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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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不是那個躲在巷子深處,臉埋在雙膝之間偷着哭的小男孩。蔣捷,長大了。可是,什麼讓他長大?是什麼,讓他和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賀斯和五年前不大一樣了,他目前在華盛頓勢力大,關係網密集,這幾年是靠他不少,他的對手都把我們看成是一條船上的人,以打擊你做為推倒他的缺口,這個時候,我們更不能跟他劃開界限,雖然這種局面可能是他故意佈下的,但是,我們從中的獲利還是多於麻煩。
所以,這次他待我們辦的事,還是不能太馬虎。”江山坐在周正的對面,仔細地分析給他聽“當然,要你親自出面,是沒有必要。我跟賀斯聯繫過,他的意思是這次我們只是個介紹人,就算出了事,要擺
也很容易,叫你不用顧慮太多。”周正狠狠捻滅了煙頭,另一隻手扶
眉心:“你覺得我應該去?”
“也不是。從你在洪門當家,我們一直做得很好,沒有讓任何不利證據跟你沾邊。
就算林源那頭翻個底朝天,也搬不倒你。這種良好記錄不應該打破,況且這次兩邊的人都不是怎麼知知底的,你去,我和沈兵也不放心。”
“你跟我繞什麼圈子呢?到底去是不去?”眉皺在一起。
“我怎麼知道?是不好辦嘛!”江山也到頭疼。屋子裏靜了一會兒。
“我去吧!”角落裏的沈兵忽然説。
“對外就説你會去,到時候我代替你出面,這事本來就是我一直在辦,就説比較悉,他們也不會怎麼樣。現在風聲緊,他們也不會傻到拖着非等你才
易。”
“也好,”江山想了想説“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大生意,用不着你親自出馬。他們知道沈兵的地位,不應該不滿才對。等易完畢,上頭如果不高興,我去周旋好了。”周正手指習慣
扣着桌面,良久才説:“就這麼辦吧!”沈兵點了點頭“那我先出去了。”江山見周正從椅子裏站起來,踱步到窗前,也跟着站了起來:“等這事兒搞定,你也歇一陣好了。
你提的退休的主意我也替你想了,一下子恐怕辦不到,總得慢慢地低調下來,減少活動,觀察一下再做進一步打算吧!”見周正對自己的話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一支胳膊支着窗沿,只顧直直看向遠方,江山只好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果然看見蔣捷倚着小馬坐在湖邊。
陽光温煦,草地剛剛現綠,小馬偶爾掃掃尾巴,大概是打到蔣捷,他一邊撥着頭髮,一邊伸手輕輕去推小馬。
“蔣捷知道這件事嗎?”周正回過神,嘴角邊不經意出的微笑還沒有散去“囑咐過要瞞着他,可我看,他八成已經知道。
跟他出去渡假的時候,他好象就猜出來我是在這裏瞞着他做什麼。”江山笑了“誰讓你找個心眼兒這麼多的?想瞞他可夠難的。怎麼不跟他了底兒得了?”
“唉,跟他説,他就得跟着瞎心。”周正向來強悍,聽他嘆氣的時候倒是不多“江山,你有沒有這種糟遇,就是打心眼兒裏想護着一個人,就怕他陷進來,染黑了他,傷害了他。可那個人彆扭着呢!你怎麼護着他,他也不領情,老跟你對着幹!”
“哈!”江山笑了“不象你了啊,老大,你把我和沈兵拉下説的時候怎麼一點憐惜後悔都沒有?”
“靠,廢話!你倆那樣兒的,還用我拉你們上道兒?再説我和七八個小混混對打,給人打得頭破血,還不是為了你們兩個窩囊廢?不拉你們下水拉誰?”
“你那點兒血算什麼?怎麼不説你把那幾個打得內臟破裂?”
“嗯,”回憶象無聲的水,靜靜地迴,洪叔就是因為那一架,看上自己,終於決定把他帶在身邊培養。人的一生很多巧合,可能在一個短暫的瞬間,做了本來不想做的決定,就把整個人生引向不同的方向。一念之間,竟成永遠。
“正哥,蔣捷是個很獨立,有主見,敢擔當的男人,他愛你,就想和你並肩齊眉,而不是一隻單純享受的金絲雀。”五月裏,一陣輕雷在天空滾過,雨刷刷地,匆匆忙忙落下來。蔣捷跑進客廳的時候,衣服已經濕透,頭髮一縷縷貼在額頭上。懷裏的書卻抱得緊,進屋第一件事先找紙巾,慌張地擦書上的水痕。
“你有病啊?”周正從樓梯上走下來,接過旁人遞上的
巾,朝着蔣捷濕淋淋的頭臉擦下來“這個時候還管什麼書?”
“哎呀,”蔣捷給周正大力的挫擦得臉疼“你輕點兒,我的書濕了!”
“真是書呆子呀你!”
“書特別水,曬乾了也沒法看了。”
“人淋雨會生病,書也會冒嗎?”周正説着,拎着他的胳膊往樓上扯“你馬上去洗個澡。今天你敢給我
冒試試!”蔣捷跟
巾和浴袍
在一起,給周正推進浴室,他又不死心地伸出頭,不懷好意地笑着:“要不要一起洗?”周正哭笑不得,只好佯怒“你老實洗澡吧!”從浴室出來,蔣捷的臉給蒸得紅紅的,他換上一套暖和柔軟的衣服,找了一圈,發現周正在陽台上
煙,他拉開門走出去:“是誰説我傻瓜去淋雨啊?難道傻瓜是傳染的,你這麼快…”蔣捷説着説着就停了,目光停在周正緊皺的眉間“你最近煙癮特別大,心情不好?”
