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功成身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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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為了保證上市公司配合得力,上市公司也需掏錢捆綁作,有了共同利益,才有穩定後方。隨着關係的一步步深入,資金上的合作自然水到渠成。”
“坐莊關鍵在於題材配合,要讓股價有合理的上升理由。隨着市場熱點變換,題材要求也會不同。最普遍的是高送轉,重組題材更多,什麼股權重組、資產重組、債務重組,剝離不良資產,注入新資產等,一個瀕臨破產的企業很快會因此變成一個績優而且跟得上的企業。”
“解決這頭,計劃已經落實大半。尋找合作伙伴成了當務之急,事實上很少有莊是單獨坐的。私募基金自然不會缺席,它們資金調撥方便,出賬容易,能夠比較輕鬆解決一些不易列賬的潤滑劑問題;一些信託公司、財務公司乃至券商自營資金也是坐莊主力,它們資金量大,有後繼,成本較低;基金是莊家的最佳戰友,經常高位接貨,名曰長線看好;眾多中小機構,比如諮詢公司、資產管理公司、私營企業,它們眼光鋭,進出快捷,慣於烘托氣氛,可以起到推波助瀾作用。多方面資金的有力配合,能夠保證資金鍊的穩定。”
“到了收尾階段,媒體配合至關重要。有關報紙、雜誌、小報中的專欄文章,還有股評家、大户室、券商研究報告,這都是散佈消息、誘多誘空的重要工具,尤其那些著名薦股專家,是可以借用的重要力量。”
“當然,這些都是準備工作,都是彈藥糧草,最重要的工作在於坐莊過程,在於整個炒作的安排和運作。這是個環環相扣的戰役,需要心設計、施工,裏面名堂、竅門甚多。總之,必須確保坐莊意圖和手段多數人無法瞭解,永遠捉摸不透…”方鋭滔滔不絕,袁副總彷彿遇到了真佛,心服口服。
方鋭從兜裏掏出一張紙,上書“南海酒業盤方案”而後故作神秘:“千萬不要聲張,消息傳出,莊家就不做了。你悄悄買,幾百股、幾千股的買,千萬不要影響盤面。”袁副總本來收入也不少,可他這人越有錢越覺得自己缺錢,碰到“發財”機會,立馬頭腦發熱。接過那個“盤方案”袁副總搶時間一目十行,如獲至寶。
“不急!明天還我就可以了!”手揣“方案”袁副總宛如揣着火熱的信任,還悄悄把方案複印一份,次返還方鋭,心中特別慚愧,唯恐他看出自己的狡黠和小心眼。
後來袁副總大手筆買入南海酒業,親戚、朋友、客户、人以及朋友的朋友的熱情都跟着被調動起來。沒有想到,大盤活絡之際,南海酒業上竄下跳,行情略有下挫,它就偃旗息鼓,讓人既希望又覺失望,持之煩燥,棄之可惜。
不久方鋭撤出海州證券,賬户只留下八分錢。
身不由己問:快樂嗎?
答:疲於奔命。
問:累?
答:習慣了。
問:想過改變嗎?
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問:這話太蒼白!
答:有事可做,退求其次,能把現在的事情做得完美,就不會蒼白。
——一段企業家的訪談2007年節前一個週末晚上,方鋭和呂國華兩人在海州温泉區的怡紅院休閒中心會面。
方鋭提前兩個小時到達,他要舒舒服服泡泡熱湯,美美享受一次按摩,好好勞自己這幾個月來的辛苦。
用上好的檜木搭建起來的怡紅院休閒中心,建築風格古樸典雅,佔地寬廣,花木扶疏。此時寒風凜冽,不過有温泉地熱的烘托,怡紅院亭內的花園,依然綠意盎然,黃菊、綠竹還有蒼松恣意舒展,好一派生機蓬的景象。
享受完按摩後,方鋭披着浴袍坐在窗邊,筋骨輕盈。方鋭啜一口冰涼的啤酒,擺上幾樣緻點心,悠然放眼落地窗外。一絲絲微寒的晚風,輕搖着樹梢的殘葉。雲間霧裏出一線月亮,少頃,從蓬鬆如絮的雲堆下無牽掛地浮出來。曉月殘風!
