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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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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信每一張壁畫裏,都涵蓄有極高的智慧結晶!”她的思維益見細:“若非是那種具有大智、天生靈的人,萬萬難以參透…唉…我如果能早一步發覺那個吳老夫人的企圖就好了。”阮行也想通了,獰笑道:“姑娘説的不錯,那個老東西分明怕她死後,那些草堂秘圖,會落到了姑娘之手,所以才引火燒屋。”甘十九妹冷笑道:“她當然是這麼想,哼!現在我們唯一的希望是這些秘功並不曾為依劍平所習會,否則的話,後當對我們極為不利!”阮行道:“姑娘,這件事情…該怎麼是好?”甘十九妹莞爾一笑道:“眼前之計,只有先拿住了這個依劍平再説。”

“可是,”阮行怔了一下:“他到底是在哪裏呢?”

“這個不難,”甘十九妹輕啓朱,現出了珠光白潤的一口貝齒:“經過了這些事情之後,我已經把他摸清楚,我們到淮上去找樊鍾秀去,説不定在那裏會見着他。”天上下着牛細雨。

幾隻燕子呢喃着由眼前低飛過來,認着那一片低矮的竹梢剪翅掠過去。

似乎是天又要黑了。

再過幾天就清明瞭,卻不像有什麼的氣息,風吹過來襲在人臉上,再沾上點雨星子,真叫人受不了。尹劍平騎在馬上,身上披着蓑衣,身後的那口玉龍劍敲在鞍子上錚鏘地響個不住。

悽風苦雨,對於一個孤行道上的人來説,實在是最苦的一件事情,如果他不健忘,這一陣子雨,總該下了有十來天,換句話説,從他離開吳家,登程上道以來,間關千里於鄂皖道上,這陣子雨就從來沒停過。

人是大病初癒,耐不住這沿途風雨泥濘,那張原來俊的臉,看上去可就憔悴多了!

在襄陽他花了五兩銀子買了這匹棗紅馬,馬販子吹噓説是千里的腳程,哪裏知道,第一走了百多里,這畜生就差一點累倒了,往後尹劍平不得不加以小心,偏偏逢着那陣子永也不停的雨,牲口的四隻蹄子壓兒就沒有離開泥濘,那股子彆扭勁兒可就別提了。

在馬上吃了個乾鍋餅,這會可又餓了,下那匹“棗兒紅”更是不耐長途,不止一次地發出了嘶鳴聲,看樣子不找個地方打尖是不行了。

好不容易來到了一條碎石鋪就的官道上,那匹牲口卻只是就地繞着圈子,説什麼不肯再往前走,尹劍平無奈只好下了馬,才發覺到馬的前蹄不大得勁兒,敢情左前蹄的馬蹄鐵掉了。

可真是倒黴!尹劍平嘆息一聲,一隻手拉着馬,往前道上觀望了一下,似乎不遠處有個鎮市,酒招子風招展,今夜住的問題大概是不用發愁了。猛可裏,身後陡地響起了一陣馬蹄聲,一匹駿馬霍地自岔道拐出來,來勢奇猛,馬上漢子喝叱一聲,人馬看是收不住勢子,直向着尹劍平身上衝撞過來,尹劍平方自聞聲,對方人馬已向着自己側面撞來!

馬上漢子三十左右年歲,濃眉大眼,鼻直口方,下巴上留着一絡子短鬚,襯着魁梧的一副身材,真是好一條漢子,這人背長劍,頭頂着一頂荷葉捲風帽,身上披着一領紫長披,下倒與尹劍平一般,騎着一匹“棗兒紅”只是卻遠較尹劍平這匹馬神氣多了。看樣子人馬行了不少路,那漢子一身漂亮的衣帽,全部為雨水浸濕了,馬上漢子想是來得過於猛疾,臨時收緩不及,卻將一腔怒火發在擋道的尹劍平身上。

“小子!想死嗎?”嘴裏一聲喝叱,右手一掄,手上馬鞭子沒頭沒臉地直向尹劍平了下來!

