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回鶻大軍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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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鶻人在渭水南岸,遭到了侯大勇部眾的頑強阻擊,吐少度以前只把注意力放在兵力雄厚的鳳翔軍身上,對渭水南岸的二三千人馬沒有過多重視。回鶻軍多次攻擊鳳翔軍大營,鳳翔軍抵抗得十分頑強,吐少度判定周軍主力定是鳳翔軍,在他心目中,二三千周軍偏師,實在不堪回鶻大軍一擊。
此時,在渭水岸邊受到了周軍偏師的頭痛擊,令他十分意外,回鶻騎兵的屍體密密的漂浮在渭水中,鮮血染紅了渭水兩岸,這些回鶻兒郎大多跟隨是蘭州回鶻軍老兵,多是吐少度族人,望着如此慘象,吐少度心如刀絞。吐少度雖然憤怒,但他畢竟是一軍主將,還有相當的理智,他痛苦的下令回鶻人暫時收兵。
回鶻人兩次進攻,被輕易粉碎,損失上千人馬後,回鶻人把拳頭收了回去,積蓄着更大的力量。
侯大勇到了古代後,經歷了太多的戰鬥,作為三軍主帥,他冷靜的看着手下三支軍隊和回鶻人決戰。侯大勇全身鎧甲,臉頰微黑,渭水沿岸徐徐吹來的冷風,使他眼睛微微眯着。親衞陳猛已經升為虎營校尉,現在跟在身邊的親衞是獅營神箭手劉黑狗,他帶着五十名獅營親衞,守護在侯大勇身邊。
錢向南所騎戰馬緊挨着風,和“風”親熱的互相打着響鼻。錢向南坐馬上,全神貫注的看着回鶻人的一舉一動,雖説天氣已很有些寒冷,他額頭上竟有一層細汗,等到回鶻人退了回去,轉頭對侯大勇道:“節度使。若鳳翔軍能夠從後面追過來。明年今,就是回鶻軍的忌。”侯大勇沒有這麼樂觀,道:“回鶻人主力未損。還有一場惡戰。現在還不能太樂觀。”兩人説話間。七張牀弩對着渭水北岸的回鶻大軍去,這次擊,由一名隊正統一指揮,利用弩箭可以延時發的優點,上好弩箭後再同時發,對後退的回鶻騎兵羣進行打擊。
牀弩發出雷鳴聲,如狂怒的凶神一樣衝進了回鶻人的隊伍裏。弩箭過處,慘叫聲四起。牀弩威力巨大,可是數量少,發一次還要重新上弦,牀弩對敵軍的殺傷力。其實還不如軍士們整齊發的手弩,可是,牀弩聲勢懾人,中箭者非死就是重傷,極易讓對手到恐懼,失去作戰的勇氣。
吐少度見手下騎兵均臉驚慌神,知鬥志已弱,就命令回鶻軍全軍退到木弩箭程以外,暫時休兵,重振士氣之後再作決戰。
吐少度鐵青着臉坐在營帳中間,帳下的回鶻眾將均不説話,如此慘敗,讓人實在沒有什麼話好説。
半響,吐少度才道:“沒有想到周軍的弩箭如此厲害,我們回顧忠勇的騎手可不起這樣的傷亡,此仇不報,誓不為人。”回鶻眾將臉憤恨之。
“中原有句俗語: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在回鶻大軍還是要儘快到卓尼去,渭水不可久留,若周軍主力從背後殺過來,我們又衝不破渭水南岸的防禦,此渭水就是蘭州回鶻軍的葬身之地。”
“烏柯將軍,你帶二千騎,到渭水上游的小灣渡口,從小灣渡口過河後,側擊南岸的周軍。”