此情此景,方鋭心中隱隱有股落寄的淒涼,南海酒業股票炒作已然曲終人散。
呂國華準時趕過來,方鋭立刻吩咐開席,這次兩個人要體驗一次蘇州料理,據説掌勺的廚師還是廚祖彭鏗的後人,現已年近七十。
正宗蘇州料理非常講究整體造型,高明的廚師巧妙利用食物本身的鮮度、澤以及鮮花、綠葉穿擺設,不同造型器皿的烘托下,道道料理宛如山水畫卷,賞心悦目。
服務員斟上温熱的黃酒,説聲“兩位慢用!”躬身退出房間。
“阿鋭,你有心事?”方鋭淡然微笑:“看過前蘇聯電影《決戰中的較量》嗎?”
“真不搭調!這個時候怎會想到這個?”
“呵呵!那就看看。”方鋭起身在包廂裏播放這部影片。
片中,狙擊手瓦西里技藝高超,能對靜止或緩慢移動的德軍目標百發百中,德軍聞風喪膽。德軍派出少校狙擊手對付他,其槍法高於瓦西里,他可以擊中快速運動的目標,也是百發百中。蘇軍派來幫助瓦西里的狙擊手學校的校長竟也被他擊斃,瓦西里不住為之顫抖。這時候瓦西里冷靜沉着,在雙方對峙中反覆要求自己“要靜得像一塊石頭”最終德軍狙擊手沉不住氣,貿然出擊,被瓦西里一槍擊斃。
“這部片子真是令人震撼!阿鋭,我聽説很多金融機構的易員在學狙擊手,你怎麼看?”
“我看,混跡金融界的人都應該學狙擊手,驅除浮躁,讓心安靜下來。”説到這裏,方鋭深了一口氣:“戰爭總會結束,到那時候,瓦西里也就功德圓滿了。我們這些玩股票的,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本沒有盡頭!”
“很對。可是如果戰爭永遠不會結束,等待瓦西里的會是什麼?”熒幕槍聲響起,方鋭依然疲憊得很…
都一回事南海酒業項目結束,方鋭再次進入人生的空檔期,這是一種懸浮狀態。上上不去,下下不來,可又無法離這個框架。有時方鋭會一個人在黃昏時分去街上游蕩,看着零星的車輛從身旁駛過,看着無邊的黑暗層層疊疊泛上來,灰塵拂面,百集。
那段子方鋭常會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孤獨,像一顆隱隱作痛的蛀牙,那種疼痛只有自己知道,別人無從知曉。他知道自己正在走入一個落寞的境地,像緩慢發病的神病人,逐漸對生活失去興趣,逐漸對人羣缺乏信任,最後舉止孤僻,六親不認。這種神病人在醫學上叫單純型,屬於抑鬱症的一種,是天生的。據統計這種人在國內有一百多萬,而且還有不斷蔓延趨勢。方鋭搞不清楚這個數據是怎麼統計出來的,但對自己有那麼多同類到欣。看來,自己並不孤獨,抑鬱居然也會結盟。
終於沉睡過去,奇怪的是還能有夢。在夢中方鋭和一個一起讀中學的女生尾合歡,她良好的發育曾讓年少的他夢遺多多,但他始終不敢有所表示。他曾隱然認為她是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儘管兩人什麼都沒有來得及發生。後來他無意中聽説她嫁了人,還生了個男孩,方造化人。誰料這次重温舊夢,竟還得以入港,夢中之人依舊一頭馬尾,素面朝天。
世事無常,什麼東西都是留不住的,可嘆的是自己生,總希望一切都不會改變。這就是病,適當時候還會病情反覆,糾纏不清。
夢醒時分,方鋭撥通肖豔紅的手機:“豔紅,我想你了。”肖豔紅的聲音裏沒有往的熱絡:“到我家樓下等我吧。”肖豔紅下來了。她有點不耐煩,臉上的神情有些冷,也許是沒有睡醒的緣故。他站在她面前,凝視着她的臉,這是一張妖冶誘人的臉。可是一個人的臉多麼靠不住。當她表現出温柔、甜、嬌媚、可愛種種表情時,她使你有極大的陶醉和滿足,以為自己幸運地觸摸到天堂。但當她表現出冷漠、陰險、善變和欺騙時,這張的臉徒然令你厭倦。
“怎麼也不請我上去坐坐?”
