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花如解語葉舒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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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雨心中忽地一動,忽忙轉身,身形幾個起落,已來到邊瘦桐的茅屋之內,一眼就看見邊瘦桐直地倒在堂屋之內!
他身着一身雪白的紡綢褲褂,面黯然發黑,一雙手無力地垂在地上,就在他身邊不遠,那盆墨蘭被摔了個粉碎!
桑雨見狀,不由心中大喜,他冷笑了一聲道:“姓邊的,你也會有今天!”邊瘦桐睜着一雙怒凸裂的眸子,盯視着桑雨,他的身子此刻在疾速地顫抖着,口內訥訥地道:“告訴我,你在花內用了什麼手腳?”桑雨一笑道:“這個你就不要多管了,我們今夜就動身,去一個好地方!”説着走上前,弓下來,把邊瘦桐抱了起來,身形一閃,已來至屋外。這時候,他耳中彷彿聽到啞童的叫聲,正向這邊奔來。桑雨冷冷一笑,足尖飛點,夾着邊瘦桐,翩若驚鴻一般,消失在夜裏!
不一刻,桑雨來到了自己的居處。
邊瘦桐,這麼一個聞名天下的英雄,想不到一時大意,竟着了桑雨的道兒,現在只覺得身軟如綿,雖有託天的本領,卻是一點也施展不出來了。
桑雨把他放在一張長椅之上,微微笑道:“邊瘦桐,我知道你此刻定在運用本身真火,想解體內之危…”説到此,肩膀微微一晃,冷笑了一聲,接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不要自討苦吃,那樣是沒有用的!”邊瘦桐冷笑了笑,把雙目閉了起來。
桑雨得意一笑道:“老實説,在某些地方,我桑小石不得不佩服你的涵養和機智!”聽到此言,邊瘦桐猛地睜開了眸子,道:“你是毒君桑小石?”他的聲音低沉沙啞,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他立刻閉上了嘴,面上現出鄙夷憤怒的冷笑。
桑小石哈哈一笑,説道:“你的聲帶沙啞,是因為我的“白線蠱”作祟。此刻,它已控制了你體內萬脈中樞了!”邊瘦桐不由全身一抖,倏地睜開了眸子!
桑小石嘿嘿一笑道:“現在你總算明白了吧?可是已經晚了!”邊瘦桐一聽自己所中的竟是“白線蠱”他整個的心都涼了。
所謂“白線蠱”者,其實就是惡蠱。此類惡蠱,通體紅,僅僅背脊處有一道白線,若隱若現,故名為“白線蠱”!據説這類白線蠱,能潛在人體內達數年之久,任何閉金針,都對它無效,除非豢養它的主人自行誘出,別無它法。所以邊瘦桐一聽是它,頓絕望了。
他遲滯的目光,註定在桑雨身上,喃喃道:“我與你有何仇恨,為何如此陷害我?”桑小石冷笑道:“現在與你説不清,不過早晚你會明白。説句良心話,我並不想要你死,可是你必須要合作!”方言到此,室外傳來了人聲。
桑小石立刻把邊瘦桐抱起,匆匆藏起來,又回到前室。只見雪用梅同着啞童司明,闖進屋內。
用梅驚奇地問:“邊大哥可在此地?”桑小石搖了搖頭,説道:“沒有呀!他怎會在這兒呢?”用梅皺了一下眉,回頭看了司明一眼道:“剛才司明對我説,邊大哥像是遇了什麼大難,可是我到他家,卻不見他的蹤影,真是奇怪!”桑小石微微笑道:“我不相信會有什麼事,方才他還好好的從這裏走的,怎會有什麼災難呢?”雪用梅看了一邊的司明一眼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你又説不清楚!”啞童這時正以一雙憤怒的眸子,看着桑雨,聞言匆匆跑到院中摘了一枝花,口中“呀呀”直叫。用梅心中一動道:“哦!你是説花,花怎麼了?”司明弓下身子,學着向花上聞,然後倏地翻身倒了下去。
用梅立時面一變道:“我明白了,你是説邊大哥因為聞了一下花,就倒地不起了,是麼?”司明連連點頭,又叫又跳,那意思是她猜得很對。
桑雨見狀,不面一紅,但馬上又冷靜下來,朗笑了一聲道:“這事情可是怪了!”用梅追問道:“那花哪裏來的?”司明用手指了一下桑雨。
桑雨忽然大笑道:“姑娘,你能相信這是真的麼?”用梅冷冷一笑道:“我相信司明不會説謊!一定是你害了邊大哥!”桑雨怔了一下,苦笑道:“姑娘不可亂説,我和邊兄只有恩,卻沒有仇,我好端端地陷害他作甚?何況啞童所説,又是如此幼稚,你能夠相信一朵花就能使邊瘦桐那樣的人伏地就擒麼?豈不是荒唐!”用梅想了一想,覺得也有些道理,當下點了點頭,道:“邊大哥於我父女有救命之恩,任何人對他不利,我們都是絕不會答應的!”毒君桑小石劫持了邊瘦桐之後,只想早一點離開這兒,對於雪用梅的美,他雖垂涎已久,可是他知道這父女二人,身手全不含糊,自己犯不着現在惹他們,等到把邊瘦桐了差之後,再算計這個姑娘不遲!想到此,他故意笑道:“邊兄對我不是一樣有救命之恩麼?姑娘如見疑,請四處查找一下,看看可有邊兄的蹤影?”用梅望着他冷笑了一聲道:“我現在先到外面找他,如果找不到,還會來麻煩你的!走,司明!”啞重指了桑雨一下,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一腳,隨着雪用梅匆匆離去。
二人走後,桑小石匆匆喚來家人,命他們把備好的車趕出來,絲毫也不敢停留,急促地把癱瘓的邊瘦桐扶上車,親自駕馭,向山下馳去!
