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出使蘭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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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思身份明確之後,馬上被換到了一間小院子,錢向南依府找了幾個心細的使女,照顧受了傷的阿思,監視其一舉一動,院門外面,則是一火黑雕軍軍士嚴密守衞。
阿思在錢向南關押囚犯的小屋子呆了一天,頭上纏着紗布,睡在地上,裹着被子,沐浴在冷風中,真是説不出的狼狽。第二天早上醒來,又被兩個軍士的對話鄧得了一大串眼淚。
可是,隨後的遭遇卻發生了戲劇的變化,阿思不僅沒有被砍脖子,而且從簡陋的小屋被帶到一間平平常常的小院子,幾個使女送來了乾淨衣服和熱氣騰騰的飯菜。雖説仍是菜淡飯,放在蘭州之時,阿思是絕對不會嘗一口的,可是阿思餓了一天了,看到飯菜,不住口水長,吃到嘴裏,往不屑一顧的飯菜竟是如此美味。
從赴宴到現在,不過一天多的時間,阿思卻如經過了漫長的一年,她最初是抱着求死之心去刺殺侯大勇,刺殺未成功,卻沒有被當場格殺,經過囚房關押後,她求死的勇氣再也提不起來了,畢竟,她是一個享受慣了榮華富貴的小女子。
阿思坐窗前,呆呆的望着光禿禿的樹幹,屋裏坐着一個五大三的使女,屋外二個使女輕聲談着,不時發出輕輕的笑聲,想必是講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使女們做事手腳很是麻利,阿思不在身邊的時候,她們表情豐富地談東家長西家短,而阿思在身邊之時,她們表情就冷冷的,不發一言。
阿思飽食終無所事事地過了四天,沒有理她,甚至沒有審問她。
侯大勇出現在阿思所住小院子的時候。已是阿思搬進小院子的第五天了。
侯大勇走入院中之時,阿思靠着窗邊無聊地望着天空,大鳥們早飛到南方過冬去了,天空中什麼也沒有,只有定時出現的炊煙,才為單調的天空增添了一些靈動之氣。
阿思只是在灑宴中見到侯大勇一面。這幾天,阿思不斷回想着侯大勇的相貌及言行,害怕被關久了,忘記了仇人地長相。所以侯大勇一進院子,阿思立刻認出了他。
阿思如一頭受到驚嚇的小鹿,警惕地看着這位大仇人。
侯大勇對刺客阿思沒有太深印象,此時阿思換上了一身中原女子的服裝,頭髮呈淡黃。高鼻深眼,皮膚白淨,是一個乾淨漂亮的小女孩,完全沒有行兇之時的兇悍。
侯大勇打量了阿思一番,道:“你父親是蘭州回鶻別將吐少度?”阿思兩手抓住自已的衣角。瞪着海藍地大眼睛,沒有説話。
侯大勇見阿思驚魂未定的模樣,心中有些痛惜。
“在現代社會,十七八歲,還是在父母面前撒嬌的年齡,阿思卻要用小小的肩膀,來扛起國仇家恨,這個擔子未免太重了。”侯大勇儘量和氣地道:“我和你父親談過,他能説中原話。我想你也能聽懂,是不是?”阿思沒有馬上回答,過了半響,用中原話道:“是你死了我父親,我要報仇。”侯大勇聞此言。搖頭道:“你能報仇嗎?你連我身邊的親衞都打不過,報仇不過是白送命而已。”阿思咬着嘴,眼中充滿了淚水,道:“若父親不死就好了,我也不會如此受人欺負。”説到這,阿思的神情又堅定起來:“殺父之仇不報,我也枉為回鶻女子了。”
“哪你説説,誰是你的殺父仇人?”