“上面有人。”
“男人?”
“是的。”真沒想到,肖豔紅竟如此坦白,方鋭頓覺無所適從。沉默片刻,方鋭低聲咕嚕:“是國華嗎?”
“哈哈!真逗!難道天下間只有你們這兩個男人?”
“可是,你曾説過國華愛你。”
“你要真替國華着想,當初你會和我上牀?”方鋭爭辯:“這是兩回事啊!”
“都一回事。”肖豔紅的表情怠倦而又稍顯漠然,她看着他,從兜裏掏出一包中南海,出一點上,了一口。方鋭見她這態度心裏直冒火:“男人,男人,你不能消停點?”肖豔紅煙的手停在半空中,針鋒相對:“你是誰呀?你是我什麼人?你憑什麼管我?”方鋭看着她這樣子,越發的動了,怒火中燒直衝她喊:“你他媽的是不是覺得玩男人特,玩情特過癮?”一時剋制不住“啪”的甩手給了她一耳光。
都是過客肖豔紅呆住了,方鋭也呆住了。她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他,他則木愣而且神情呆滯。他活到三十歲,從來沒有打過女人,這還是第一次。方鋭看見她的眼裏瞬間大滴大滴的淚滾了下來,順着那張有些震驚有些木然的臉,順着那張微微動顫抖的,然後無聲無息掉到地上。她哆嗦着,身體有些許的顫動,緊靠着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説:“你打吧,儘管打。我本來就是個賤人,本來就是個被人扔來扔去的賤貨。所有的男人都要我,所有的男人都打我,你也打我。方鋭,你打吧,使勁打,打死了我們大夥都乾淨!”他下意識退後一步,看着她着淚的臉,那麼悲傷,那麼楚楚可憐。他的心像被扔進攪機,生生的疼,又像被只巨手死死拽住,無法呼。他呆站在那裏,覺身體已經不屬於自己了,他對眼前一切無能為力。他久久從心底長長呼出了一口氣,他看見眼前的她只是一個模糊的黑影,正在慢慢向他襲來。他那顆心疼得更厲害了。
這時,一個小男孩哭着跑出來,叫肖豔紅媽媽。肖豔紅過去抱起他,然後轉身面對方鋭:“看見了吧,這是我家裏的那個男人。”安撫好孩子後,兩個人坐在長椅上聊了很久,她告訴他一切。她告訴他,在她青靚麗的十九歲那年,她的初夜如何被一個有權勢的老男人奪去,那個夜晚她真想死。是一直在她身邊默默追求她的呂國華安了她,呂國華整夜整夜守着她,一言不發去找那個男人拼命,把那男人打成重傷。後來呂國華家裏人費盡周章,才算息事寧人。她呂國華,但她更意識到權勢的重要。她考上“五道口”她跨入金融界,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強大。沒多久她發現自己錯了,錯得離譜。自己只是一枚棋子,任人擺佈,隨時可能遭人拋棄。她知道自己完全沒什麼資源,除體外,幾乎再沒什麼可以用於換的了。於是她徹底放棄了自己,徹底沉淪,只有相是可以反覆使用的廉價資源。呂國華曾對此萬分痛惜,經常為這打她,這些傷痕就是這樣留下來的。她深切理解呂國華對自己的這份情,可是她更清楚這會影響呂國華的仕途。她先後跟兩個自己本就不愛的男人結婚,就是為了斬斷呂國華的這段情思。近些年來,呂國華髮達了,人也變了,開始在外面胡亂搞女人。她很傷心,這才愛上方鋭。
肖豔紅的前夫最近在英國出車禍死了,留下這個孩子。肖豔紅打算徹底放下這裏的一切,移民海外,好好跟孩子一起過。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
夜幕之下,方鋭獨自在大街上徘徊,關了手機,已經忘記飢餓,哭無淚。混天,黑地,逐漸合二為一,慢慢向方鋭壓過來,直至黯然無光。
我們只是過客,全部都是。我們在彼此生命裏匆匆而過,在某些的軀體上留下白白的劃痕,可是歲月輕輕一抖,那劃痕就不復存在。最後只剩數不清的灰塵漫天飛舞,它們是最後的主宰。它們自由自在,它們無所不在,我們都將被它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