弼出使契丹,純屬陷害。誰知富弼奉詔後,沒有半點猶豫,欣然答應前往。他知道此去定是凶多吉少,陛辭時對趙禎説,自古以來,主憂臣辱,臣此次出使契丹,並沒有打算活着回來,此去談判,除了增加錢外,絕不答應契丹人的其他要求。

趙禎聞言,也不動容,面授富弼為樞密直學士。趙禎此時除了升富弼的官職外,似乎沒有其他辦法來撫眼前這位忠臣。

富弼卻説,國家有急事,臣子理當不辭勞苦,如果先受爵祿,倒好像是奔官爵去的。趙禎見富弼固辭拒受,也就沒有再堅持,説了一些勉勵的話。富弼便陛辭而去。

4、鬥智富弼出使契丹,還在路途行走的時候,契丹主又導演了一場好戲。他在兩國邊境的幽州、薊州屯兵數十萬,聲言要發兵南下。

契丹人並不是真的要出兵攻打宋,而是虛張聲勢,增加他們的談判籌碼,意思是説,宋廷如果不能滿足他們提出的要求,他們隨時都可以出兵南下。

契丹屯兵邊境的情報很快傳到了汴梁,趙禎馬上將大臣們召集在一起開會,商討對策。有人建議在洛陽築城,呂夷簡卻説,與其在洛陽築城,不如在大名建都,這樣可以耀威河北,表現出一種御駕親征的態勢,對契丹人是一種威懾。

趙禎採納了呂夷簡的建議,改大名府為北京。並命王德用判定州,兼朔方三路都部署。王德用到任後,練兵馬,並大張旗鼓地舉行閲兵儀式。

宋的這些行動,很大程度上也是做給契丹人看的,意思是説,你契丹人也不要高興得太早了,宋軍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你敢來,我們一定會好好招待。

宋、遼雙方在暗暗較勁,比的是實力,比的是底氣。

契丹主宗真得知宋軍在北京練兵馬,有御駕親征之意,有些不放心,派人到北京打探消息。契丹的探子潛入北京,見王德用部下人強馬壯,軍威雄壯,連忙返回契丹向宗真作了彙報。

契丹主宗真聽了探子的報告,心中頗不安。看來,宋廷君臣並沒有被自己放出去的風聲嚇住。恰在此時,出使南朝的使臣回來了,並帶來了南朝皇帝派來的使臣。

富弼抵達契丹,立即拜見了契丹主宗真,他毫不客氣地質問,宋、遼兩國自締盟以來,父子繼好,已經有四十餘年,怎麼突然要求南朝割地呢?

宗真認為,南朝關閉雁門關,增塘水,修城牆,招集民兵,是違約行為。北朝的大臣們都建議出兵南下,但他不想用兵,便派使臣前往南朝詢問原因,並索關南故地,如果索地不得,他就要考慮出兵了。

富弼解釋説,關閉雁門關,是為了防禦西夏;增塘水,在南北通好以前就開始了的,現在不過是繼續以往工作;城牆倒塌了,進行正常的維修,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招民兵,是因為老兵退伍回家種田去了,有人走了,空下來的位子必須有人補缺,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能算是違約。

宗真不顧富弼的解釋,仍然堅持要南朝割還關南的土地。否則,他就依大臣們的建議,發兵南下,以武力解決問題。

富弼立即説契丹主是忘恩負義之人。當年澶淵一役,南朝佔絕對優勢,將士們力主將戰爭進行到底,南朝先帝如果聽從將士們之言,恐怕北朝的將士沒有多少能夠活着回去了。但是,南朝先帝並沒有這樣做,為了南、北朝的百姓,同意了蕭太后的請求,息兵談判,兩國簽訂了澶淵之盟。如今,北朝毀約再戰,想是北朝的臣子,為了自身的利益,本就不管主子的禍福了。

宗真不理解富弼的意思。問北朝的臣子為什麼不管主子的禍福。

富弼解釋説,晉高祖欺天叛君,末帝昏亂,土地狹小,上下離叛,所以北朝進攻中原。然而,得到金幣盡歸臣下私有,國家耗費了無數的糧餉兵械,得府庫一空。現在的南朝,兵百萬,法令修明,上下一心。説到這裏,他反問道:“北朝想出兵南下,有必勝的把握嗎?”宗真猶豫再三,覺得富弼説得有理,但還是不甘心,認為關南的土地,本來就是他們的故土,應該歸還給他們。

富弼説,晉把盧龍的地方送與契丹,周世宗復取關南的土地,這都是先代的事情,與本朝不相干的。如果都要求歸還故地,那麼幽、薊實際上是南朝前代的土地,也要還給南朝。

宗真被問得無話可説,但也沒有放棄要求。首次會談,沒有取得統一意見,但也沒有翻臉。

第二天,宗真邀富弼一同去打獵,他坐在馬上對富弼説:“我朝如果收回故地,與南朝和好的子就可以持久,不然,今縱然和好了,這個仗總有一天還是要打起來的。”富弼説,北朝定要得地,當然是以得地為榮了。北朝既以得地為榮,那麼南朝也必以失地為辱。他反問道:“南朝與北朝相約為兄弟之國,既然是兄弟之國,可使一榮一辱嗎?”宗真默然無語。富弼見宗真的語氣不再那麼強硬,進一步説,他出發時,皇上對他説,為祖宗守國,不敢以尺地與人。北朝想得到的,不過是錢財罷了,朕不忍兩朝的百姓罹難兵禍,所以委曲求全,可以適當增加一些錢幣,取代土地。如果北朝定要索取關南十縣,那就是以此為藉口,有意毀約。澶淵盟誓,天地共鑑,北朝若執意毀約,挑起兵端,曲不在南朝。

