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襄陽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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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紫也奇道:“若不是被野獸吃了，她們能上哪兒去？明明是從這兒摔下去的。”蕭峯心中悲痛，搖搖頭默然不語。

阿紫又道:“姐夫，你搜清楚沒有？是不是每個地方都搜過了？”蕭峯道:“每個地方都搜過了，要不也不用花那麼長的時間。”他的聲音低沉而微微發抖，顯是強壓內心悲痛。

阿紫伸手摸摸他的大手，柔聲道:“姐夫，你別太難過，也許林姑娘被仙人所救，就像我們當初跳下去一樣，穿越時空，到了另一個世界。”蕭峯心中一動，倒是沒想到這一節，若真是這樣，今生也是永不能相見的了，但總比摔下去，被野獸吃了的強，忽然又想起那一灘血，搖搖頭沉聲道:“不可能，地上有一灘血。”阿紫眼睛一轉道:“那一灘血肯定是林馨蘭那惡女人的，林姑娘在空中被風捲跑，穿越時空去了，而那個惡女人因為殺人如麻，作惡多端，天上的菩薩不肯救她，讓她摔死了，然後就被野獸吃掉了。要不，你想地上怎麼只有一灘血？要是兩個人摔下來，應該有兩灘血才對。”蕭峯這兩兩夜太過悲痛，思維已不似平清晰，一聽阿紫如是説，隱隱覺得也有些道理，世事無奇不有，看似匪夷所思，但他卻是親身經歷過的，當下不由將信將疑。

蕭峯站在崖邊，抬頭望着一望不見邊際的蒼穹，白雲冉冉而過，天空千年不改容顏，但只在轉瞬間，世上的事已完全變了模樣。蕭峯想起前世上牛羊之盟、今生小鏡湖之約全都轉眼成空，上天一次次捉他，不心裏悲憤難忍，忽張嘴長嘯一聲，右掌提起，一掌拍在崖前的大岩石上，那岩石被擊得碎開來，往崖下飛墜而去“轟隆…”山谷裏迴響着岩石撞在崖壁上的聲音。

阿紫驚恐地一把拉着蕭峯“姐夫，咱們回小鏡湖去，好麼？”蕭峯一聽小鏡湖，眼淚又掉下來。阿紫拉着他上了馬，蕭峯迴頭往懸崖望去，悽然想道:“煙碧，你若到了另一個時空，你還是忘了我吧，你苦苦輪迴守候，到頭來終是一場空。”他想起這世上待他最好的兩個人柳如和林煙碧，都離他而去了，只剩下與他一起穿越時空來到這裏的阿紫，彷彿時空轉，又回到了從前，一切都沒有改變，他註定一生孤獨。

蕭峯滿腹悲愴，與阿紫打馬急奔入了雁門關。

不幾，回到信陽小鏡湖，剛進方竹林，忽從林裏竄出一個人來，大呼道:“阿紫，你回來了？”阿紫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立時跳起來，喝道:“你怎麼在這裏？”原來眼前之人竟是遊坦之。

遊坦之滿臉歡喜，興高采烈地道:“他們説你住在這裏，我就在這裏等你回來，你果真回來了！”阿紫怒道:“他們是誰？”遊坦之道:“他們就是他們，我怎麼知道他們是誰？”蕭峯見他説話顛三倒四的，依然神志不清，向四下裏看了一下，再沒有別人，想來是碧雲宮的人送他到這兒來，不見有人，就留下他先回去了。他走進屋裏，在林煙碧住的屋子裏放着一封信，信果真是碧雲宮的人寫的，説道遊坦之中了林馨蘭獨門的魂散，且中毒很深，何青蓮心傷柳如之死，已離宮赴江南，至今未歸，只好送回來請林煙碧慢慢醫治，見蕭峯三人不在，等了幾天還未見回來，唯有將遊坦之留下，以信告知。

蕭峯看完書信，心中又是一陣悲痛襲來，林煙碧已不在了，上哪裏找人給遊坦之治病？她的母親和弟弟還有大師伯，剛剛經歷柳如之死帶來的悲痛，還能經受得住這麼沉重的打擊麼？蕭峯把信摺好，決定先不把林煙碧的死訊告訴碧雲宮。他不過是替自己找個藉口不説，其實他心裏不願意承認林煙碧已死，她的屍體沒找到，怎麼能説死了呢？

阿紫要趕遊坦之走，蕭峯不讓。阿紫知蕭峯心裏很難過，也不忍硬拂他的意，唯有讓遊坦之留下來。

從此，蕭峯常坐在阿朱的墳前喝酒，阿紫則天天叉着手，呼喝遊坦之幹這幹那，漸漸倒也習慣了這種子，一天不呼喝一下還覺得難受。遊坦之自是對她言聽計從，擔水劈柴做飯洗衣，樣樣全包。

