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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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它是“繩”其實並不確實,那只是一種麻——黃麻,像是新繅的生絲,一縷縷地隨風揚起。一端系在樹幹上,下剩的部分統統垂散下來,卻在下垂的部位。緊打着二個結頭。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動作,黃衣人顯然還在打第四個結頭,也就在這時,他發現了尹劍平。
尹劍平走到了他的面前。黃衣人看了他一眼,繼續打他的繩結,他的手法很怪,繞過來又進去,進去又繞出來,總之,那是一種不可能為別人所模仿的手法。就這樣,第四個繩結打好了。
尹劍平靜靜地在他身邊看着,只覺得對方温文儒雅,一如處子,然而説不出是什麼理由,尹劍平卻斷定他絕非是時下的書生。他身上那襲長衣質料很特別,像是為麻所制.同他系在樹上的那一綹黃麻看上去是同一質料,在這種寒冷季節裏穿麻質長衣,確實顯得極為怪異!
忽的,尹劍平又發覺出來,對方可能對於“黃麻”似有偏愛,他的頭巾、鞋、同樣地為黃麻所制。此外,在他瘦長的下指上還配戴着一枚黃寶石的戒指,他可能讀過萬卷書,也行過萬里路,温文儒雅的面頰上,曾為風塵的歷練,留下了很深的條紋路!
總之,這個人的出現,給人一種絕非偶然的覺!尹劍平終於忍不住抱拳道:“這位兄台請了。”黃衣人微微點了一下頭、把注視在黃麻套結上的一對眸子改向尹劍平。
“來朝山進香的?”他立刻又搖了一下頭:“不是?”尹劍平手指了一下雙鶴堂羌爾笑道:“雙鶴堂乃是在下昔師門,在下己久年未歸,特此前來探視。”黃衣人一笑道:“聽你口氣,好像你是雙鶴堂門下傳人?請問上下!”尹劍平抱拳道:“不敢,尹劍平。”黃衣人立時臉上現出了笑容。點頭道:“原來你就是尹劍平,我聽説過你的名字。也曾拜賞了你在那棵棗樹上留下的功力,很好!只是,遺憾的你卻不是雙鶴堂的衣缽傳人,算不上是雙鶴堂門下弟子。”尹劍平陡然一驚,由不住頓時呆住!
這些事在他來説,一直視為不足為外人道的隱情,外人自是難以獲知,想不到這個黃衣人居然知道這麼清楚,一開口即與道破。
“你不必驚異我是怎麼知道的。”黃衣人冷冷地笑道:“總之,在雙鶴堂危急傾亡之前。你還想到回來,卻還算不昧良知,比起其他各門下來,總算是強得太多了!”説到這裏,黃衣人臉上興起了兩條深刻的紋路,那雙深邃的眼睛裏,現出了一種濛濛的寒意。因為那種過人的涵養,像他這樣的人,是不容易被人家一上來就捉摸清楚的。
“你回來的也許正是時候,”他説:“雙鶴堂如今人去樓空,剩下的人不多了,米如煙已經喪失了昔的鋭氣,你應該鼓舞鎮定他戰勝強敵的信心!”尹劍平一怔道:“兄台,您是…莫非您已經知道了雙鶴堂未來的這場劫難?”那人微笑了一下,道:“水紅芍老醜不堪,卻打發了個漂亮的徒弟出未,想為她找回己失的面了。這件事狂妄復荒唐。江湖上已有風聞,我豈能有所不知了?”尹劍平心中怦然一動。着實吃驚下小。