“渭水南岸周軍人數少,我就不信周軍就有三頭六臂,能擋住我們回鶻大軍的多面進攻。”敵軍退後,郭炯來到侯大勇身邊,有些興奮道:“威風八面的回鶻騎,不過如此。”侯大勇冷靜的説道:“郭郎,軍士們打的好,你也指揮的好,可是,我們不能掉以輕心,現在雖説打退了回鶻軍進攻,但是,回鶻人實力仍然雄厚,若全力一擊,則勝負仍然難料。”戰死的回鶻人的遺體,仍橫七豎八的倒在水中和岸邊。北風所過,雖説天氣寒冷,但是四處仍然瀰漫着濃濃的血腥味。南岸一支約二千人的回鶻騎兵,迅速向西而去,所有行動,並沒有迴避對岸的黑雕軍。
兩人騎着馬,面對着對岸,回鶻人的行動他們看得一清二楚。錢向南臉沉重起來,對侯大勇道:“回鶻軍定是到上游去奪取小灣渡口,幸好節度使還有一支奇兵。”侯大勇臉不變,到古代近三年了,侯大勇官越做越大,指揮的人馬也越來越多,他的一舉一動,都會涉及到千萬人的命,因此,在不自覺間,侯大勇眼神、語氣以及一些細微的表情,都不自覺帶着些威勢,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或許,意識到也不能改變。
侯大勇神情突然堅定起來,聲調略高,道:“回鶻騎兵相當鋭,若硬碰硬,何五郎率領的一千黑雕軍損失定然不輕,我最不喜歡硬碰硬的打法,這種打法,殺人一千,自損八百,但是,有時卻無法選擇,狹路相逢勇者勝,必須要拿出勇氣和決心,就如黑雕軍在張家關一樣,只有守住張家關,才能把蜀軍注意力引過來。這次也一樣,只有何五郎打掉回鶻人在其它渡口渡河的部隊,等到王景率軍一到,回鶻大軍則真正翅難飛了。”錢向南隱隱成為侯大勇頭號心腹謀士,不僅為侯大勇出謀劃策,還正在組建情報機構。他在鄭州時因智破命案,被侯大勇看中,然後隨其參加了鳳州之戰,在三州之地也算得上説一不二的人物。侯大勇收服吐蕃人後,錢向南心裏隱隱約約有些微妙的覺,但是他不敢向任何人提起這種覺,只能把這個覺深深的埋在心裏。
何五郎率領豹營和豺營隱蔽在渭水北岸的連綿起伏的山嶺中,派出偵騎監視着回鶻大軍的動向。兩千回鶻騎兵向西而去之後,何五郎立刻率軍尾隨着回鶻騎兵而去。回鶻騎兵運動速度很快,他們要搶時間,利用騎兵機動能力強的優勢。在小灣渡口過渭水。從側翼襲擊守在風凌渡口的周軍。
回鶻騎兵本沒有掩飾自己的行動目標,他們知道中原軍隊馬匹很少,唐朝丟失河套地區後。就失去了主要產馬地。因此,唐軍中馬軍只是部隊中的極少數,唐滅亡後,情況也相差不多,騎兵在中原各軍中的比例極低。回鶻人這個大膽的行動,是建立了周軍騎兵不多,無法跟上快速行動的騎兵隊伍這個前提之下的。回鶻人就是要靠騎兵的速度,讓周軍首尾難顧。
回鶻人沒有想到。與他們對陣的黑雕軍,是一支完全的騎兵部隊,在高平大戰、鳳州大戰中,充分發揮了騎兵的機動靈活的特點,屢屢取得大勝。他們更沒有想到。有一支千人騎兵隊,竟敢孤…軍深入北岸,對大隊回鶻騎兵進行襲擊。
何五郎帶着騎兵隊,始終與回鶻騎兵隊保持了一里的路程,兩支騎兵,一前一後,似兩股洪,直朝小灣渡口衝去。
何五郎在攻打黃牛八寨的戰鬥中,身受重傷,若不是韓淇醫術高明,他早就成為一堆黃土了,死亡如此近的近過何五郎,使他很有些大徹大悟,他騎在馬上,英俊的臉龐顯出和年齡不相稱的成。
