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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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行無須為對方真的擊中,只領受着眼前這股凌厲尖鋭的掌風,已不嚇了個亡魂喪膽,恨在半身涉水,猶在下沉之中,不要説出招攻防,簡直連轉動也是不能,一時間簡直嚇呆了!
尹劍平旁觀者清,看到這裏,已知道樊銀江決計乘機要阮行命。照説如能伺機殺了這個阮行,自是可大大削弱了甘十九妹一份實力,該是好事一件,可是如此一來所牽扯出的事情,必將大為複雜,在未明瞭甘十九妹真實動態之前,這番舉止,未免之過急,再者,在眾目睽睽之下,出手殺人,總是不好。
然而眼前情形,無論出聲喝止,或是出面干預,都已慢了一步。
眼看樊銀江這一式穿心掌下,阮行萬無生理,勢將穿心咯血而亡。
猛可裏,就只見緊依着池邊客房之一的一扇落地紗幔,陡地閃了一閃。
尹劍平眼尖,況乎對於這類事情,早已心裏存了十分仔細,是以略有所警,立刻全神貫注!
雖然他自信反應夠快,可是較諸窗前那個暗中突然現身的人來説,仍然是慢了一步,是以在他目光方自發覺到那個暗中突然現身的人就是甘十九妹時,後者似乎已經完成了救人傷敵的任務。
尹劍平只略略看見她現出身子匆匆一現即又收回,一現一隱,翩若驚鴻!
等到尹劍平忽然覺出可能不妙時,果然池子裏二人,卻已有了戲劇的轉變。
對於所有在亭子裏的各人來説,這個轉變都大使他們吃驚而到大惑不解!
即使是當事者本人樊銀江來説,亦莫名其妙!
各人的覺體會極其微妙不一,尹劍平因為全神貫注於那一個一現即隱的甘十九妹,等到發覺有異時,池子裏的轉變已成為事實。
只見樊銀江原保十拿九穩的出擊姿式,忽然中途生變,撲出的身子就像是忽然撞在了一堵看不見的牆上一般,倏地為之大大震了一下,一時面慘變,因而擰身折勢改向亭子裏縱落下來。
另一面那個紅衣人阮行,原來已半身沉水,居然在緊要關頭,像是有人拉了他一把,或是在他背後適當的位置上推了他一下。總之,藉着這無形中一推之力,卻將他已經沉下的身子霍地拔了起來。
“嘩啦”一聲水響,阮行竟然從水裏躍了出來,由於他面前不遠有一塊聳立的假山石,正好供以落腳,阮行乃得沒有再次出醜。
他身子一落向假山,才發覺自己半身水濕,自是狼狽之至,心裏明白必系甘十九妹暗中出手相助,既驚又愧,只恨恨地看了亭子裏的樊銀江一眼,倏然縱身上岸,帶着一身水濕,頭也不回地往南院裏去了。
站在亭子裏看熱鬧的,見此情景,俱當是樊銀江手下留情,對於紅衣人阮行的自取其辱,無不心裏稱快,一時眾口譁然,紛紛議論起來。
樊銀江一言不發地回到了座位上,看着尹劍平,臉上現出了一副苦笑。
尹劍平由其微微泛青的臉,以及眉心所沁出的幾顆汗珠,即知道他已吃了暗虧,而且負傷不輕。
眼前人雜,諸多不便,他遂即站起來道:“我們回去再説吧!”樊銀江點點頭,只説了個“好”字,即由不住發出了一聲輕咳。
尹劍平遂即舉手招來這裏的侍者,道:“這位呂兄與剛才那位紅衣朋友,一時技癢,不過輸?划着玩玩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你們用不着大驚小怪。一切損壞的東西,由我們奉賠就是。”説時,由袖子裏取出了一錠十兩紋銀。
不意那個小夥計搖手笑道:“尹相公用不着關照,一切損壞的東西,就連三位的茶錢,方才都已有南院的人代付了,不必介意。”一面説,他還不住地打量着樊銀江,十分欽佩地道:“這位呂相公真是好本事…小的眼都看花了,真是了不起。”二人對看了一眼,也就不再多説,當下站起離開。
當他們向亭外步出時,很不好意思地接受了數十對眼睛的“注目禮”返回客房之後,樊銀江一言不發地坐下來。
尹劍平回身關上了門。
“飛星”蔡極奇怪地看着二人,剛要説話,樊銀江忽然身子向後靠了一下,道:“有勞蔡香主,給我倒一碗水來。”蔡極怔了一下,忽然發覺到他的臉不對:“殿主,你…”怎麼了?”樊銀江緊緊咬着牙,搖搖頭不發一言。
尹劍平道:“銀江兄遭了人家的暗算,只怕是受了內傷!”