“你和仁裕,你們兩人都是。”
“我是大周朝的節度使,保衞邊境是我地責任,你父親率兵侵入秦州,我難道不能去抵抗嗎,你父親死在大周朝境內,實是罪有應得。”阿思聽到侯大勇説她父親該死,本來有些放鬆的神經又重新繃緊了,眼裏又出挑戰的神情。
侯大勇平靜地説:“你是獨女,若你死了,英雄一世的吐少度可真正的絕後了。你好好休息幾天,想想這事。”這句話烏海也曾説過,侯大勇説出後,阿思低着頭,用腳踢着地面。
“等額頭地傷好了,再送你到蘭州和葛薩見面。”侯大勇説完之後,轉身就走了出去,沒有再理睬了阿思。
“我不在這裏養傷,你送我回去,求求你送我回去。”阿思見侯大勇轉身走到了門口,終於出聲哀求,最後一句話已帶着哭聲了。
阿思是侯大勇和葛薩打道的重要籌碼之一,知道阿思身份之後,侯大勇不會再為難她,可是放她回去的時機還沒有來到。在侯大勇和阿思談話之前,掌書記劉成通受命再次前往葛薩軍中。
劉成通是廣順三年進士出身,不到三十歲,是典型讀書人地長相,按照通俗的形容詞來説,就是長得“面如潘安,玉樹臨風,”不過,到了崇尚武力的軍中,這種相貌反而受到了軍士們普遍的嘲笑。
按理説來,憑劉成通和資歷,這個年齡最是雄心,而劉成通卻很有些萎靡不振。劉成通原是監察御史裏行,他犯有知識分子的通病,在朝中很有些持才自傲,一言不和得罪了宰臣李敷,被李敷找藉口貶出了朝廷。
川成通來到了新設止田二鎮,任雄勝軍節度使帳下掌書記。邊關節度使均是武將,佔很少受到重視,多是幹些無聊小事,劉成通深知此種情況,因此,初到節度使帳下,很有些灰心喪氣、看破紅塵。
對於劉成通的狀態,侯大勇心知肚明,象劉成通這種人,有一種辦法可以傲起他地劭術租是賦予其重任,侯大勇一來考驗劉成通的才能,二為是確實派不出更合適的人手,便於把出使蘭州的重任給了他。劉成通第一次出使蘭州。雖沒有達到目的,但是,因為受到了節度使地重任,劉成通地心情漸漸也好轉了起來。
侯大勇詳細待了第二次蘭州之行的任務之後,劉成通帶着二十多名獅營親衞,直奔蘭州城而去。
此時。葛薩率軍在涼州以南和回鶻可汗的軍隊對峙,論實力,可汗軍隊的實力強於葛薩軍,可是可汗軍隊主力還在白亭河和項軍隊戰,處於兩線作戰,故而無法全力進攻葛薩軍,戰事才呈現出膠着狀態。
劉成通進了蘭州城後,沒有見到葛薩。蘭州衙門見是大周節度使的使節,知事情重大,派了一隊回鶻人,領着劉成通向涼州方向奔去。
劉成通飽讀詩書,對歷史頗為悉。一路上,經過河西一帶,見到唐時城郭依然還在。很有些慨。
不斷有路人好奇地看着行匆忙的小隊騎兵。
距離涼州還有一天路程地時候,天已黑,劉成通這支小隊騎兵只好借宿在一個小村莊裏。
劉成通雖是長相英俊的文官,可是體質並不弱,他為人和善,行了數天後,已和獅營親衞們有説有笑了。親衞們見掌書記並不是弱不風的白面書生,且沒有架子,也願意和他往。
帶路的回鶻軍士大多數參加過渭水之戰,神情甚為傲慢,並不掩飾對黑雕軍的敵意。不過,對黑雕軍的戰鬥力還是甚為佩服,因此,雙方都比較剋制,一路上側也沒有發生摩擦。
來到小村莊之後,黑雕軍和回鶻軍均不願意住在一起,回鶻兵找到了村莊裏的回鶻人家借宿,而劉成通則帶着黑雕軍親衞們在村莊裏轉悠,劉成通打算若沒有漢人,則帶着親衞們在村外安營紮寨。沒轉多久,劉成通驚奇地發現,這個村莊竟和中原的村莊基本相似,若不是偶爾一兩家回鶻人、吐蕃人,就和平常之極地中原村莊一樣。
劉成通和二十多名黑雕軍在村莊內慢慢行走,不少裘蓬頭的漢子和小孩子,從牆縫偷看着這一羣軍士,眼裏出好奇之。劉成通見一户院子較大,就上前敲門,隔了一會,裏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然後,門“嘎、嘎”地打開了,一個穿着破爛的老人出現在門口。
劉成通道:“我們是大周朝雄勝軍節度使的使臣,前來借宿一夜,行否?”老者先是楞了一下,隨即滿臉動,喃喃道:“你們來自中原嗎?是軍人嗎?”劉成通道:“是的,我們來自中原,是雄勝軍節度使麾下。”老者遲疑了一下,問道:“雄勝軍節度使,沒聽説過,管地是那些地方?”
