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燈火闌珊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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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屋裏，阿紫就聽到紛雜的腳步聲朝茅屋走來，心裏暗暗叫苦，唯有彎鑽進牀底下，剛剛藏好，就聽到了幾個人推門走進來的聲音。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大哥，你看着點兒，這裏是門檻。”阿紫聽出這聲音是剛才那公主的聲音，一個男子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有人點着了燈，阿紫在牀下看到幾個人一直朝着牀的方向走來，阿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忽聽得牀板“吱呀”地一響，有人重重地躺倒在牀上。只聽得那公主焦急的聲音道:“小雁，快去拿醒酒湯來！小云，你去拿條熱巾來。”兩個女子分別應了，推門走了出去。

阿紫看到一雙女子的腳站在牀前，忽聽得那公主的聲音輕輕地道:“你怎麼喝得這麼醉，酒喝多了總是傷身子的。”沒有人回答，只聽得那牀上傳來輕輕的打鼾聲。公主低低喚道:“大將軍，大將軍…怎麼這麼快就睡着了。”她輕移腳步，然後有被子被拉動的聲音，忽聽得她幽幽地嘆了口氣道:“你今兒和我説的話不足三句，你為什麼總是躲着我？我這麼可怕嗎？”頓了一下，又道:“你知道嗎，我現在心裏面只有你，別的什麼我都不會在意了，可你為什麼不快活，整皺着眉頭？唉，無論我怎麼問你，你總説沒什麼，其實你跟我説了，縱使我幫不上什麼忙，但我會與你一起分擔痛苦，絕不會讓你一個人獨自苦悶的。唉，不過我真想不明白，像你這麼一個英雄人物，又位極人臣，還有什麼苦惱呢？”阿紫聽着她叨叨絮絮地説着，心想:“這位公主真是痴情，不過看來這位將軍卻不大喜歡她。”正在此時，有人推門進來，只聽得小雁的聲音道:“公主，醒酒湯來了。”另一個聲音道:“公主，巾…”

“噓…小聲點兒。”公主站起來小聲道:“大將軍睡着了，我們出去吧，別吵醒了他。”阿紫眼前一黑，燈光熄滅，只聽得細碎的腳步聲與輕輕的關門聲，三人走了出去。

阿紫長長地出了口氣，忽然聽到牀上的人竟然也輕輕地嘆了口氣，語氣間甚是無奈。阿紫才知道他先前是在裝睡，忙凝神屏氣，側耳細聽牀上的人有何動靜，但沒過一會兒，又傳來了輕輕的、均勻的打鼾聲，看來他這回真的是睡着了。

阿紫躲在牀下，甚覺睏乏，正在朦朦朧朧間，忽聽到有輕輕的推門聲，阿紫藉着屋外帳篷裏過來的微弱燈光，看到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此人瞬間已來到牀前，只聽“波”地一聲，牀上的人只悶哼了半聲，就已被點了道，緊接着那人輕喝一聲:“小妖女，看你往哪兒逃！？”影閃動，直朝牀下掃來。阿紫大驚，認出此人就是黃蓉，忙抓了一把毒針朝牀外勁出去，黃蓉早有準備，猛地躍起，同時一顆石子破空出，正中阿紫的大腿，阿紫“哎呀”一聲，登時鮮血直。黃蓉‮腿雙‬成弓步，右手持打狗，左手成掌“呼”地一掌朝牀下擊去，阿紫腿上受傷，牀下又窄，本無法躲閃，眼看這一掌擊出，阿紫必成重傷。忽然“啪”地一聲，牀上的人竟伸出手來硬生生地接了黃蓉一掌，黃蓉被震得倒退了幾步，而牀上的人卻紋絲不動。

黃蓉暗暗心驚，因為她這一掌幾乎用了十成內力，對方卻輕描淡寫地化了去，而且剛才自己明明已經點了他的道，他竟還可以行動自如，能將功夫練到這種地步的人，簡直匪夷所思，她萬萬想不到蒙古軍中竟有這樣功力的人。黃蓉低聲喝道:“閣下何人？”牀上的人輕輕地嘆了口氣，道:“一個不該活着的人。”這句極低極輕的話聽在阿紫的耳裏，卻如五雷轟頂一般，整個人都呆了。

坐在牀上的那人低沉着聲音道:“你又是何人？為何夜闖營帳？”黃蓉知道今夜陡遇強敵，要想全身而退是不能夠了，當下把心一橫，打狗倏然揮出，招招直取敵人要害。那人“咦”地一聲站起身來，語氣間甚是驚奇，拆了幾招，那人忽然問道:“你是丐幫幫主？”黃蓉心想此人武功見識淵博，認得打狗法，當下更不答話，拼命快攻。但是那人似乎對打狗法甚為悉，儘管黃蓉每一招都極妙厲害，卻連他的衣角也沾不着，縱使是郭靖，也未必能夠如此。那人似乎有意相讓，只是躲避，極少還手。黃蓉越打越心驚，暗想打狗法從來只傳丐幫幫主，怎麼此人竟對這套法如此悉？那人忽飛身躍起躲過黃蓉橫掃‮腿雙‬的一擊，同時右掌快速朝黃蓉的右手拍去，左手反手去奪黃蓉的打狗，這一招來得好快，黃蓉大驚，認得是降龍十八掌中的“飛龍在天”強勁的掌風得她連忙棄撒手。那人將打狗握在手中，輕輕地‮撫‬着，忽又擲回黃蓉腳下道:“你快走吧，再遲恐怕就來不及了，他們已經聽到聲音，很快就會有人趕來。”黃蓉撿起打狗，心裏一時間轉過千百個念頭:“他為何會用降龍十八掌？他為何要手下留情？他為何…”正在驚疑不定間，眼前忽然一亮，一個顫抖的聲音尖聲叫道:“姐…姐夫！”那人猛然回頭，燈光下只見此人身材魁梧、目光如電，赫然便是蕭峯！他看到阿紫站在灶台的燈前，全身粟粟而抖，不口叫道:“阿紫！”話音剛落，一個温軟的身子猛地撲入懷中，他雙目含淚，張開雙臂摟住她，阿紫將臉依偎在他寬廣的膛，泣不成聲“姐夫…姐夫，真的是你嗎？”那身上悉的氣息、温柔而有力的懷抱讓阿紫恍若置身夢中，多少次了，夢裏姐夫就是這樣擁着她。蕭峯輕輕撫着阿紫的秀髮，柔聲道:“是我，是我，我的小阿紫。”聽着這悉而温柔的聲音，阿紫半年多來的辛酸一下子湧上心頭，她用手捶着他的膛放聲痛哭。蕭峯低頭瞧見阿紫憔悴的臉龐，心下甚是難過，暗想:“她孤身一人在外，必是受了不少苦頭。”不憐惜地拍着她的後背，輕聲道:“都是我不好，沒好好照顧你，讓你受苦了。”阿紫聽了，哭得更加厲害，仰起頭嗚嗚咽咽地道:“姐夫，從今往後，你不要再扔下阿紫了。”蕭峯心裏一酸，復將她攬入懷中，聲音有些咽哽，道:“好…好，再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