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一日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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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六月的天氣就像孩子的臉，一會兒哭鬧一會兒明朗，凌晨十分還一直淅瀝不停的雨聲，卻在眾人的睡夢中不知不覺、悄無聲息的停了。

天一改連裏的陰鬱，早早就放了晴，蔚藍的天空澄淨如洗，清亮得未留一絲雲彩，波瀾壯闊的海起伏到視線盡頭，直連到天際——水天一，如此良辰美景，卻分毫打動不了忙碌的菲傭，她一邊準備早餐，一邊怏怏的罵着:“天氣預報就是胡説八道，早知道要停雨，就出去買餐包，何苦早起和麪。”喬媽媽和齊眉幾個月來不了一次，廚房的備餐到底有限，加上嬌養慣了的穆晗突然要吃黃包。一時間多了這麼多雙筷子，雖然主次有別，也不好虧待了客人。除了黃包，穆晗還囑咐要特別給喬妝煮一碗鮑魚粥，另要辦幾個時蔬拼盤，還點了名先要乾煸芸豆和生蠔苦菊，其他的讓自己看着辦，這樣算來，即使起得這麼早，時間也不算充裕。自己也真是命苦，早知道小姐一時心血來要親自看護喬妝，不如一早自告奮勇去值夜班，晚睡不了幾個鐘頭，卻不必早起辛苦。

“早！”背後突然響起的招呼聲打斷了菲傭的埋怨，嵐竟然摘了她的黑面罩，素面朝天，長髮隨意綰在腦後，靜靜的扶着門框站在門口，悄聲問道:“我可以進來嗎？”

“您是…”菲傭顯然不曾見過她，卻明白她一定是眾多賓客中的一位。

“叫我叶音吧，我是‘萌芽小學’的音樂老師。”她翩然飄進廚房，“昨晚沒吃晚餐，肚子一早就嘰裏咕嚕鬧騰的厲害，有沒有現成的飯食可以拿來墊一墊？”

“哦，”菲傭點點頭，“冰箱裏應該還有些水果撈，您要是不怕涼的話…”

“不要了，我很怕涼，”叶音搖搖頭，手撫着肚子出一副可憐相:“要不我幫你一起做早餐吧，早做好了早吃。”不等菲傭答應，叶音就顧自走向洗手池洗起手來:“你在做麪食？這個我也很拿手，我們學校食堂每週三蒸大蒸包，我經常去幫廚，手藝不錯呢！”

“您是貴客…”菲傭臉上滿是為難的神，“小姐一定會…”

“我不説你不説，不會有人知道的！”叶音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作為換，你也不能把我餓醒的糗事告訴別人，一言為定？！”叶音的笑容足以融化冰雪，更何況此刻面對的只是一個因為沒有機會偷懶而懊悔不已的菲傭而已，有人肯幫手做這頓早餐正是她求之不得的。

“那好，那就麻煩您幫忙清洗一下蔬菜水果吧。”叶音雖不經常做菜，卻勝在手腳麻利，菲傭和完面的功夫，她已經洗淨了所有的蔬菜水果，還忙裏偷閒啃了一水果黃瓜。

“都洗好了！”叶音甩甩手上的水漬，走到了案板前，“拼盤可是技術活，還是你來處理吧，要是跟平常做的不一樣，你們小姐不就發現我們的秘密了。”

“她也才來…”菲傭意識到自己可能説錯了話，急忙停住了話頭，“您跟我們小姐悉麼？”

“我還沒見過你們小姐呢，”叶音笑笑，“我們應該算是朋友的朋友，你快去做拼盤吧，我幫忙和麪，別看我瘦，我可有的是力氣！”

“那怎麼好意思。”菲傭推着。

“千萬別跟我客氣，”叶音拍拍她的肩，“我也是為了早點吃上香噴噴的早飯啊！”叶音一邊麪一邊跟菲傭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談笑風生間，兩人儼然成了朋友一般。

一樓的歡聲笑語絲毫沒有影響到二樓文鉞睡覺的興致，他依然酣睡得不省人事，嵐、歐陽甚至喬妝全都拋去了九霄雲外，也許只有睡夢中，他才能清清靜靜、完完全全的為自己活着，悠然享受難得的閒暇時光。

歐陽如果知道文鉞睡的這般沒心沒肺，一定會豔羨不已，他睡得不好，一個接一個噩夢連連侵襲着他疲憊的大腦神經，夢中的喬妝總是在前方奔跑，無論自己怎麼撕心裂肺的呼喊，她也決計不肯回一回頭，更別奢望她停下腳步等一等自己。歐陽只能拼命的追，每次距離漸近，眼看就要追上了，卻往往瞬間兩腳發軟，肢體麻木，最後無知無覺癱倒在地，宿命一樣準確…

每到自己想要放棄，卻偏偏又看到喬妝近在眼前，只差幾步距離…

一遍又一遍，重複着這段無妄之途，就像枉死的野鬼被詛咒的靈魂，沒沒夜的重複着死前的最後一次劫難。

最後終於在筋疲力盡中如釋重負的醒來，歐陽才發現自己的右臂一直枕在頭下，已經麻痹僵直了，他用左手了右臂肩胛，輕輕地嘗試着活動右臂，酸、脹、痛、麻，如一股電穿過肢體，歐陽忍不住發出了“嘶”的一聲呻。

慢慢適應着轉了幾下手臂，歐陽才扶着牀沿慢慢站起身來。竟然在這裏坐了一夜，他轉了轉，跺了跺腳，幹了一把臉，稍適清醒，才走到窗前將窗簾緩緩拉開。雨已經停了，落地玻璃窗上淋淋瀝瀝的水珠應和着窗外的宜人風景，蔚藍的海面、蔚藍的天空，柔和的晨光照耀在歐陽臉上，暖暖的，連心都盪滌乾淨了。

歐陽轉回身，走到喬妝牀前，將手探到喬妝額上，將退熱貼揭了，用手背摁在她額頭上試了試温度，還好，已經退燒了。

這樣也就能放心了，歐陽給她掖了掖被角，輕輕地走出了卧房…

歐陽抬手看了一眼手錶，6點40分，剛好，趁着大家都沒睡醒，悄悄的回自己房間去，也不知道禹筱醒了沒有，早知道自己會在樓上睡着，不如將她放在牀上，還能讓她睡得舒服一點。

這樣想着，卻在樓梯轉角，眼見一個黑影從面前閃掠過去。

歐陽心下一驚，什麼人？！他條件反般急速退向樓梯側後，靜靜的觀測着那個人影，待他轉入二樓走廊，才急忙三步並作兩步衝下樓梯，將身影隱沒在牆角之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