用梅同啞童司明在外面找了一遭,沒見邊瘦桐的蹤影,她心中甚是懷疑,如果説是啞童撒謊,似乎又不可能;可是如説是真的,也確實令人奇怪。因為邊瘦桐的武功,她是親眼看見過的,就連青須客雪亦赤那麼厲害的怪梟,尚且不是他的對手,怎麼會輸給桑雨這樣一個讀書人呢?
她隨着司明,又到處找了一遍,仍然絲毫沒有蹤跡。忽然,她想到了一點躍蹺,猛地呆住了,當下跺了一下腳道:“我上當了!快去找桑雨,一定是他!我真傻!”她連忙朝桑雨居處飛奔而去,可是已經晚了。桑宅之內一片漆黑。到了這時,用梅再也不客氣了。
只見她一揮手“砰”一聲,把門打了開來。卻見院室之內一片靜寂,哪裏還有一個人影?
她呆了一呆,冷冷一笑,對司明道:“桑雨逃走了!你快去通知我父親,就説我追他們去了!”説着身形一縱,已自無蹤。啞童司明見狀,也大吃一驚,匆匆轉身而去。
車輪轆轆,邊瘦桐糊糊地被帶到了一個地方。昏暗之中,他自然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只是由身體覺猜測,現在來到了平地上。他試着用本身的真火,在各處眼之內穿行,想把藏在體內的這條惡蠱活活燒死!
可是這條“白線蠱”自與桑小石本命會合之後,經過長久苦煉,已成了不壞之身,它深深地藏匿在邊瘦桐的“氣海俞”之內,一任他真火如何猛烈,都休想把它出外。
邊瘦桐絕望了,他就像是被人點中麻軟道一樣,整個的身子,連翻動一下的力量都用不出來。可是他的頭腦卻極為清醒,智力並未絲毫減退。
他知道現在自己已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有死路一條了!一路上,他反覆思量,自己與這個桑小石並無怨仇,他之所以如此陷害自己,定是受人所託。此一行,不知要把自己帶到何處去。
和他們同行的尚有二人,一個是平侍候桑小石的那個小童,另一個是管廚房的漢子。二人都帶着兵刃,各自騎在一匹馬上,緊緊地跟隨着這輛車子。
在天微明的時候,他們來到一個叫做“白沙集”的地方。
邊瘦桐覺到馬車進了一家客棧。
忽然,車門開處,現出了桑小石的影子。
他笑着説道:“怎麼樣?姓邊的,還受得了吧?這一夜全是山路,沒有辦法,等明天換上了船就舒服了!”邊瘦桐一聲不哼,只是用一雙明亮的眸子,瞪視着他。
桑小石冷冷地笑了一聲,對身側二人説道:“把他攙扶下來,給他一點吃的,咱們可犯不着待他!”那個管廚房的漢子,姓齊名雙英,一向追隨桑小石,人稱“三頭蜈蚣”所配毒藥,較桑小石還要厲害。平素夥同桑小石在外作些無本生意。這一次他們為了貪圖厚利,才設計陷害邊瘦桐。
“三頭蜈蚣”齊雙英從車上攙下邊瘦桐,冷笑了一聲道:“瓢把子,依我看來,一動不如一靜,這姓邊的,不能沒有幾個賣命的朋友,我們這麼帶着他走,在路上可是太礙眼了!”説話間,他們已進入一間大套房。齊雙英把邊瘦桐放靠在一張椅子上。桑小石皺了一下眉道:“你這話有道理,只是我們不送去怎麼行?”齊雙英抹了一下臉上的風沙,嘿嘿一笑,道:“瓢把子,你這句話可就太了。”這時茶房來上茶,齊雙英住口沒有説下去,待茶房走後,他關上了門,接下去道:“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這個邊瘦桐到了手中,可不能就這麼輕易地給別人!”