黃衣人無視於他,繼續道:“姓甘的姑娘一身本事確實了得,三天的時間踏平了庭岳陽門,可憐李鐵心老少兩代,皆遭毒手。小妮子的手段也着實大厲害了一點!”尹劍平內心大驚,表面卻不現出,問道:“這件事兄台何以知道?”黃衣人一笑道:“江湖上沒有一件中事能瞞人耳目的,這種事更何能例外?”尹劍平心中着實不解,就岳陽門慘遭殺劫一事來看,不過是五以前,自己身歷其事,晝夜兼程,披星戴月地趕到了這裏,最快的消息,絕不至快過於自己這張嘴,而面前的這個黃衣人,居然在自己來抵隆中之前,就已先行知道,這豈非太不合情理了!這麼一想,他頓時心存警惕,原先到口想探詢對方的話又復在了肚子裏。對於岳陽門的事,更不便再提。
黃衣人微微頷首,道:“你大概可以進去了。”尹劍平抱拳告辭,轉身自去。
他不曾進一步打聽黃衣人的來龍去脈,因為那樣,固然可幫助他解除對黃衣人的眼前疑惑,但是反過來同時也等於暴了自己。大敵當前,他覺得自己的身分還是越少暴為妙。
尹劍平前進了約有六七步,再回過頭來,霍然竟失去了那人的蹤影,倒是那一絡系在樹枝上的黃麻,還留在那裏,被風吹得像馬尾也似地飄灑着。這個人出現得好奇怪,那絡系在樹上打了結的黃麻,更不知是什麼路數,若非他眼前有重要的任務須待完成,他一定要個清楚。
由矮牆上跨進了院門,驚飛了那一羣檐前嬉戲的巨鴉。
尹劍平一直到了前殿。
兩扇門扉,隨風開合着,發出了“咿呀”聲息。
前殿裏積滿了枯葉,還是入秋時候的紅葉,被風吹進來,到現在都不曾為人清除。正殿裏,供奉着呂祖與太上老君的金漆法相。
曾是雙鶴堂門下的弟子,尹劍平當然不會忽略了本門的禮數,他上前恭敬地行了大禮,找着了香,在長生燭上點着了。好。
他原以為這些動作,必然會驚動了本門負責前殿的弟子,哪裏知道一個人也沒有面。
踐踏着地上的紅葉,他穿出了大殿,順着一道偏廊走出去,驚動了兩隻正在睡覺的狗,猛地撲過來,向着他狂吠不住。由後面傳過來一陣叮叮的鈴聲,兩隻狗乍然聽見了鈴聲,夾着尾巴就跑了。
尹劍平方自覺出鈴聲傳自雙鶴堂主的丹房,即聽得一人嗟嘆着道:“你還是回來了!”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不使得尹劍平停住了腳步。果真那位雙鶴堂主米如煙算出他此刻來到,他可真是活神仙了。尹劍平心裏不勝驚異,剛要出聲詢問,丹房裏卻已傳出聲音道:“你回來就好了,我是不會錯待你的。”話聲少停。垂着的竹製門簾嘩啦捲起,由裏面走出一個白髮皤皤的青袍道人。若非尹劍平認定了這道人就是昔的授業恩師米如煙並特別加以注意,否則,他是萬萬認不出他來了。
這位昔名噪武林的健者,居然在短短几年時光裏。變得這般蒼老,乍然一見之下,尹劍平疑心自己是認錯了人,只是在亂草般的白髮虯髯裏,那張清癯消瘦的臉上,仍然保留着可供故人追尋的些許痕跡。
發須白了,背也彎了,瞳子裏已失去了昔的鋒凌,較諸以前,簡直判若兩人!
然而尹劍平卻斷定。眼前這個人,正是造就出自己“金剛鐵腕”功力的恩師“坎離上人”米如煙。
他情不自地往前走了幾步!
老道人銀眉頻眨,一連向後退了三四步,神上滿布疑惑。
“你是…”他喃喃地道:“你不足石明江?”
“上人不記得弟子了?”尹劍平快步走過去。親熱地去握他的手,道人身形一閃,飄出了丈許以外,顯然他的功夫,還不曾完全擱下。
“你是誰?快説。”老道人不勝驚訝地打量着他,一隻左手曲如鷹爪,深藏在寬大袖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