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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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雲吐霧之後,白土山低頭對吳鳳鳳説道“算來算去,這一年我就辦窩囊了一件事。”吳鳳鳳在他
膛上躺着,如一隻鵪鶉,但也是一隻濃裝豔抹的鵪鶉。問道“有啥事讓你覺着窩囊了?”白土山使勁
了一口,吐出濃烈的煙霧來,而後把煙蒂摁滅在煙灰缸裏。説道“蛋着你,我也才會説出這樣的話來。其實我這人就是小心眼,見不得別人好。”看樣子,他把吳鳳鳳儼然是蛋作自己的紅顏知己了。
“到底是啥事,給我説説。”白土山説還休的樣子引起了她的興趣,她不在白土山的
前躺着了,而是起身和他坐在一起。白了他一眼,説道“是不是你夜裏偷着上那家女人的炕,被一腳踢到地上了吧?”見她這麼説,白土山抱住吳鳳鳳低頭親了一口,説道“村裏的那些女人,我土山咋能看上眼,你難道還沒有看出來麼,現在我的心思可全在你身上呢!”
“這還差不多。”吳鳳鳳説道“快給我説説,啥事讓你覺着窩囊了?”
“其實也沒啥!”白土山嘆出長長的一口氣,如是説道“你説我這支書都當了一年半了,風光也風光了,榮耀也榮耀了。現在可以説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可就覺着辦了一件不順心的事。”頓了頓,又説道“我是看走眼了,不該把火葬廠給那個傻小子去管。”
“咋了?那火葬廠出事了?”見白土山這麼説,吳鳳鳳不免有些擔心地問。
“要是出點兒什麼事才好呢!都燒了幾百號人了。結果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出。”白土山又説道“你沒見那個白強,整天得意的樣子。”吳鳳鳳説道“這廠子是你們村建的,砸了你也
不了干係。”
“你瞅着吧,照馬鄉長那個整法,怕是早完都要出事的。建廠時,他就黑了不少昧心的錢。現在又要讓我從死人身上撈錢。你説這事不晦氣麼!”白土山説道“我是不想和這廠子扯上什麼關係了,這麼給你説吧,現在就是這火葬廠不管是出了啥事都不會和我有多大關係了。你們戲裏不是有句詞兒,叫”白土山拍着腦門想,道“叫金蟬殼麼,我這也是
了殼的。”
“你這麼一説,現在是廠子好,不管你事。廠子砸了,也不管你的事。那你為啥還巴望着人家不好過呢!”吳鳳鳳有些納罕了。
“這”白土山一下子説不出個所以然來,想了一會兒,才説道“這麼給你説吧,我就是見不得他過的好。”此話一出,吳鳳鳳有些怔怔地看着這個五大三的男人,一會兒,壞笑道“我這是着了那門子魔了,竟然看上了你這個土不拉嘰的壞東西。”説着,還在他的
口上輕咬了幾口。
剛才的説話權當是休息,白土山在這個時候也緩了勁來。把吳鳳鳳壓在身下,道“我要是不壞,你還不會着魔呢!”説着,又要開始一場惡戰了。
白強一家現在過得好了,這應該算是白土山的恩賜。要不是當初他着白強建養雞場,要不是他提議讓白強做了火葬廠的廠長。估計白強也不會有今天的好
子。可是他的
子好了,卻有引起白土山的妒忌來。
世上總有這麼一些人,總見不得別人好,總巴望着別人壞。別人過得好了,便要去妒忌,甚至是詛咒。這與己無關的妒忌和只想人壞的詛咒該是人心裏最醜陋的兩樣東西了。
而現在妒忌着白強家的,又何止白土山一個人。
雖然拉着窗簾,但通過窗簾已經能覺得到天要將明的氣息了。孫寡婦醒得很早,這些天她都沒有睡好。心眼小心計多的人常睡不好覺,即使沒有什麼事兒也會無端的生出些事來。對這樣的人,睡不好覺本也活該。
可是,她若睡不好了,卻也不讓別人睡好覺了。推了幾下,把那枕邊人給推醒了,説道“你那兒子,還當不當你是他爹了,咱得找他去。”
“這一大早的,你咋説這樣的話。”白老漢剛醒,還有些糊,説道“我咋就不是他爹了?”
“哼!”孫寡婦一副輕蔑的語氣,拉長了音,説道“我看哪,你還當他是你的兒,可人家當不當你是他爹就是另一回事了。就説那妖媚子生娃的時候吧,連吱都不吱咱們一聲。要不是桂花説了,咱都還不知道這事呢!我這做後孃的就不盼着他孝順了,就是你這做親爹的,他十天半月還不來看你一趟呢!”