桑小石一怔道:“這是什麼話?”齊雙英嘻嘻一笑道:“瓢把子,你別誤會,自然是要給他們,可是價線上可得另外商談!”他冷笑了一聲,又道:“如果依你的話,咱們僱船下長江,嘿!瓢把子,那可全是他們的人了。”桑小石點了點頭,道:“你説得不錯,可是這又有什麼不好?”齊雙英嘆了一聲道:“瓢把子,你可真老實,到那時候,人在他們手中,咱們還能怎麼要價?不好,咱們算是白勞!”一言提醒了桑小石,他不由愕了一下道:“對!這一點我倒沒有想到。他們‘紅衣獅門’的人,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邊瘦桐聽到此,不由心內一動,當下冷冷一笑,暗忖道:原來是“紅衣獅門”車氏兄妹僱了他們害我的,這就莫怪了!
這時,毒君桑小石見他面帶冷笑,不由哼了一聲,説道:“邊瘦桐,現在你也該聽明白了,我們是為紅衣獅門做的一筆生意。至於你和姓車的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我可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就是罵我姓桑的卑鄙下,我也沒有辦法!”齊雙英嘿嘿一笑,道:“你好好躺着,一天三頓飯少不了你的,要是給我們搗蛋,可是自己找彆扭!”説着抖了一下肩膀,笑着向桑小石道:“依我之言,瓢把子,你即刻修書一封,與車氏兄妹,就説人我們已到手了,叫他們某月某某時,拿多少錢,到一個地方來換。這樣乾脆利落,也省得我們跑了!”桑小石不由一笑道:“還是你想得細緻周到,我們就這樣辦!”這時,小二送來了茶飯。他們把邊瘦桐放在牀上,自己飽吃了頓。然後,又命隨行的小童,給邊瘦桐餵了一些。
飯後,桑小石動筆給紅衣獅門的新掌門人鐵麒麟車衞寫信,告訴他自己已到了邊瘦桐,要他儘快來此領人。
信寫好之後,他給了“三頭蜈蚣”齊雙英;齊雙英立刻騎馬往長江邊奔去!他只要把這封信,與長江“紅衣獅門”的弟兄,很快就會傳到車衞手中,紅衣獅門的人很快就會來接人。於是,毒君桑小石三人,就暫時在這白沙集住了下來。
邊瘦桐被囚在一間客房之內,其實也無所謂“囚”因為邊瘦桐此刻不要説是逃跑,就是叫他翻一個身兒,也只怕沒有力量!
“三頭蜈蚣”齊雙英隨夢去後,看守邊瘦桐的,只有桑小石和他的小童火眼丘明瞭。實在講,他二人很是放心,絲毫不怕邊瘦桐會逃走,因為桑小石在邊瘦桐身上下的那條白線蠱,是任何人也無法取出來的,除了他桑小石自己,任何人都沒有辦法!
他們住在這客棧的後院,十分安靜。一夜平安無事,第二天也很平靜地過去了。
第二天傍晚,這家老客棧裏忽然來了一輛靈車。
趕車的是一個駝背的老人,帶着一男一女兩個晚輩,這一雙兒女,都是披麻戴孝,一臉哭相,一下車,就低頭進店而去。那個駝背老人,張羅着要把棺材抬進客棧,店家哪裏肯依?爭執了半天,駝背老人無可奈何,只好仍舊把棺材放在車上,老人也住進店內。
這一夜靜靜地過去了。
第二天的清晨,客棧之內忽然傳開了一件怪事:住在後院的一個病人失蹤了。不用問,那就是邊瘦桐!
毒君桑小石暴怒之下,傳令店家封閉了客棧前後大門,在店家的引道之下,他親自查看每一間店房!
