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鹿死誰手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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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滔黃河水自東而下,滋養了數千裏生命。
無數的犛牛、黃羊、野馬在上游清淺河水中踏起了冷冷水花,水裏濯過吐番女子的髮辮,又洗過回鶻漢子帶血的長刀,再飄過項老人蒼涼的歌聲。
黃河水到了河套以後,胡人風韻漸漸隨風而去,隨之而來的是中原的詩情愁暗。黃河從京兆府、河中府、鄭州等地的北面過,形成了無數濕地,這些濕地成為了無數動物、植物的樂園。
中牟縣北面十餘里有一處美麗的伯,這是黃河岸邊的眾多濕地之一,湖邊生長着大量的蘆葦、蒲草,湖內棲息着眾多的大雁、白鷺、野鴨等鳥類,岸邊則是鬱郁的森林。
一支人馬從北面而來,他們沿着黃河一路而下,眼看要到了中牟縣城,突然離開了官道掉頭北上,在湖邊修起了營帳。
十幾面大旗立在營帳四角,旗上是隨風飄揚的兇猛黑雕。
“鄭州一別數年,這湖邊美景依然。”滿身灰塵的錢向南望着光山水,不住有些慨。
郭炯此時已是黑雕軍副帥,他一身玄甲,提着馬鞭,頗為意氣風發,笑道:“錢兄,我這主意不錯吧,兒郎們千里跋涉,一個個都如泥人一般,我們就在這湖邊住上兩天,讓軍士們好好地洗刷一番,大梁城是帝都,我們可不能灰頭土臉進城,墮了黑雕軍威名。”錢向南在軍中數年,騎術已頗為妙,他翻身下馬,經直走到了河邊,他蹲在湖邊,把右手伸到清澈見底的湖水中,一股涼意立刻順着手掌傳向全身,數年來,錢向南皆在西北軍中。眼看的都是大漠風沙和連綿草原,光山已是久違的景緻,他雙手捧起水,痛快地洗了個臉。
“錢兄,這裏不比邊關,沒有四起的狼煙,我們也不必時刻繃緊弓弦,你還是回家一趟吧。”郭炯已和白霜華結婚兩年。一路南行,雖然不過一月,他亦能體會到夫分別的痛苦,因此,到了鄭州以後,他就多次勸錢向南回家去看看。
錢向南眼晴滴溜溜轉了轉,這醉人的湖水,深深地起了他思家之情,他站起身來,用力甩了甩雙手。水滴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深亮的弧線又落入水中,起一串水波。
錢向南微微笑道:“近鄉情更怯,四明狂客所言真是不虛。我的老父親就在中牟,鄭州地家可以不回,若是經過老父家門而不回,就真是不孝之子。軍士們在這裏休整兩天,等到錢兄回營,我們就開拔。”郭炯“哈、哈”笑道:“錢兄也不早説,現在轉回中牟縣,又要走一段回頭路。”錢向南在黑雕軍中仍任掌書記一職,和郭炯的節度副使相比,官職相差太遠。只是在黑雕軍中,錢向南執掌軍情營,其地位一直頗為超然,郭炯對其也頗為尊重,兩人在一起,也以平級論,只是在外人面前,兩人就稍稍裝些樣子。
錢向南帶着二個名軍情營軍士,沿着原路返回中牟縣。二十一匹戰馬所騎戰馬均來自若爾蓋,膘肥體壯,極為雄健,奔跑間聲音如雷。
錢向南心情也極為愉快,他的娘子以前住在鄭州,不過三年前已搬回到中牟縣,陪伴着兩位老人。
想着就要看着娘子、兒子和老父母,錢向南心中的快不由自主的洋溢在臉上,隨着駿馬奔馳,他不住“哼”起了胡歌:琅琊復琅琊,琅琊大道王。鹿鳴思長草,愁人思故鄉。
這是在北地傳甚廣的《琅琊王歌辭》哼完一曲,他猶不過癮,乾脆放開了聲音,就如胡人一般風而唱:“高高山頭樹,風吹葉落去。一去數千裏,何當還故處?”這一曲《紫騮馬歌辭》幾乎每位軍士都會唱,軍士們見一向穩重的錢向南放開歌喉,也隨聲大唱,一時之間“一去數千裏,何當還故處”的歌聲隨風遠遠飛揚。
十里之路,轉眼即至,距城一里處,錢向南已遠遠地看到了中牟縣灰灰地城牆。
軍情營的軍士以前多為黑雕軍各營的偵騎,從湖邊南行,雖然只有二十一人,也按照行軍習慣,派了兩人為前隊。
錢向南望着城牆,正在心生慨,忽然,行在前面的偵騎迅捷如風地奔了回來。
