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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送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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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看小屋裏什麼都沒有,心一下子慌了,別是胖子再出了什麼意外。我深了幾口氣,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心想不管出了什麼事,總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的,但我在小屋裏連找了幾圈,什麼都沒有發現,這小屋裏本就沒有剛才我們呆過的痕跡。

想到這裏我有點兒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我回身走出來。

但還不等我開口,那漢子便慢慢悠悠地説,“可找到你要找的人了?”我搖搖頭,説,“沒有。”那漢子説,“你想找到他?”我搖搖頭,但趕緊又點點頭。

那漢子説,“你確定你要找到他?”我認真想了想,説,“胖子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哥們兒,我,我…當然要找到他。”那漢子笑笑,説,“那我便在這裏等你。”聽到他這麼説我不再猶豫,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小屋,看見胖子正躺在牀上呼呼大睡。

我一拳頭把他捶醒,他還糊糊地我就問,“剛才你上哪兒去了?”胖子一時被搞得稀裏糊塗,看了我一會兒,説,“我一直在這裏啊,怎麼了?”我知道肯定不是胖子的原因了,而是那漢子的古怪,再問胖子也是沒用,便催促他趕緊收拾東西走人。

胖子説,“東西早收拾好了。不是,猴子你發什麼神經啊?剛才你回來了嗎?沒看見我嗎?”這事説來蹊蹺,現在也顧不上跟胖子多做解釋,我説,“等有機會再説,現在牛車就在外面,咱們趕緊走吧。”説完也不等胖子,扛起羅鍋李的屍體,我當先出了小屋。

胖子還在後面咕咕噥噥地抱怨着,説,“怎麼去這麼半天就找了個破牛車回來?猴子你這次辦事不力啊。”我沒搭理胖子,只盼他最好快點兒閉上嘴,免得衝撞了那漢子,那漢子雖然其貌不揚,但卻絕對不是一般人物。

不過那漢子也不以為意,見兩個人都收拾好東西上了車,便又“叫叫”地趕着牛車出發了。

胖子的瞌睡蟲上來就沒法治,剛才睡了一覺當然沒有睡飽,坐上牛車一顛,就跟坐了搖籃似的,不一會兒又睡着了,發出“呼呼”的鼾聲。

我趕緊對那漢子説,“大哥不要見怪,我這兄弟是個人。”那漢子説,“人即是情中人,何怪之有?”我説,“大哥説得很對。”那漢子又説,“我看你這兄弟勇武過人,不過恐怕不得長壽。”我一聽這話頓時來了氣,心想我敬你是個高人,你怎麼倒還倚老賣老起來了,竟然説出這樣口沒遮攔的話。但礙於種種,我卻還不好意思發作。

那漢子見我不説話,大概也猜到我在生氣,於是也不再作聲,只是賣力地趕車。

走了兩個多小時,終於到了鎮上的醫院。

我推醒還在睡的胖子,胖子糊糊地説,“嗯,到哪兒了?”我説,“到醫院了,我先去掛個號,你快起來。”我快步走進醫院,一股濃重的福爾馬林的味道便撲面而來,我趕緊捏住鼻子,我平生就最受不了這種味道,所以即使有個頭疼腦熱的,我寧願扛着也不去醫院。

現在已經是深夜,醫院裏冷冷清清的。我走到值班室,看見一個小護士伏在桌子上打瞌睡,我不好意思叫醒了她,小護士眼睛,説,“不用掛號啊,我去叫醫生。”説了聲“謝謝”我就在外面等着,這時候胖子才睡眼惺鬆地走進來,這死胖子,肯定剛才在我叫醒之後又眯了一會兒。

不一會出來一個男醫生,把胖子帶進了初診室,我繼續在外面等着。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我便走到門口,招呼那漢子也進來等,現在雖然是夏天,但夜深人靜,恐怕也會有些寒氣,再説夏天容易下水。但那漢子卻擺擺手,意思是他在外面等着就行。

這時候我看醫生領着胖子從診室出來了,便趕緊上去,問,“醫生,怎麼樣?”醫生説,“現在我只能給他看看外傷,外傷是沒什麼要緊的,我給他處理了一下。要是做腦部檢查的話,得等到明天正式上班以後。”我一聽這話心裏隱隱有種不好的覺,那漢子説胖子壽命不得長久,不會應驗在這裏吧?可胖子才二十六歲啊!想到這裏我不覺心慌意外。

胖子看我着急上火的樣子,便大大咧咧地説,“不用做了,猴子咱們趕緊走吧。”我説,“不行,這個必須得做。”胖子説,“你看我生龍活虎的,能有什麼病?”我也不能跟胖子説那漢子剛才説的話,只好一個勁兒地説,“不行,必須得做。”胖子看我這麼堅持,也有些奇怪,説,“猴子你這是怎麼了?以前咱們作的時候大傷小傷也不知受了多少,我也沒見你出這副樣子。”我説,“聽我説,胖子,這次跟以前不一樣,這次你傷的是頭。不管怎麼説,這個檢查一定得做。”胖子一聽急了,大喊,“那還送不送羅鍋李了?”胖子不提我倒忘了,還得送羅鍋李回老家。不過要真是情況緊急,那也顧不得羅鍋李了,縱是十個羅鍋李一百個羅鍋也不能跟我換胖子。