他忽然發現了那奔喪的老少三人,尤其是那個駝背老人,每當與他説話的時候,他的目光總是閃爍不定。桑小石冷笑一聲道:“相好的,光一點就透,別裝蒜了!”老人眯縫着一雙細目,苦笑道:“大爺,別打趣了,老夫哪裏還有心情偷你的病人!我們的心都傷透了!”説着他低下了頭,垂淚不已。桑小石冷冷一笑,大步走進房內,道:“對不起,我要搜一搜!”那個駝背的老人,翻了一下眸子,冷笑道:“天下哪有這種道理?無緣無故搜人房間,你實在欺人大甚了!”他説的是一口難懂的江西話。桑小石祖籍是安徽池州,對江西話一句也聽不懂!他不由緊皺雙眉,忖道:“也許真是我多疑了!”可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手的人,居然一夜之間,被人盜了去,怎肯善罷甘休?當下冷笑道:“我不管你説些什麼,反正我是要查看一下你的棺材!”那個駝背的老人,自是吵鬧着不依。
整個客棧都被驚動了。這種開棺驗屍的事情,自然是夠引人的!
只一會兒的工夫,店門外已經圍滿了人。
一個是説什麼也不答應,一個卻是非要看不可。雙方爭持不下,店家從中調解,對桑小石道:“相公爺,他們是辦喪事的,自然不願驚動死人,你老一定要看,我看不妨先佈施幾個…”桑小石尚未答應,那個駝背的老人卻開腔了,他用一口道地的江西話説道:“我們不要錢,你一定要看,我們也沒有辦法,只是你得答應一件事才行。”桑小石盛怒之下,口問道:“什麼事?”老人冷笑道:“我兒子屍骨未寒,平素又喜與人為善,卻想不到死後要受此折騰。先生一定要開棺驗看,我們要是不答應,你一定會以為棺材裏藏着什麼人,這樣吧…”老人苦笑了一聲,臉上的皺紋聚得如核桃皮一般,冷冷説道:“你必須當着眾人,給我兒子磕一個頭,我才能叫你開棺,否則,你就乾脆殺了老夫全家吧!”説完把頭向一邊一偏。桑小石不由雙目一瞪,正要發作,身邊的小童火眼丘明卻道:“咱們就給他磕一個頭,又算得了什麼?”桑小石此刻心亂如麻。
老實説,當老人一答應開棺時,他的心已經涼了一半。本不打算看了,可是到口的鴨了飛了,總覺得不甘心。當下想了想,冷冷一笑道:“好!我就給棺材磕一個頭!今天我是看定了!”老人這才無可奈何地抹了一下眼角道:“好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你丟了東西呢!”火眼丘明瞪了桑小石一眼,心説:“孃的!這老頭子糊塗得把人都當成東西了,瓢把子竟會疑心到他的頭上!”當下亂哄哄一大堆人,齊向靈車擁去!
那靈車好好地停在那裏,車轅上貼滿了白紙,還有紙人紙馬。棺材正面,黃裱紙牌位上寫着:“顯考,桑公鐺,諱貨改之靈”桑小石心中不由一怔,皺眉道:“你們姓什麼?”老人哼了一聲,道:“桑,桑樹的桑,呶!這不是寫着麼?”説着用手指了一下棺上的靈牌,桑小石臉一紅,啐了一口,心説真晦氣,天下竟會有這麼巧的事!當下冷冷地道:“你不是説是你兒子麼?怎麼卻寫的是顯考?”駝背老人冷哼了一聲道:“這是我孫子供的,不對麼?”四周的人都笑了。桑小石氣得全身直哆嗦,真恨不得一掌把這老人打死!可是他還是忍下了這口氣,想找到證據再教訓他不遲,便忍氣聲走上前去。這時那駝背老忽然大聲對店家道:“店家!給我套上馬,這裏我們住不下了,他給我兒子磕了頭,看了屍體之後,我們馬上就走!”兩個孝子低着頭坐在車上守靈。
好心的店家在靈前燒了幾張紙,點上香燭。這時,駝背老人冷笑了一聲道:“這位先生要磕頭看棺材,就請快吧!”桑小石見這種情景,心裏真有些後悔了!要是棺材內真藏着人,他們敢這麼做麼?而且,要是裏面真是他家的死人,這麼燒紙磕頭,自己豈不成了死者的孝子了?他愈想愈是氣惱。這時,旁邊好心的人説話了:“這位相公就快磕吧,就算裏面真是死人,你看走了眼,那也沒什麼,‘死者為大’麼!”身邊的火眼丘明也催促道:“瓢把兒,快磕吧!要是裏頭真是咱們要找的人,再叫他給咱們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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