宗真答應考慮一下再説。

打獵之後,劉六符找到富弼,説宗真聽了他的榮辱論,很有悟。土地的事,可以暫時擱置不談,但許婚的要求,請南朝考慮。

富弼説,對於北朝來説,增加常年賠款肯定要比許婚好,因為許婚,一來容易產生嫌隙,二來我朝公主出嫁,送嫁妝不過是區區十萬緡,還是一次的。如果增加常年賠款,北朝可享無窮的利益。

劉六符將富弼的意見轉告給宗真。宗真即召見富弼,命他還國取了誓約來。他再從這兩件事中擇定一件。

5、花錢買和平富弼返回汴梁,將與契丹主談判的情況向趙禎作了彙報。趙禎同意和親與增款兩事,由契丹主任選一件進行談判。並命富弼帶上增款、和親兩項草擬的盟約再往契丹進行談判,務求和議成功。然後召見呂夷簡,口授了和約的內容,叮囑他辦好後由富弼。

富弼帶上國書和隨從人員再往契丹,臨出發時,覺得有一件什麼事沒有做,心裏總到不踏實,但又想不起來是什麼事。走到樂壽時,突然想起,他身為使者,竟然還沒有看一眼國書,雖然國書的內容是皇上當着他的面口授的,但起草國書的人會不會出錯呢?萬一裏面的內容與皇上的口授有出入,不僅他們這些人的命不保,和談也一定要失敗。他把自己的擔心對副使張茂實説了,並取出國書兩人同看。富弼驚訝地發現,國書所寫的,果然與皇上的口授有出入。他即命大家停止前進,就地休息,他自己立即返回京城。

富弼抵京時,太陽已經落山了,他也顧不得這些,立即敲宮門求見。

趙禎得知富弼突然返回,知道一定有大事,立即召見。富弼進宮後,説呂夷簡有意陷害他,故意使國書的內容與陛下的口傳不同,呈上國書請趙禎過目,並憤憤地説,自己死了事小,和談不成,豈不是誤了國家大事?

趙禎見國書的內容果然與自己的口授不同,立即召見晏殊,問是怎麼回事。晏殊與呂夷簡的關係非常密切,連忙説,這不關呂宰相的事,可能是抄錄的人寫錯了。

富弼當即指責晏殊是個臣,幫助呂夷簡欺矇皇上,並強烈要求趙禎追究責任。

按理説,篡改國書內容,有可能使宋、遼之間的談判破裂,挑起兩國的戰爭。呂夷簡為了陷害他人,竟然棄國家利益於不顧,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誰知趙禎並沒有追究下去的意思,勸説富弼以出使契丹談判之事為重,暫時不要提追究誰的責任這件事。

富弼見趙禎要息事寧人,也不好再堅持,只得帶上重新寫好的國書出了京城。率領使團重新上路,談判。

富弼到達契丹後,不提和親,只就增加賠款之事提出與契丹主談判。

宗真似乎是有意刁難,説南朝增加常年賠款,應將“賠款”改為“獻款”富弼當然不同意,他説,兩國相約,本來是南朝為兄,北朝為弟,沒有兄獻與弟的道理。

宗真卻説,稱“獻”不可,那就改為“納”富弼還是不同意。

宗真仍堅持他的意見,説賠款既然可以增加,為何區區一個字就不可改呢?並威脅富弼説,如果為了一個字而引發了戰爭,到時可不要後悔。

富弼不卑不亢地説,宋廷為了不使南北的百姓生靈塗炭,才委曲求全地答應增加常年賠款,並不是害怕北朝,萬一因此而引發戰爭,那就要看道理在哪一方。

宗真勸富弼不要太固執,説古時就有這樣的先例。

富弼聲俱厲地説:“古時唯有唐高祖借兵突厥,當贈遺粟,或稱做獻納,但是後來頡利被唐太宗李世民活捉了,除此之外,哪裏還有這個例呢?”宗真知道富弼不會屈服,説他派人到汴梁去南朝皇帝商談,於是留下增款誓約,派北院樞密副使耶律仁先和劉六符,持盟約與富弼一同赴汴梁,就獻、納二字進行談判。

富弼回京之後,先求見趙禎,説為獻、納二個字雙方爭執不下,並説契丹主不過乘宋與西夏戰之機,乘機敲竹槓,想搞幾個錢罷了。請趙禎不要答應契丹的無理要求。趙禎也同意富弼的意見。

後來,晏殊從中調解,竟然同意了契丹人的要求,同意將“賠”改用“納”字。宋、遼兩國再簽訂一新和約:宋每年向契丹增納銀十萬兩,絹十萬匹。

契丹人敲竹槓,如願以償,宋廷拿錢買和平,保得宋、遼邊境平安無事。

其實,契丹主宗真上無蕭太后燕燕的雄才大略,下無耶律休哥的將才,富弼只是一個文人,據理力爭,便煽滅了宗真的囂張氣焰,何必還要費那麼多的錢財,低聲下氣地與他們講和,其至連獻、納兩個帶有羞辱的措辭也不能倖免。宋朝君臣的懦弱、宋朝國勢的衰落,也就可見一斑了。

和議達成之後,趙禎再次命富弼為樞密直學士。富弼懇切地説,增加賠款,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因為本朝正在征討元昊,無暇與契丹人打仗,所以才不得已而為之,實在是有愧於朝廷,使朝廷被契丹人勒索了一大筆錢,有損國格,不敢受賞。

過了不久,趙禎又授富弼為樞密副使,富弼仍然固辭不受,並且上表,奏請趙禎卧薪嚐膽,不忘修政。趙禎讚歎富弼的忠心,改授他為資政殿學士。這也算是對有功之臣的一個待。只是,對於那些禍國殃民的佞臣,卻又是姑息養,實在是一件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