偵騎不斷帶來回鶻人的消息,從回鶻人的路線上看,回鶻人定是朝小灣渡口奔去。何五郎擔心回鶻人速度太快,自己和他們距離過遠,來不及在渡口處攔截他們,便下令部隊全速前進。很快,在距離小灣渡口兩三里的地方,黑雕軍騎兵咬住了回鶻騎兵。
回鶻騎兵肩負重要任務,回鶻將領烏柯深知其中厲害,發現身後追兵之後,不敢馬上渡河,掉轉馬頭,前隊變後隊,準備和追兵一決高下。
黑雕軍在回鶻騎兵陣前五六十步的位置站住,軍士們在何五郎的命令下,把弓箭拿在手裏,做好進攻的準備。
烏柯見追兵不過千人,心中稍安,他決定全殲這股敵軍,然後放放心心的渡河。中原軍隊步軍多,擅長陣地戰,騎兵則遜於回鶻騎兵,烏柯久住蘭州,對兩軍的特點知之甚深,他決定全軍壓上,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徹底消滅這股膽子不小的追兵。
烏柯不等周軍站穩腳跟,戰鼓聲震天響起,回鶻軍高舉着彎刀,高喊着向黑雕軍撲來。回鶻人並非全用彎刀,蘭州回鶻人的一支小部族曾遠到西域,和大食國的商人有過接觸,鋒利強悍的大食彎刀立刻引了回鶻人的目光,回到蘭州後,他們迅速仿製了大批彎刀,裝備在騎兵中去,成為蘭州回鶻軍的標準裝備。
黑雕軍豹營和豺營的弩箭全被拿去裝備黑蛟軍和伏虎軍,豹營和豺營制式也相應進行了換裝,一名軍士標準的武器裝備有一張長弓、五十支箭,一把橫刀,一支木柄長槍,木柄長槍槍長三米五,比熊營用過的馬槍要稍長一些,還有一面小圓盾牌,可謂是裝備良。
回鶻軍發起衝鋒後,黑雕軍軍士並沒有馬上發起衝鋒,排出了一個雁陣,左右兩翼稍長,中軍方向的軍力則略顯薄弱。雁陣最有利於發揮弓箭的威力,等到回鶻騎兵衝到箭程之內,中軍帳前才響起放箭的號令。
黑雕軍軍士們大多久經戰火考驗,老兵佔了絕打部分,他們面對如狼似虎的回鶻騎兵,並沒有慌亂,也沒有急於放箭,而是穩穩的做好準備,號令一起,才拉開弓箭,向回鶻兵去。
回鶻騎兵也於騎,他們衝鋒之時,也拿起弓箭,向周軍去。兩軍的箭雨在空中織碰撞,回鶻騎兵人數比黑雕軍多一倍,但是,他們箭完全出自天生的本能,而沒有統一的指揮,而黑雕軍的鐵箭基本是同時發,形成了密集的箭雨,因此,黑雕軍雖有不少軍士中箭,但回鶻軍中箭落馬的軍士遠比黑雕軍多。落馬的回鶻軍士,基本上沒有活命的希望,隨後而上的馬隊,將他們狠狠的蹋在了地面。
黑雕軍軍士們動作相當整齊有序,完第二支箭後。回鶻人已來到了身前。中軍帳前的軍士甚至可以看到回鶻騎手出的白氣。
中軍帳前戰鼓聲一變,黑雕軍軍士立刻手持長槍,雁陣兩翼的軍士左右包抄。向回鶻軍兩翼衝去。而中軍則跟在左翼軍後面。也殺入了敵陣。
因為兵少,兩軍接觸便是決戰,沒有什麼花哨可講,是實力和勇氣的對決。
騎兵相接瞬間,黑雕軍的長槍佔了極大的便宜,一隊隊騎兵形成橫隊,長槍如林。全部平平對着敵人的騎兵,藉着自己和對方馬匹的衝力,輕易刺破了回鶻人的輕甲,不少回鶻兵被挑落馬下。回鶻彎刀雖然鋒利,但是。彎刀和長槍相比,太短,兩軍鋒之際,回鶻人紛紛被挑落馬下。
回鶻人極為勇悍,前面的軍士被挑死後,後面的軍士在慣作用下,繼續往前衝,因為是在渭水河岸,適合騎兵作戰的空間很少,一次衝鋒後,基本沒有再次衝鋒的空間了,很快,兩軍就混在了一起。回鶻人的彎刀此時才發揮了威力,黑雕軍軍士的斷臂殘肢不斷飛到半空中。