“這還不都是因為”話説了一半,白老漢不想和孫寡婦爭吵,就把下半句話嚥了下去,只是説道“他做了廠長,整天介忙的很。你不要説這樣的話了,我還想躺會兒呢!”既然是打開話匣子了,孫寡婦哪肯罷休,依舊説道“是哦,當上廠長了,能掙大錢了。就不認你這瘸腿的爹了。咱可不能便宜了他們!”
“這家裏才消停幾天,你又想咋的了?”白老漢有些不耐煩地説道。
“我這不都是為了你好?”説着,孫寡婦硬生生的抹下幾滴眼淚來“你看咱住的這半邊屋子,比住窩棚還要難受呢!我可聽説,你那不孝順的兒子開了可就要蓋大瓦房了。”
“當初是誰把他們兩口子給攆走的?現在咋好意思去和他們一起住?”經孫寡婦這麼一折騰,白老漢已經沒有絲毫的睡意了。起身掀開窗簾,果真天已亮,只是這屋裏還有些暗。打開了燈,就準備要穿衣起牀了。
“我啥時候説要和他們住一塊兒了。”孫寡婦爭辯道“看他們過得這樣滋潤,我是想給他們要幾個養老的錢。”
“啊!”白老漢坐到炕上正係扣子,繫到一半就停了下來,他想不到孫寡婦竟動了這樣的心思。説道“那不成,我現在手腳都能動。給娃要這個錢做啥?”孫寡婦也坐了起來,説道“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好。他給你一分錢,你就省一分錢的氣力。他給你兩分錢,你就省兩分錢的氣力。你不瞧瞧,你這把糟骨頭還能蹦達幾天。”
“就蹦達幾天就算幾天。你想要你就要去,反正啊我是拉不下這臉。”提鞋下了炕,白老漢要出門時,扭頭對孫寡婦説道。
孫寡婦看白老漢要出門,就問他“這一大早的,你要幹啥去。”白老漢頓了頓,卻假裝沒有聽見,裹緊了那件破棉襖就向外走去了。
這一與前些
子比起來,的確是起得早了些,要是孫寡婦不説那些話,或許他還能在被窩裏賴上一會兒。可是在聽到那些話後,即使睡的是龍牀,也不想多呆半刻鐘了。
骨子裏,白老漢是厭惡這個女人的。當初和她結婚僅僅是為了遮蔽那段天理不容的孽情。而今那件醜陋的事情的暫時不會有浮出水面的危險了。但其它的煩惱卻接踵而來。這女人天天吵嚷,白老漢的耳難得一
清淨。白
裏,對這樣的女人,白老漢連話都不想和她説一句,連看都不願意看她一眼。可是到了晚上了,當和這樣的一個女人睡在同一個炕上時,卻又去摟她、摸她、和她做那些事情。生活也就是這樣的生活,
子也就這樣的
子。過着就過着吧,活着就活着吧。思考它們的意義是高閣裏那些閒人們的事情。
白老漢起得這樣早,是要趕去村郊雞場的。雞場養的雞果真比家雞肯下蛋,才不長時間,他們就已經積攢了半間屋子了。白土山給他們説,年前收雞蛋的就會來。雖然街坊鄰居、四里八村的都買了一些去,但都是三斤五斤的去買,這些都是小頭,那專門收雞蛋的才是大頭。不單是白老漢一個,其他户也盼着那收雞蛋的人早些來,他們來了這一個個雞蛋就能換成一張張花花綠綠的鈔票了。
早晨的白家莊籠罩在冰冷的霜氣之中,在層層的霜氣之間,枯樹、土屋、草垛乃至萬物都披上了一層薄薄的冰凌,這村子就像是被冰凍了一般。除了白老漢,大街上再無其它的人,他蹣跚地走着,除了公雞打鳴便是他的腳步聲了。不過,那腳步聲愈來愈小,他也愈走愈遠,很快就在這霜氣消失了。
這時候,東天裏出現了一抹紅霞,起初,她看起來毫不起眼,嬌弱得如同蹙眉的女子,可它是終究能夠強大起來的,她也能把這冰冷的村子給融化掉。也許現在你還不相信,但過一段時間之後,看她鳳冠霞帔、光芒萬丈的模樣,整個村落,整個大地在她的照耀下,煥發着的生機與活力,你就該知道她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