“啊!”蔡極大驚道:“這是怎麼回事?是誰下的手?”樊銀江苦笑着搖了搖頭道:“不知道。”一面説,他一面由身上取出了一個檀木扁盒,打開來,取出了一粒黑丸藥。是時蔡極已為他倒了碗白水,樊銀江接過將藥下。
蔡極大為惑,轉向尹劍平道:“少俠可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尹劍平微微點頭道:“大概知道一點。”樊銀江立刻轉目向他。顯然他對於自己負傷之事,仍然是全然不知。
蔡極道:“我方才隔窗見殿主明明已將那阮行打落池內,佔了上風,忽然存忠厚又折身返回,怎麼會又受了暗傷…是誰下的手?”尹劍平冷笑道:“還會是誰?自然是甘十九妹了!”
“甘…”蔡極打了一個寒噤。
樊銀江臉上亦不罩起了一片陰影。
“尹兄!莫非看見她了?”尹劍平點點頭:“雖只是驚鴻一瞥,卻已足可斷定是她,絕不會錯。”於是他乃將當時情形詳細説了一遍,只聽得二人既驚又懼,一時作聲不得。
樊銀江恨惡地冷笑一聲道:“這丫頭儘管功力驚人,只是暗中下手傷人,實屬卑鄙之至!哼哼…我豈能就此與她干休?”尹劍平道:“當時情形,如果甘十九妹不暗中及時出手,只怕她那個親信的跟班,已喪生在你手下,看起來她卻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樊銀江怔了一下,冷冷地道:“尹兄之意,莫非…”尹劍平道:“銀江兄千萬不要誤會,我絕非在替甘十九妹説話,只是平心而論,如果以她功力而論,果真有意取你命,方才必能得手,樊兄你就不會活着轉回來了!”樊銀江劍眉一挑,卻又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你也許説的不錯…看來這個姑娘確是功力高不可測…為我生平所僅見。”想起前程,他不寒而慄!
苦笑着點了點頭,樊銀江繼續道:“那客舍距離荷池,少説也有兩丈距離,她竟然能在舉手之間,以內力傷了我,而且將阮行下沉入水的身子救出…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尹劍平道:“我早已告訴過你此女不可輕視,據我所知,她所施展的乃是武林失傳己久的‘內氣陰炁’之力,可以一鼓作氣,斃人於百步之外。”
“那…”樊銀江猶有餘悸道:“她為什麼會對我手下留情?以她過去行徑,似乎沒有留我活命之理。”
“不!銀江兄,你這麼説,就證明你對她本還不瞭解!”尹劍平道:“事實上這位姑娘在某一方面表現得卻是極見仁慈,從不濫殺無辜的!”樊銀江聽他把自己列為“無辜”不奇怪地看着他。
尹劍平道:“很簡單,那是她目前還不瞭解你我真實的身分,一旦她悉你我真實身份之後,自然不會手下留情。”樊銀江聽他這麼説,認為順乎情理,不點頭表示贊同,嘆息一聲道:“你的話也許不錯,我想一定是如此了。”説到這裏不又發出一聲輕咳!
蔡極關心地道:“殿主傷在哪裏,要不要緊?”樊銀江了一下身子,不大自在地道:“我也不知道,只覺得心裏悶氣得很。”蔡極道:“老堡主‘七寶保命丹’最稱神效,殿主服下也許休息幾天就好了!”樊銀江又咳了一聲,苦笑着道:“但願如此。”尹劍平關心地道:“銀江兄既覺不適,何不解開衣服來看看究竟傷在哪裏?”樊銀江點點頭,遂即解開了上襟,出部。
三人觸目之下,俱不吃了一驚!只見他左上方清晰地現出一條紫紅痕跡。
“這…”樊銀江一時面瞠然:“這是怎麼回事?”尹劍平到底閲歷豐富,一看之下即知其所以。
“好險!”他喃喃道:“看來這個甘明珠果然是手下留情,否則你命休矣!”樊銀江借然道:“尹兄是説…”尹劍平道:“樊兄你可曾聽過‘氣岔玄關”之一説嗎?”樊銀江點點頭道:“聽過,莫非我…”
“不錯!”尹劍平道:“這位姑娘像是用‘內氣陰炁’之術,鎖了你的玄關,使你暫時不能如意施展武功,不知我猜測得可對?”蔡極道:“殿主何不運功一試即知。”樊銀江當下依言調息了一下丹田氣機,頓時面沮喪,長嘆道:“尹兄説的不錯,我果然已失去了武功,這怎麼好?”尹劍平道:“樊兄不必擔心,甘十九妹此舉看來只是不過於你一些警誡罷了,樊兄請看傷處上下一寸之處吧,一為‘月’,一為‘期門’,俱為死之一倘若那股陰炁氣機上下寸許,樊兄命必將難保了!”樊銀江聆聽之下,細細一想,果然如此,不半天作聲不得。
蔡極道:“尹少俠可知解救這種傷勢的方法嗎?”尹劍平想了想道:“當年我曾見過冷琴恩師為友人醫治此傷,只囑咐他摒棄雜務,閉門運功,銀江兄既有靈藥為輔,也許還要不了這麼久的時間即可痊癒。”可是他立作補充道:“只是在這一段子裏,樊兄要切記不可動怒,甚至於一切逆心之事皆要摒之念外,否則一旦這種氣機自玄關岔開別走,傷者可就難免要落成癱瘓成為殘廢,樊兄這一點卻要切記。”樊銀江忿忿地站起來,剛剛開口説了一個“我”字,忽然眉頭皺了一下,緩緩坐下苦笑道:“尹兄説的果然不錯,情形正是如此,看來我這一趟是白來了,而且…”尹劍平作了一個決定道:“當今之計,銀江兄還是立刻離開這碧荷莊,返回清風堡的好。”樊銀江苦笑不語。
“飛星”蔡極點頭道:“對!尹少俠説的不錯,否則甘十九妹那個丫頭,很可能就會在最短時之內摸清我們的底細,那時候只怕就放不過你我。”尹劍平點頭道:“蔡香主説的是,樊兄返回之後,切記要無牽掛,一心調養,只將這邊事稟明堡主,至於對方如有任何進一步行動,我將會見機行事,隨時與堡裏聯絡。”樊銀江苦笑道:“也只好這樣了,只是這麼一來,你的處境豈非太危險了!我看蔡香主不妨留下來助你一臂之力可好?”
