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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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放開蔣捷,眼睛貪婪地凝視失而復得的情人。
“我的手機掉在辦公室了,出來就想找電話,可是人太多了,都很亂。我跑回酒店,你不在。我在那裏打你手機,信號連不上。就又跑回來追你了。我也怕,”蔣捷的臉短暫地紅了一下“我怕你什麼不顧就衝進去了!”
“媽的,什麼破手機,關鍵時刻用不上。”周正捧着蔣捷的臉,迫不急待地親下去,蔣捷毫無顧忌地回應,索取,還在一起,天啊,他和周正,還在一起。
“iwannafuckyou。”周正説。
“metoo。”世貿北樓在兩人的身後,轟轟烈烈地塌下來,天地之間,只剩一片煙塵,茫茫的,沒有明天。堅尼斯街648號是座三層紅磚的小樓,隱藏在唐人街繁華街市的一條小巷裏,象是失在深海中的一滴水。
夜深人靜,所有人都在電視前等待答案,天上時而飛過巡邏的直升機。站在門前昏暗的燈光裏,周正把蔣捷的手攥在自己的手掌中,輕輕地握了一下。
開門的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見了周正點頭問好,側身讓周正和蔣捷走進屋,沈兵沒跟進來,在門外和幾個保鑣説話。
典型的城市房間的設計,和蔣捷父母家有些象。進門就是起居室,樓梯在一邊。周正沒有停,拉着蔣捷走上樓。二樓是兩間卧室和一個會客室,三樓有些象閣樓,分三間小小的卧室。
“這是我們三個小天地。”周正説着推開中間的小門,拉着蔣捷走了進去。一張木頭牀,一張小桌子靠窗放着。屋頂因為閣樓的關係,是尖尖的,吊着一隻陳舊的風扇。
“我在這裏住了五年。”蔣捷坐在周正的身邊,四面打量,明顯有人在收拾,雖然東西都很舊,卻乾淨得一塵不染。
周正站在牀上,伸手在天棚的一處隱避處摸了半天,臉上笑了“嘿,還在。”那是一把木頭手槍,上面刻着很幼稚的字:“周正。”蔣捷接在手裏,只有自己半個手掌那麼大,稜角都磨沒了,當年一定是讓人愛不釋手的玩具。
“自己做的?”蔣捷抬頭看着周正,對上一雙深沉的眼睛。
“我父親給我的。”周正順着手槍的縫捭開,裏面是空的,夾着一張相片。黑白的,上面一家五口,蔣捷仔細看着,上面唯一一個男孩長得也不象周正。
“全家福。找不到我吧?”周正指了指照片上母親的肚子“我還沒出生呢!這個是我父親,我和他是不是很象?”
“嗯,”蔣捷點點頭,太象了,如果不是因為照片上的男人四五十歲的模樣,會以為那個板着臉穿着軍裝的男人,就是周正呢!
“這個是你媽媽?”非常文靜的女人,小巧玲瓏,才到周正父親的肩膀。
“對,這個是我大姐,二姐,這是我哥。”周正的姐姐和哥哥都象媽媽,只有他百分百地繼承了他父親的長相和氣質。
“你父親是軍人?”
“嗯,抗美援朝以後提拔起來的將軍。我五歲的時候,國內搞運動,給人整死了。都説老年得子是福,他就倒黴的。”周正雖然臉上好象在説笑,眼睛裏,卻帶着落漠,慢慢點了一支煙。
“我從懂事開始就在農場跟家裏人一起勞動改造。我母親經常給我們講在北京的生活,説我們以前是怎麼怎麼幸福快樂,説父親和戰友去釣魚的時候,哥總是纏着要去,大姐最愛美,二姐就經常欺負家裏的警衞員。
她説一切都會過去,我們還能回北京,還能過以前一樣的子。可是,事情越來越糟,父親死得不明不白,兩個姐姐也先後病故,後來,哥在幹活的時候給石頭壓傷,農場上缺醫少藥,我們背景不乾淨的反革命後代,也沒人真心想管,他躺了兩個星期,還是去了。
母親那以後就瘋了,有天早上我起牀,就看見她吊死在院子裏的一顆棗樹上。我經常想,她要是真的相信苦難會過去,為什麼自己先放棄了呢?那時候我小,還不懂,人有時候活着,和死了並沒什麼區別。今天以為你被壓在廢墟里,真的有那麼一個瞬間,我覺得自己好象死了。”煙頭帶着星星點點的紅,在暗夜裏閃閃滅滅。蔣捷在周正的手背上拍了拍,他有時候會覺得周正行事太狠,太冷血,沒有情,也是因為他小時候看慣太多生離死別,所以對生命的概念比較淡泊吧?也許他心裏,童年的陰影一直都在。
“算命的説我命硬,洪叔説,我是老天護着的,死不了。後來我就跟江山家裏一起住,他們也在改造,不過情況比我們家稍微好一些。
幾年以後,我們真的回到北京了,可是大人對政局沒有信心,就託美國領事館的朋友,當時的駐華參贊於合先生,把我們三個帶到美國,給了洪叔。”
“為什麼是洪叔?”蔣捷問。
“洪叔家裏和江山家裏是世,他的父親和江山的爺爺是黃埔軍校同一期的學員,儘管後來各位其主,卻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據説江山家也是因為和海對面的政權過近關係才捱整的。我知道你是想,怎麼會把自己的孩子給黑社會吧?一是國內對國外也不瞭解,而且,洪叔和黑社會,還是有區別的。”
“嗯,我知道,你也是。”
“噢?有人跟你説什麼了?”
“沒有,自己瞎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