我説,“別逞能,胖子,這事大意不得。我看這樣吧,你留在這裏,呆會兒給你開個病房,我去送羅鍋李,送回去之後我馬上趕回來。”胖子一聽有行動不讓他參加立刻就要發作,但被我摁住了,我説,“這次聽我的,你就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胖子看我態度堅決,也只好點點頭説,“那你可抓緊時間啊。”我定定地看着胖子,説,“一定。”説完我立刻給胖子開了病房,安排好之後,我偷偷把那醫生叫到一邊,説我明天就回來,拜託他一定要好好照顧胖子,然後了幾百塊錢給他。

從醫院跑出來之後,我不敢耽擱,招呼那漢子趕車快走。

那漢子還是先前的樣子,也不説話,只是低頭趕車。

可我現在倒是有話問他了。我説,“大哥剛才我態度不好,請您見諒,只是您説的胖子壽命不得長久,到底是什麼意思?”漢子回過頭來,看看我説,“兄弟怎的總是這樣執着?”我説,“事關朋友生死,我怎麼能不急呢?還請大哥千萬如實相告。”漢子説,“生亦何哀,死亦何苦?這生生死死,本就是大千世界應有之象。”這些話要是放在平常,聽聽自然也沒有什麼不可,但以我現在的心情,卻怎麼也聽不進去,不過看這漢子,是並沒有打算告訴我的意思,但我還死心,我説,“您是不是説,胖子這次躲不過這個劫難?”漢子説,“人生便是劫難,既在其中,怎麼談得上躲與不躲?又怎麼談得上躲過與躲不過?”看來這漢子是絕計不會説的了,我現在也沒什麼心情聽他大談高論,我説,“既然大哥不肯説,那我勉強也是沒用了。”那漢子果然便不再説話,“叫叫”地趕着黃牛,行出有一段路了,竟回過頭來説了四個字,“事關天機。”我一聽這話,心裏對這漢子的好頓時又減了三分。我以前倒是聽説過,天機是會損陽壽的。只是沒想到這漢子看似看破一切,骨子裏卻也是個自私小人。

想到這裏我覺得實在是多説無益,只希望能儘快趕到羅鍋李的老家,送完之後便儘快回來。雖然我回來未必就能有什麼幫助,但不管怎麼樣,現在也只有盡最大努力了。

又胡亂地想了一些,又加上這幾天實在折騰地累了,一直也沒有時間好好休息,坐在搖晃顛簸的牛車上,睏意一陣一陣襲來,最後實在支撐不住,倒在車上呼呼地睡着了。

這一覺實在睡得不短,等我再次被牛車顛醒的時候已經上三竿。太陽在東方正緩緩地吐着光芒和熱量,有一些雲彩被鑲上了金邊,靜靜地停在半空,景象好看非常。

我在車上坐起來,晃晃腦袋,覺還是糊糊的。隱約記得好象做了一連串的夢,但真等我認真去回想的時候,卻沒有一個記得分明。

那漢子依然是那副老樣子,在前面趕着車,車晃晃悠悠的,他也跟着晃晃悠悠,彷彿一夜不曾睡覺。

我説,“大哥這是到哪兒了?”那漢子説,“清水鎮。”我一聽已經到清水鎮了,只是不知那李家溝還有多遠。

那漢子又説,“前面不遠就是李家溝。”原來李家溝也已經不遠了,看看時間,是了,已經十點多鐘,加上昨天夜裏又走了大半夜,這牛車雖慢,想來應該走了也有二百里路不止。沒想到這清水鎮竟然這麼遠,看來回去的時候也是個問題。但目標就在眼前,現在也顧不得想這些了,只有先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完了再説。

又走了將近半個小時,終於看到了一塊界碑,上面寫着,李家溝。

看來是到地方了。正好路邊有個村民,我便趕緊下車問他羅鍋李的家在哪兒?那人吃驚地看了看我,説,“你找羅鍋李的家?”我點點頭,説,“羅鍋李,李家溝的羅鍋李。”那人又看了看我,説,“從這裏進村,直走,走到頭,在左面的山腳下有個獨門獨院,就是你要找的羅鍋李的家了。”我連忙謝過,上車同那漢子依言而行。

走了不多時,果然看見一個獨門獨院,想那應該就是羅鍋李的家了。看那獨門獨院坐落在連綿起伏的山腳下,往斜前方還有一條溪水,風水倒是不錯。等走近了一看,大門是黑的木頭大門,門上兩個銅環都有中指細。再往裏看就看不到什麼了,不過雖然不知道里面的裝飾,但看這架勢,這院子倒是不小。

我當先下去敲門,敲了一會兒,一個老婦人出來開門,有些狐疑地看着我,説,“你找誰?”我説,“請問這是羅鍋李的家嗎?”也不知道羅鍋李的名字,這麼説實在有點不敬,但實在也沒有辦法。

那婦人上下打量了我幾眼,説,“你…你找他?”

“不是。”我説,但這事兒也是説來話長,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只好説,“你們…當家的在嗎?”那婦人倒也是極明的一個人,見我這麼説,連忙問,“是不是,是不是達子出什麼事了?”他一説達子我一愣,但隨即一想,應該是羅鍋李的名字。

“是的。”我説,説出來我心裏也有些難過,但事情都發生了,無論怎麼説都不會讓人心裏好過的,都必須面對。

老婦人聽我這麼説,便往後退了一步,説,“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