“這是去年才建的節鎮,管鳳州、階州、成州和秦州。”老者突地“哇”地罵出了聲,捶心涕,良久,才停止哭泣,道:“我叫張大興,是秦州人,十五歲時,全家被吐蕃人擄到這裏,現在已經四十年了,是第一次見到家鄉來的人,第一次見中土地軍人。”老者對着屋內喊道:“快點出來,這是家鄉來的人。”聽到喊聲,屋裏陸續跑出來幾個人,一個老婦人,一箇中年漢子,兩年中年女人和三個小孩子,在老者的帶領下,全部跪在地上向劉成通磕頭。
劉成通想上前扶起老者,老者不從,嗚咽涕淚道:“這個村莊全是從秦州被吐蕃人掠過來的,四十年了,第一次見到家鄉的官,讓我們磕頭吧。”劉成通眼中隱含着點點淚花,一眾獅營親衞站在劉成通後面,個個臉嚴肅。
磕完頭,老者一家人熱情地進了劉成通等人,老者就開始招呼着生火做飯,劉成通道:“不必麻煩老人家,我們全部自帶有乾糧,只要有一些水就行了。”老者不依,對着屋內人喊道:“娘子,把面和好,今天給家鄉人作麪餅。”一會,老者兒子模樣的人拿出木盆,開始和麪,只是木盆大面粉少,劉成通瞧到眼裏,知道老者是盡其所有來招待他們,他心中發酸。劉成通扭過身,控制着不讓淚水下來。
熱氣騰騰的麪餅做好之後,劉成通和親衞剛好一人一個,三個小孩子圍在劉成通身邊,眼巴巴看着麪餅,劉成通把麪餅遞給了其中一個小孩。小孩子起初不要,劉成通道:“拿着吧,我肚子飽飽地。”説完,還用勁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小孩子不住麪餅的誘惑,接過麪餅後,正要喂到嘴裏,老者生氣地一把抓過麪餅,回劉成通手裏。順手打了小孩子一巴掌,小孩子沒有吃到麪餅,還被打了一下,頓時大哭了起來。
劉成通和親衞們是在老者的再三懇求下,才把麪餅放進了嘴裏。
虧幕降臨之後。村莊裏不斷有聽到消息的秦州人過來拜兒乖地官員,老者家裏院中,湧進了無數秦州百姓。眾人拜邊川成通之後,漸在院中嗚咽成一片,大家七嘴八舌地詢問家鄉的情況,不時有人哭有人笑,絕大多數村民直到凌晨才散去,送來的麪餅堆滿了木盆。
很久以後,劉成通才知道。麪餅是當地人最珍貴的食物,只有在嫁娶喪葬等重要活動或尊貴客人到來之時才能吃到,老者是盡其所能,擔着一家人餓肚子的風險,為劉成通他們做的麪餅。
劉成通在眾人散去後。坐在土炕上楞了一會,此情此景,就和元旗在《樂府;縛戎人》裏所説“眼穿東望堯雲,腸斷正朝梳漢發”幾乎是一模一樣。
眾我散去後,劉成通再次慨一番,天快亮時,才眯着眼匆匆睡了一會,可剛睡着,院牆外一陣叫罵和哭喊聲,在安靜地早晨,十分清晰且突兀,劉成通和親衞們全部被驚醒。劉成通急忙下牀,來到院中時,老者已在院中站着,氣得渾身發抖。
“什麼事,誰在打罵?”老者有些無奈地道:“回鶻人在打人,唉,這是常有之事。”急的親衞已經打開房門出去了。院牆外邊,一個三十多歲的回鶻漢子穿着皮製的長筒鞋子,用勁踢着一名側在地上的中年漢人,嘴裏還在大聲咀罵着,中年漢人用身體護住懷裏的麪餅,連聲哀求着。
大家一看此情景,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定是這名中年漢人想送麪餅給他們,不知為何,被這名回鶻人打側在地,親衞們全是戰場撕殺漢,那裏見得這種事,均然大怒。一名親衞衝上前來,對準回鶻漢子的胖臉便是一拳。