跟着錢向南的軍士都是軍情營多年的骨幹,他並沒有下馬,而是在錢向南身旁低聲稟道:“前面官道有兩具屍體,嘴角着黑血,疑為中毒而亡。”錢向南滿身的温情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立刻進入了工作狀態,兩眼放光,鬍子也翹了起來,命令道:“你們兩人繼續前行,有情況立刻示警。”他是鄭州本地人,對於這一帶的地形極為悉,又吩咐另兩人道:“向東不遠應有一個小店,過往客商均要在此休歇,派兩人過去着看。”領命的四名軍士臉嚴肅地出刀,各自奔去。
錢向南帶着個六名軍士緊隨四名軍士之後,從小道就走上了官道,兩具屍體正好位於從中牟到鄭州的寬闊官道之上。
一名中年軍士跳下戰馬,他走到屍體旁,仔細察看一番,道:“兩具屍體皆為咽喉中鏢,傷口烏黑,看來鏢中有毒。”
“屍體尚暖,手臂活動自如,屍體又位於官道之上,必是一柱香左右發生地事情。”
“屍體手上握着短刀,短刀甚為鋒利。”
“地上有馬蹄印,向着大梁方向去了。”錢向南面無表情的聽着。
兩名軍士縱馬朝東而去,很快,一名矮小地中年漢子被軍士橫放於馬上,帶到了錢向南面前。
“劉三,你還在這裏開店。”錢向南曾經是鄭州的司法參軍,是典型的鄭州通,他一眼就認出中年漢子就是曾經的無賴劉三。
劉三曾經是鄭州城內頗為有名的無賴,曾經以膽大包天聞名於大梁南城,過了三個歲以後,不知他用什麼手段娶了一房漂亮娘子,從此改歸正,在中牟縣和鄭州之間的官道之上開了一個小店,一家人的小子也算過得去。劉三曾經做為子回頭的典範,常常被司法參軍錢向南用來教訓其他的無賴。
劉三被一名壯的軍士抓起來橫在馬上,他並沒有慌張,而是在馬對上東張西望,他瞧見了地上兩具屍體正是自己的顧客,想到自己落入了野的軍士心中,心中正有些恐慌,就聽見了錢向南的聲音。
“錢參軍,您老一向可好,不知帶小民到此,有何吩咐。”劉三瞧見錢向南睜着滴溜溜亂轉地眼晴盯着自己,反而放下心來,錢向南在鄭州向來以機智聞名,官聲甚好,似乎沒有冤枉過好人。
錢向南目光凌利地掃了劉三一眼,道:“劉三,見過這兩人嗎?老老實實招來。”劉三假裝認真地看了看,道:“這兩人在我的小店裏吃了飯,剛剛、離開不久。”
“小店裏還有沒有其他人?”
“還有一名白衣少年,白衣少年離開小店以後,這兩人也跟着走了,他們都是朝鄭州走的。”劉三説着説着,心中已起疑,這白衣少年似乎極餓,一個人幾乎把一條豬腿都啃完了,他暗自道:“這白衣少年如此俊秀的人,難道竟能把這兩人都殺死。”錢向南指着官道上朝西的馬蹄印道:“誰人騎馬?”
“白衣少年是步行,死的兩人騎着馬。”錢向南身後一名軍士一直在注視着兩具屍體,突然間他跳下馬來,蹲在屍體邊仔細查看了一會,他滿臉嚴肅地站起來,走到錢向南身邊,遞了一個眼神,再看了劉三一眼。
錢向南帶出來的軍情營軍士,皆是心腹之士,他們幾乎天天都在一起,彼此極為了解,錢向南見到軍士的表情,已猜到他有所發現,而且不便説出,就道:“把劉三帶到一邊去。”話音剛落,剛才捉住劉三的軍士如老鷹捉小雞一般將劉三又橫在了馬上,劉三頗懂得見機行事,雖然被人捉來捉去,心中有些惱怒,卻好漢不吃眼前虧,一點也不敢反抗。
“錢大人,死者我認識,叫許八郎,曾經是狼營地軍士。”
“你認準了。”
“沒錯,在鳳州之時,我曾和許八郎喝過一次酒,因為幾年不見,第一眼我也沒有認出來,他左耳被箭掉了一塊,肯定錯不了,許八郎是跟着杜剛一起離開黑雕軍的。”錢向南心中一驚,跟隨杜剛的數個名軍士,皆是黑雕軍的税之士,後來全部留在了大梁,成為了飛鷹堂的人,如今許八郎喪生於此,定然大非尋常。
錢向南猛然道:“此事與白衣少年定然不了干係,許八郎兩人皆騎馬,如今馬匹不在了,若白衣少年搶到馬匹,必然還在官道之上,我們立刻追上去。”錢向南對着遠遠的另一名軍士招了招手,那名軍士帶着劉三迅速地奔了回來。
官道是由黃沙鋪成,劉三被橫在馬上來回跑了兩次,臉上身上已全是灰塵,他被放下馬時顯得極為狼狽,劉三也不失無賴本,雖然如土狗一般灰巴巴的,卻神如常地對着錢向南行了一禮。
“白衣少年走後,你又見過他嗎?”
“沒有。
“錢向南從懷中摸出幾個周元通寶,扔給劉三,道:“你要忘記此事,回去把小店照着好,若走漏了消息,小心你的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