何五郎首先舉起長槍,朝一名回鶻敵軍扔去,長槍狠狠的刺入了敵軍的身體。絕大部分黑雕軍軍士都做着何五郎同樣的動作,把長槍當成標槍扔了出去,然後出了橫刀,和回鶻軍士對砍。
這種扔槍戰術是黑雕軍認可的,因為騎兵混在一起後,長槍威力就會大大減弱,若要把長槍掛回槍帶,再出長刀,這兩個動作,就會讓許多軍士喪命。若在戰鬥中,幾百或上千支長槍拋出,不僅可簡化動作,更可以給敵人大量殺傷。這個戰術是鐵川源提出來的,但是剛剛提出之時,許多人並不同意這種做飯,特別是軍需官們,他們捨不得把價格昂貴的長槍就這樣輕率的扔出去。
雙方爭論不下,一直吵到了侯大勇哪裏,侯大勇聽完雙方陳述後,馬上拍板,道:“任何時候,人都是第一位的,若不扔掉長槍,被敵人殺掉,最後,不僅長槍不是自己的,命也不是自己的,為什麼不扔?”節度使發了話,黑雕軍騎手們在練習刺殺後,還專門練習瞭如何投長槍。
回鶻軍和黑雕軍混在一起後,黑雕軍騎手們誰都不願拿着長槍,紛紛把長槍投了出去,一時之間,戰場上長槍橫飛,不少回鶻人本沒有明白回來是怎麼一回事,就被沉重而鋒利的長槍刺了一個透心涼。
烏柯極為勇猛,可是,在渭水邊,他的運氣實在不怎樣,在衝鋒之時,就被半空中落下的一支鐵箭刺傷了大腿。衝入敵陣後,他帶着滿腔的怒火,砍殺了兩名周軍騎手後,被一名周軍將軍攔截住。兩人對砍幾刀,平分秋,都沒有佔到便宜。
烏柯是個興奮型將軍,遇到武藝高強的敵手,渾身血都被起,他大叫一聲,催馬上前,眼睛盯着周軍將領的脖頸,恨不得一刀將其斬下來。烏柯還沒有衝到周軍大將馬前,只覺得一股大力從後背襲來,緊接着一陣巨痛傳來,此時他已高舉戰刀,可是他渾身的力氣卻如水銀地般逝去。
烏柯永遠沒有時間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因為敵將沒有給他留下任何機會,他的頭顱被周軍大將一刀砍了下來,一股熱血噴的如盛開的花朵。烏柯騎術極好,被斬殺後,腿雙仍夾緊馬腹,一具無頭騎手,背上着一支長槍,在亂軍中奔馳了數十步,才栽下馬來。
這一幕景象如此恐怖和詭異,給周軍大將何五郎留下了深刻印象。這一仗之後,他在渭水岸邊,專門為烏柯修一個墳墓。
斬殺了烏柯,並沒有使回鶻軍馬上崩潰,因為混戰中,誰也不知道烏柯已死,雙方軍士都殺紅了眼,看見服飾不同,馬上就痛下殺手。烏柯死或不死,對雙方軍士來説,已經不重要了。
烈的戰鬥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回鶻人長途跋涉到渭水,且由於糧食不多,因此總是處於半飢餓狀態,體力消耗極大,而黑雕軍以逸待勞,伙食又開的極好,軍士們一個個身體強健,力旺盛。
回鶻人漸漸頂不住黑雕軍的進攻了,傷亡極重,戰場優勢開始向黑雕軍轉移。戰鬥持續又一炷香的時間,戰場才歸於沉寂。
對大多數軍士來説,一切都結束了,包括他們的愛恨、包括他們的親人敵人,在渭水岸邊,都成為永遠的過去。
戰場上除了一些無人的戰馬以外,就只有何五郎帶領的三百多黑雕軍騎手,六百多黑雕軍,也永遠倒在了渭水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