回鶻胖漢子是這個村莊的惡霸,身高體壯,從來都是他打別人,打漢家人更是家常便飯,昨夜村莊裏地狗叫了一晚上,他貪圖炕上的舒服,懶得起來查看,今天一早,就到處轉悠,在張大興院門,見這中年漢人拿着麪餅,便上前搶奪,不妨老實的中年漢人實不鬆手,氣惱之下,他就把這名中年漢人打側在地,他不防有人突然衝上來動手,臉上中了一拳,門牙被打掉了一顆,鼻血也如湧泉一般噴出。
回鶻漢子一下被打得傻了,摸着鼻子,愣頭愣腦地看着這名親衞。這名親衞是久經戰陣的老兵,在渭水邊上殺擊過回鶻人,是個膽大包天的偵騎,他趁着回鶻漢子愣神地時機,抬腳踢在回鶻人的小腹上,此腳甚重,回鶻漢子側在地上,抱着小腹呻起來。
老者看到這一切,臉上現出遲疑之,對劉成通道:“此人總是欺負漢人,活該捱揍,只是你們走後,他肯定要報復。”老者的兒子在身後嘴道:“大人,怕什麼,最多再打一架,我也不怕他。”回鶻漢子抱着小腹,狼狽地逃走了。一會兒,十幾個回鶻軍士跟着他跑了過來。黑雕軍軍士站在一排,冷冷地看着回鶻軍士。
回鶻軍士氣勢洶洶過來,見到黑雕軍站成一排,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這一隊回鶻人就住在捱打地回鶻人家裏,捱打的回鶻胖漢人滿臉鮮血地跑回家,説被漢人打了,回鶻人最為團結,更何況吃住在他家,於是馬上跟着那名回鶻人來到老者院裏。現在見是黑雕軍出的手,這些回鶻軍士知道黑雕軍的歷害,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置。
那名回鶻人自覺有人撐,使勁叫喊着,罵道:“就是他們打的我,回鶻勇士們,快點出手教訓他們,漢人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回鶻軍士住在此人家中,現在房主人被打,他們不站出來説話也説不過去,一名懂漢話的回鶻人道:“你們為什麼要打人?”劉成通帶有出使任務,不願意把事情大,指着回鶻胖漢子道:“你問他?”捱打的回鶻人嚐到過漢人軍士地歷害,不敢向漢人軍士挑戰,他見到老者張大興瑟瑟地站在一旁,便衝過去,揪住老者的衣領,用回鶻語罵道:“張大興,你這老不死的,看我怎麼收拾你。”話完用手朝老者臉上扇去。
手剛伸到半空,就被一名黑雕軍親衞把手握住,親衞用勁一推,打人的回鶻人基不穩,被推了一個跟頭。
這一下,回鶻軍士臉上掛不住了,紛紛把刀子拔了出來,黑雕軍親衞們也不示弱,出刀,和回鶻軍士對峙起來。
劉成通見火拼一觸及發,心中着急,歷聲道:“我是大周節度使使節,你們若不收起兵器,要負全部責任。”身邊的通譯把劉成通地話大聲翻譯過去,回鶻軍本來也不願意和黑雕軍對陣,聽到此語後,慢慢把刀收了回去。
漢人軍士痛打回鶻人的故事,在劉成通走後,迅速傳遍了附近幾個村莊,此後,老者張大興成為此故事的新聞發佈人,他成百上千遍給好奇的人們講述這個故事。
這個村莊的漢人還從劉成通口中知道渭水大戰的故事,得蘭州別將吐少度自殺的大周節度使侯大勇,成為蘭州漢人的英雄,許多漢人在家裏掛上了想象中的侯大勇畫像,希望這位勇猛的節度使能驅鬼趕妖,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