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竹根老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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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事情的發展方向總是順應當事人的意願，那世界上就不會再有紛爭了吧？遺憾的是，往往世事皆不能如人所願，眼下的情況也正是如此。

禹筱案的合同文本和一干資料居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個字都沒有剩下，喬妝將六月份的保全偵查文件夾翻了個底朝天不算，還把五月份的文件夾也出來仔仔細細、裏裏外外，連頁、夾頁、備註都翻查了一遍，卻始終一無所獲。

難道是齊沁隱匿或銷燬了這部分資料？喬妝心頭剛湧上來這種想法，就被自己否決了:以齊沁素來行事果斷、利落乾脆地個判斷，如果齊沁有心要隱匿或銷燬文件，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所有涉案資料，包括“法拉之吻”案所涉及到的相關資料統統帶走，甚至直接將這兩個文件夾銷燬，比出相關資料來的更簡單快捷，對於隱匿證據來説，也更加行之有效。

既然某一部分還遺留在這裏，只能説明齊沁還沒有時間或力來處理這些資料，也就意味着“禹筱”這部分資料並不是不見了，而是齊沁認為這是不適合出現在公眾視野裏的案件資料而單獨存放在另外一個相對隱秘的地方，那麼，這個相對隱秘的地方會在哪裏呢？

喬妝想到了那把最小號的鑰匙，齊沁能將這把備用鑰匙留在穆晗手裏，恐怕是別有一番意味的吧？！難道她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必須依靠這些資料作為線索以圖自救？

喬妝從巨大而舒適的紅木座椅中站起身來，沿着四周的牆壁底圍轉了一圈，不時的敲擊、停頓、聽聲、辨識，轉完一圈之後又提高了一小段距離繼續剛才的動作。她神經質的在屋裏轉着圈敲着牆，也許是受頭痛困擾，也許是總低着頭轉的有些頭暈，不一會兒功夫她就忙得額頭冒出虛汗來，甚至覺得胃裏也排山倒海的翻騰着，有點噁心想吐。她不得不暫時停下來歇一口氣，重又坐回紅木座椅上，眼睛卻沒有閒着，喬妝審視着辦公室裏的所有陳設物，齊沁既然有心給自己暗示，必然會留下某些有跡可循的線索，她知道自己智商不夠高，又經常大而化之、馬馬虎虎，總不至於將這線索掩藏的太周密、太複雜吧？！

難道是？喬妝直瞪着紅木座椅正前方的大茶盤，這是這間辦公室裏唯一一件經常與自己產生關係的物件，應該就在這裏吧？！

喬妝走到茶盤跟前，上下左右、裏裏外外細細打量起來，這座被齊沁稱之為“黃金樟雕茶海”的大茶盤，長有兩米左右，寬有七八十公分，高也足有七八十公分，是由緬甸三大國寶之一的黃金樟材料製作而成，齊沁説這塊原木是從緬甸進口的上品，黃金樟從生長到成材最少要經過50年，它的生長期緩慢，硬度較高，不易磨損。同時，還含有極重的油質和鐵質，這種油質和鐵質能使之保持不變型、防酸鹼，而且特別防耐腐。黃金樟瘤體包包、漂亮的雀眼紋讓人賞心悦目，更為神奇的是它刨光後的板面顏，經過光合作用而氧化成金黃，且顏隨時間長而越加高貴。

再加上雕藝術大師王寶生先生親自慧眼讀料，執刀雕刻，儘量保留了黃金樟原木的天造之美，僅是據木紋巧妙的切隔成幾層有斜度的層次茶台，並將原木壯的分與瘤隨形雕製成象鼻反揚與象尾直垂的形狀，大象的四肢則據系發展的走勢，雕刻成為前肢卧地，後肢微蹲的樣式，動十足，正看像一隻正要蹲卧下來等待主人吩咐的象僕，側看又像一隻揚鼻噴水正在清潔身體的小象，不愧為一件萌態十足、生成趣的工藝作品。

更妙的是，象鼻如真象般分為兩孔，內側鑽為中空，將冷熱水管道由此引出，既保持了作品的完整，又與其實用融為一體，一邊喝茶一邊享受着自然天成帶來的心靈震撼，不得不叫人由衷讚歎大師的手到擒來、鬼斧神工。

喬妝沿着象身轉了一圈，似乎也看不出什麼門道，外觀沒問題，難道機關在裏面？象鼻中的管道從內部直通到哪裏，從外側看不見端倪，喬妝只好俯下身，向“大象”腹中探進頭去，一見之下，喬妝異常失望，只是將兩冷熱水管由象鼻引出，就直順着地面延伸出去了，為了找平還在地面上鑿了幾個小坑預埋水管，不出意外的話一定是連到辦公室的淨水系統去了，喬妝嘆了口氣，外表多美的工藝品啊，內裏卻是亂七八糟的鬚樹瘤，空破敗，不讓人發出金玉在外、敗絮其中的慨，齊沁就是這樣，總是些華而不實的東西，費了多少資金，不止這個破樹價值不菲，還有那個破竹…

喬妝一直就沒明白，齊沁怎麼會喜歡這麼個“破老頭”他時刻張着大嘴沒心沒肺的笑着，完全不避諱他那掉光了的牙齒和臉上堆砌的一層層褶子，塌鼻子又長又大，眼神雖然神采奕奕卻完全美化不了他的眯縫小眼兒，最令人髮指的就是他那一頭狂亂的頭髮，整個一怒髮衝冠的造型，與他那張嬉皮笑臉的表情一搭配，真是醜到充滿了喜…再加上他那聊發少年狂的大啤酒肚…

啤酒肚？喬妝靈了一下，象腹沒有藏東西，並不代表“人腹”也沒有，齊沁想説的就是這個吧？！

喬妝環顧整間辦公室，完全沒有“老叟”的蹤跡，應該不會有人隨意挪動齊沁的東西，何況那幾乎是她的最愛，那是四年前她公幹路過浙東沿海的象山，偶遇竹雕大師張德和先生得以求來的作品，這隻“老叟”那時還毫不起眼的躺在一堆竹中，齊沁驚豔於它的旁錯節、凹凸有致，顯得比旁的竹多了些許靈氣，然後就有個這個難看的大肚子老頭兒…

喬妝曾經要求齊沁把這老頭搬回她家自己偷着欣賞去，別放在辦公室影響客户和員工情緒，你説要在談正事的過程中看到這麼個嬉皮笑臉的傢伙多不莊重啊，齊沁也只是笑笑，把它挪到牆去而已，始終沒有讓它離開自己的視線。

齊沁那麼寶貝它，就因為這“老頭兒”從“打坯”前剪裁鬚開始，一直到打坯（就是用鑿子鑿出面部輪廓的過程），到業已成型的人物臉部細緻雕刻，再到雕刻完畢之後，將糙的竹拋光、打磨和上漆，她親自動手參與了整個過程。想必那份美好的回憶才是齊沁心中最珍視的部分，所以即使作品價值不算太高，卻讓她愛不釋手、鍾情至此。

喬妝轉回頭向牆角望去，原本放在茶盤背後與之遙遙相望的竹雕老叟此刻卻不在牆角原位了。那個“破老頭”呢？難不成生了腳跟着齊沁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