“進去説吧!”周正扔下煙頭,拉着蔣捷進了屋“你最近沒怎麼回家,為什麼啊?”
“噢,”蔣捷端起熱茶,喝了一口才説“我,跟我姐夫攤牌了。雖説大家表面還是老樣子,可是見面還是很尷尬。”
“早就該攤開説了。他沒對你怎麼樣吧?”蔣捷搖了搖頭“可我仔細想想,又覺得這事情沒辦好,我那麼一攤牌,他以後可能真的一點兒面子也不會給了。”
“誰要他的面子?跟你説過,他們抓不到我的證據,天塌了也有人抗着,你怕什麼?”
“對啊,我身邊有個傻瓜幫我抗。”蔣捷笑開,左臉上的小酒窩一跳一跳地引人。
“嗯,周正你能答應我件事嗎?”
“説。”
“如果你將來跟我姐夫鬧翻了,給他留條後路,我姐死心塌地愛着他呢!”
“要是他把我趕盡殺絕呢?”
“怎麼會?我不會允許他那麼做。”
“後路都是自己給自己留的。”周正對上蔣捷期待的眼神,終還是改了口吻“行啦,我答應你!”就在面前的黑亮眼睛又彎起的瞬間,茶几上的手機愉快地響了起來。蔣捷忙跳開身子,走過去接聽:“喂?對,我是。”仔細聆聽着對方講話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漸漸冷卻“怎麼會這樣?”***深夜,醫院幽長的走廊,寂寞無人。強烈的消毒水味道,讓蔣捷腦袋開始不由自主地昏昏沉沉。爸爸在樓梯上跟人撞到一起,摔了一跤,骨盆有裂縫,接到電話,他就匆忙趕過來,本來以為要手術,後來又説沒必要。
蔣捷此時坐在房外的長椅上,腳尖支着地,身子疲憊地向後靠。聳着肩膀的夾着手機,歪頭講電話。
“特護明天才能上班。我也不能讓我姐大肚子在這裏陪夜啊!”
“用不用我過去?”周正在電話另一頭問。
“你別來,我姐夫在這兒呢!你倆再打起來,我可沒有力氣勸架。”
“他在那兒幹什麼?”周正的語氣有些不悦“他不用回家陪他老婆啊?”
“我姐今晚住媽媽那裏,明天一早,兩個人好結伴過來。”
“嗯,那有你在,林源還跟着參和什麼?”
“手術的醫生是他幫忙介紹的,晚些也要走,他明天還上班。”
“那好吧,病房裏有沒有睡覺的地方?你聽起來累得快斷氣了!”
“呵呵,”蔣捷短暫地笑了“你不過來搗亂,我就不能斷氣,行了,不跟你説了,明天上午我就回去。”手裏玩着小巧的手機,蔣捷聽見走廊盡頭有腳步聲響起,高大的林源手裏拎着紙口袋,很快站在面前。蔣捷抬頭:“你什麼時候回去?”林源坐在身邊,從口袋裏掏出飯盒:“吃點兒東西,你臉
不好。”
“噢,”蔣捷伸手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他最喜歡的宵夜‘強記’的鱈魚粥。他用方便湯勺,一勺一勺,吃得很安靜。他最佩服林源的地方,就是他完全不把發生過的尷尬當回事,和他那麼開城布公地談過,今夜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對待自己,好象什麼多沒有發生,得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
想着想着,他到林源的身影湊近自己,蔣捷下意識地挪了挪身子,躲開伸到自己臉側的手。
“你的嘴角有粥,”林源見蔣捷對自己一付戒備,只好把手裏的紙巾遞給他“那你自己擦一擦好了。”蔣捷沒接,只用手背蹭了蹭,聽着林源輕輕地一聲嘆息:“你以前跟我説過,你説,有時候覺自己是條活在魚缸的寵物,看着外面的世界和自己一線之隔,卻怎麼遊也遊不出去。
還説,只有吃鱈魚粥的時候,心裏是一片純淨,什麼不快樂的事情都可以忘記。”
“我怎麼不記得説過這些?”林源的臉楞了,表情幾乎算得上受傷地看着蔣捷,半晌才低低開口:“不記得是因為你不想你記得,可能以後,你的記憶裏只有那個人,心裏眼裏記得的都是和那個人一起的分分秒秒,你只是他的,不是我的小捷了。”蔣捷覺得兩個人的對話在向着危險的邊緣滑去,連忙顧作輕鬆:“你是我姐夫,可以永遠叫我小捷,我不介意。”
“嗯,小捷,我心裏…”
“姐夫,”蔣捷忽然抓起林源靠近自己的左手,攤開大而有力的手掌,説“我有時候覺得你手裏好象有個魔力橡皮擦,多麼不堪的過去都能一筆擦去,不管是誤會還是計劃,我和你之間有過那麼多不愉快的過去,你還能一付雲淡風輕跟我相處。
我其實很佩服你的態度,本來就是,過去既然錯了,就重新開始,煥然一新。可我真的想跟你説,”蔣捷停了一下,心口無由來的鬱悶和壓抑,呼都有困難,他費力地
着氣説:“我的過去,現在,和將來,都不會有你。我是你老婆的弟弟,也有自己的愛人,僅此而已。”説到這兒,蔣捷不得不停下來,手不
捂上
口,體温升得很快,手掌下的一顆心臟,快要跳出來。
“小捷,如果我傷害了你,”林源看着蔣捷痛苦的表情,説“對不起。”
“不用,你,不用,説,對不起。”蔣捷抓緊了前的衣服,仰着頭,心跳過快,手腳都抖個不停,他的呼
越來越困難,眼前模糊地看見林源伸手抱住了自己,聲音好象是隔着距離傳過來:“怎麼了?小捷,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