“不必!”尹劍平道:“樊兄沿途之上少不得還要人照顧,再説蔡香主身分已為那個姓李的麻漢看出,留下來反倒不妙!”蔡極嘆息一聲,道:“這話倒也有理,只是難道你就不怕被他們認出來?”
“暫時還不會,”尹劍平喃喃道:“不過時間一久,也就難説。總之你們不必為我擔心,我會隨時注意。”冷冷一笑,他接着道:“經過一連串的劫難事件之後,我已想到了如何與對方相處的方法,有時候光是逃也不是辦法,我必須設法與她接近,才能有機會下手,知彼知己,才能百戰百勝!”當他侃侃而談時,腦子裏情不自地浮現出昔那一幕幕師門悲劇,如許的血腥往事,一齊翻湧心頭,頓時怒血沸騰,血脈俱張!他緊緊地咬了一下牙齒,體會到自己的忍耐限度確實已達到了頂點,必要有所發。然而每一想到這裏,卻又不住使他把敵人目前的實力加以衡度一番,他就又不得不強自嚥下了這口氣!
至此,他不又會念及晏雷拜兄臨死前,對自己的一番待,甘十九妹那動人的姿容,也就會情不自地浮上心頭,於是,對於甘十九妹這個人,從而就會興出一番天人戰。
有一件事,每每使得他心裏大惑不解,那就是在“福壽居”客棧的那一夜,自己明明有足夠的時間下手殺死她,竟然會臨場一時磋跎心軟,以至於錯過了那一次大可制她於死地的好機會。這件事當時純系出自自然,然而事後每一想起,即形成了他內心難以解開的懸結,對自己當時有此作為深深難以自釋。於是,每一次他想到這裏,也就會警惕着下次不可重蹈覆轍,期盼着如果再有機會來臨時,務必要狠下心來,完成復仇的使命!他就是這麼一次又一次地告誡自己。
憑窗悵望,他那雙鋭利的眸子,不自覺地搜索到了那一排軒窗。他確信方才甘十九妹就是在那扇窗後現身的,然而現在,那排窗子卻緊緊地關閉着,使人望窗興憂,莫測其玄奧高深。
樊銀江目睹着他的表情瞬息數變,不打破沉寂道:“尹兄,你在想些什麼?”尹劍平怦然一驚,回過身來苦笑道:“我在想甘十九妹的深奧不可捉摸,我卻又勢將與她不可干休,真不知將來發展將會如何…”樊銀江輕嘆道:“我先前聽到對她的種種傳説,心裏老實説還難以置信,這一次直到我親身領教之後,才知道她的名不虛傳,看起來這姑娘果然蘭心意質兼以心狠手辣!唉!如果她此行真的以清風堡為下手對象,我真不知道我爹爹和左大叔,是否能夠抵擋得住?”一想到這裏,他不大大為之擔起憂來。
尹劍平面現淒涼道:“不瞞樊兄説,我此行千里迢迢,趕到清風堡,目的在向令尊示意,不意令尊自負武功,過於自信,卻使我難以進言。”蔡極皺眉道:“老堡主生來就是這個脾氣,這一輩子我就沒見他老人家服過準來,更何況對方是一個少女,要想叫他老人家不戰而逃,那可是難。”尹劍平道:“話雖如此,我們到底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老人家自取滅亡…我以為銀江兄返回之後,不妨先曉以利害,這邊事我當暗中盡力,苟能予對方以困攏,或是緩兵之計,都未嘗不對清風堡方面有利,此事實不宜遲,我看樊兄與蔡香主一黑就上路吧!”樊蔡二人見他説得誠懇,也着實不敢掉以輕心,當下遂即不再表示異議。
如此,經過一番秘密行動,就在天黑不久二更時分,樊、蔡二人遂即出發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