光陰似箭，月如梭，一晃六年過去了。

蕭峯已習慣坐在阿朱的墳前説説話，就當她還活着一樣，在他心裏，這墳裏的人不僅僅是阿朱，還是林煙碧，兩人的影子早已重疊。只是他心中一直有個不肯褪去的幻想，幻想着林煙碧總有一天會再出現在他面前，但六年過去了，他每年都到雁門關的懸崖旁守候一個月，可是年年都沒有奇蹟出現。但這個念頭始終揮之不去，反而越來越強烈。

這一，阿紫忽從屋裏奔出來，蕭峯即向阿朱的墳道:“看，鐵頭又要捱罵了。”果然，立即聽到阿紫大聲喝道:“鐵頭！你死哪裏去了？快滾出來！”遊坦之像箭一樣從屋後掠上屋頂，落在阿紫面前“阿紫，我在劈柴。”

“劈你個頭！”阿紫右手一攤，伸到遊坦之的面前道:“你自己看看？你買的什麼米？又酸又黃，餵豬都不吃！”遊坦之大聲道:“阿紫放心，餵豬一定吃的！”

“啪”阿紫伸手掌了遊坦之一耳光“你氣死我了，你真是比豬還笨，立刻給我換去！一百斤，少一兩都不行！”遊坦之捂着臉，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樣，低着頭不出聲。

蕭峯嘆了口氣，道:“阿紫，説你多少遍了，不要動不動就打他。他傻乎乎的，懂什麼好壞，別人給他什麼他就拿什麼了。你讓他換，他也不知道換什麼好的，你和他一塊兒去罷。”

“好罷。”阿紫見遊坦之傻愣愣地盯着自己，舉起手來又喝道:“看什麼看！還不進屋去把米抬出來！”

“是！”遊坦之忙奔進屋裏，扛起那袋新買的米，和阿紫一起出林而去。

已過晌午，蕭峯坐在墳旁的石頭上，那石頭已被他坐得甚是光滑，他向後倚在一棵樹幹上，看着風裏輕輕搖動的杜鵑花，他的眼睛漸漸合上，糊睡去。

“蕭大俠！蕭大俠…”忽聽得一人在林外大聲疾呼。蕭峯一下從夢中驚醒，卻是一個女子的聲音，他猛地飛身躍起，顫聲道:“煙碧，是你麼？”

“蕭大俠！我是郭襄…”那女子焦急得聲音帶着哭腔。

蕭峯心裏猛然一沉，才從動中清醒過來，暗忖道:“我是睡糊塗了，煙碧又怎麼會叫我蕭大俠？”他掠出竹林，面見一個穿着淡綠襯子的姑娘飛奔而來，遠遠看去，竟然和林煙碧有幾分相似，蕭峯心中一慟，幾掉下淚來。他抬起頭勉強笑道:“郭姑娘，你怎麼來了？”郭襄一下子撲到他面前，跪在地上哭道:“蕭大俠，求求你快去救救我爹爹媽媽。”蕭峯大驚，伸手拉起郭襄道:“你爹爹媽媽怎麼了？”郭襄眼淚鼻涕縱橫，也顧不得去擦“蒙古大軍壓境，兵困襄陽，如今已成孤城，我爹爹和媽媽不肯棄城獨活，死守襄陽。我從外地聞訊趕回去時，襄陽城已被蒙古軍重重包圍，我好不容易衝進城去，媽媽説襄陽城就要保不住了，讓我快逃，我想普天下能救我爹媽的只有蕭大俠你，所以我衝出重圍前來找你，誰知沒有人知道你在哪裏，打聽了許久，才從碧雲宮一個叫江藍的人口中得知你在這兒。”她哇地一聲哭出來“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遲了，但求你快去救救他們！”

“好！你等等！”蕭峯奔到屋前牽出汗血寶馬，留了字條告訴阿紫，便與郭襄飛奔向襄陽。

郭襄騎的也是汗血寶馬，兩人夜兼程，用不了兩天，已遙遙望見襄陽城。但見城頭上一面大旗風招展，卻因距離太遠，看不清楚旗上的字。蕭峯心中一凜，覺得那大旗像是蒙古的軍旗“駕！”他揮動馬鞭，加速往城下奔去。郭襄也到了異常，心裏突突亂跳，拍馬緊追上來。

待到近時，蕭峯與郭襄同時驚呼出聲，郭襄身子一軟，從馬上滾落下來。

眼前殘陽如血，屍橫遍野，四下裏死一般的寂靜，只有上空的烏鴉“呀呀”的叫聲。

“爹爹！媽媽！”郭襄嘶聲大喊，暈死過去。

蕭峯呆呆坐在馬上，一時竟忘了下馬，他面前屍體成山，血成河，戰爭的慘烈可想而知，這些人無辜死去，死後連葬身之地都沒有。縱使是郭靖這樣的大英雄，也不能倖免。蕭峯第一次到，在戰爭面前，他的力量顯得多麼薄弱。想到郭靖和黃蓉，他心中沉痛無比，躍下馬來，跪在地上，仰首向天沉聲道:“郭大俠，郭夫人，蕭峯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