事發突然,尹劍平不住大吃一驚,那匹“棗兒紅”更是稀幸聿長嘯一聲,霍地,人立前蹄,這當口,對方人、馬連同着那下來的鞭子,一股腦地全部招呼了過來。尹劍平乍見之下,按馬騰身,陡地一個翻滾之勢,“呼”地掠向側面,就勢力帶馬緩,把馬頭號拉回三尺來。就憑着他這一手應變之勢,總算避過了一場看來無法避免的傷難。

紫衣漢子人馬有如狂風般地直衝出丈許以外,才算收住了前奔之勢。紫衣漢子倏地回過臉來,原是十分暴怒的臉,突然化為驚異,只把一雙朗朗神采的眸子睜大看向尹劍平,卻又冷冷一笑,二話不説地遂即帶馬疾馳而去。

尹劍平老大不高興地趕上了一步道:“喂!回來!”一連喚了兩聲,對方卻是頭也不回了。

尹劍平原想跨馬追上去,看着那匹不爭氣的馬,卻也無可奈何,平白地生了一肚子氣,更是有説不出的懊惱,只得拉馬繼續前行。

天越加的黑,雨似乎又下大了。前面有一片燈火,照耀着一處小酒店,棚子下拴着十來匹牲口,尹劍平就走過去。左面不知是一個什麼衙門,告示牆上貼着一塊告示,很多人撐着傘在那裏看,並且議論着。

尹劍平拉馬來到近前,他體魄高大,不需要擁進去就可看見。在兩盞油紙燈籠的映照之下,那一塊鮮紅的緝拿告示,像是才剛貼上去,卻已被雨水打濕了,紅紙黑字都走了樣,只是卻可以依稀認出。

告示板上寫的是:“重金賞緝:查獨行大盜雲中鶴一名,武技高強,作案累累,為欽命要犯,前經通輯在案,潛匿年餘,輾轉鄂皖,猶不改舊惡,復於盧洲、桐城、蒙城、鳳陽各處,頻留盜跡,官民受害至劇,特定重金賞格如下:通風報信,一舉將該寇成擒者,賞白銀一百兩,擒獲送官者,賞白銀五百兩,告出至緝獲期內均為有效,盼八方豪士,共襄義舉,置金以待,絕不食言。年,月,。”尹劍平心中微微吃一驚,有關這個“雲中鶴”的盜號,他倒是曾經聽説過,據他所知,這個人武技湛,經常出沒於京畿要地,為一獨行巨寇,告示上所書“欽命要犯”倒也並非誇大,想不到此人竟然全來到了皖境為害地方,卻是未曾想到的事情。

看告示的人在紛紛議論着,還有很多人老遠冒着雨走過來。

尹劍平看所貼的告示月,正是今天,也許就是剛才不久,那些字跡很快地已為雨水沖刷不清,後來的人已難以看清。對於本地善良百姓來説,這可不啻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是以立刻就引起一陣喧譁。尹劍平卻對這件事沒有什麼興趣,看那出告示的官衙,是鳳陽府的落署,他心裏倒是鬆了口氣,猜想着已來到了鳳陽地面。

人家往裏面擠,他卻是往外面出,又拉着一匹馬,好不容易擠出了人羣,卻見四面八方得訊來觀看告示的人還着實不在少數,裏三層外三層,把這個地方圍了個風雨不透,似乎“雲中鶴”這個獨行大盜,早已深為人知,是以才會有這番聳動。

尹劍平拉馬來到了那個小酒館前,一個披蓑的頭小夥計跑過來,一面高挑着燈道:“客人要住棧嗎?”尹劍平問:“這裏是什麼地方?”小夥計道:“這是臨淮關,再向西百十里,可就是鳳陽了!天又下雨,路又滑,客人你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再起程也還不遲。”尹劍平點點頭道:“好吧,我這匹馬該釘馬掌了,這裏有地方嗎?”

“有有。”夥計咧着嘴説:“小號裏就有人專釘馬掌,客人你大概也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吧!”就這樣,尹劍平被讓了進去。

小酒館亂哄哄的倒是上了個滿座,前面賣吃食酒菜,後院有兩排房舍權作客棧,有個動聽的字號叫“鳳凰窩”買賣不大,生意可是好得很。這裏地當淮河域,民剛強,歷來多英雄豪傑,語言亦免費北方官話,店東像是一個回子,販賣的各項吃食以牛羊為主,包子餃子一應俱全。

尹劍平把牲口給了那個小夥計,卻把馱在馬背上的一副行囊長劍帶在身邊,在滿堂亂哄哄的喧譁聲中,被接引在角落的一個座頭上坐下來。這個座上原有兩個客人,一個四十上下,另一個卻有五十開外,看樣子象是本地人,地方小人多,大家都意存將就,誰也不會見怪。

尹劍平告了擾,在靠遠的一個位子坐下來,隨便點了兩樣菜,要一盤包子,再來一壺酒,這才把身上的蓑衣下來,連同隨身的行囊寶劍一併放在板凳上。

同座的二人酒菜都用得不多了,每人睜着一雙發紅的眼睛,話也就不打一處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