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改造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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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想到那些生物的皮膚,已足以令人吃驚了,可是,宏文提出來的,卻是跳蚤的外殼!
接着,宏文以一連串的數據,説明了跳蚤的外殼,作為跳蚤身體結構的一部分,是如何地稱職,比人類的皮膚,不知道優秀了多少。
有一個例子,看來很是怵目驚心。宏文指出,人的身體,如果有了如同跳蚤身體一樣的外殼,而不是如今的皮,那麼,人可以從一千公尺的高空,摔跌下硬地而安然無恙,也可以承受一千公斤的重物,自一千公尺高墮下的重壓。
有了和跳蚤一樣的外殼,人的身體就沒有甚麼刀可以砍得傷,如今最先進的小型殺人武器,也有百分之九十要失效,例如自動步槍的子彈,就難以穿透這樣的硬殼,那就使得生命得到了相當程度的保障。
宏文並且指出,舉跳蚤硬殼的例子,只不過是一個例子。事實上,億萬生物之中,利用一個堅固的外殼來保護生命的極多,跳蚤未必做得最好,但也比人好了不知多少倍了。
而且,即使是就身體的外在部分來研究,人體可以改進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少,例如肌組織太累贅、神經組織太複雜、骨骼組織太脆硬…
所舉的例子之多,叫人看了,忍不住苦笑:怎麼人的身體,會如此不濟。接下來,宏文就説到了人體的內部防禦——抵抗各種為害人體的細菌的侵蝕功能。
在這一方面,宏文更認為人身體內免於被損害的能力之差,在所有的生物之中,堪稱第一——有幾千幾萬種病因,可以把人的生命消滅,人的抵抗能力之脆弱,簡直是到了生命任憑宰割的程度。莫名其妙的一些微生物,在人的身體之內,肆無忌憚地繁殖,就可以改變人的生命!
如果説,生物應該有維護自己生命的本能,那麼,人類在這一方面的本能,接近零點,在億萬生物之中,最是低能。據生物演進的規律,如此低能的人,一定會被淘汰,到達滅絕的命運!
看到這裏,温寶裕大叫:“危言聳聽!”戈壁沙漠沉聲道:“也不能説全沒有理由!”我和白素暫不表態,因為宏文還在繼續發揮,題目轉到了人類生命的本上:“人的生命,為時太短”!
又是一連串的數據,指出人的平均活動時間,即一個人一生,能從事活動的時間,只不過三十年左右,那兩個研究員創造了一個名詞:“活動生命”他們的計算方法,大約如此:不論人的壽命有多長,到七十歲之後,活動能力減弱,不能計算入“活動生命”之內,十歲之前的幼年,也不能計算。
在六十年的生命之中,除去了睡眠、休息、生病等等不屬於“活動生命”的時間,剩下的,不過三十年。
三十年,是極短促的時間,無法和人腦部活動的程序相配合——人腦至少有兩百年的時間去活動發揮,三十年彈指即過,人體死亡,腦部也被相隨死亡,生命就這樣
費了!
這一段論點,看得我心驚跳,確然,人的身體和人的腦部,在生命的時間上,配合得一點也不好。死亡的人之中,絕大部分,都是由於身體出了事,要死亡,而連累到腦部也被
隨之死亡的。
這種死亡的情形,那兩個研究員認為“冤枉之至”是“對生命最大的費”所以,他們的研究工作,也從人的身體着手,要在內部抗拒細菌的能力和外部抵抗損傷的能力上,作徹底的改進,使人類的生命,進入新紀元。
他們把這個研究計劃,定名為“人類身體超人化計劃”並且指出,這個目標如果達到,人類才真正是地球上最強的生物,例如若有跳蚤的跳躍能力,就可以輕而易舉,跳上一百層高的高樓;有螞蟻的負重能力,人就可以雙手各舉起一個貨櫃箱等等。總之,那樣的身體,是不折不扣的超人。
也就是説“超人”不必來自別的星球,應該在地球上,就可以誕生。
看完了這設想宏偉的計劃後,我們各人,不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温寶裕才噓了一口氣:“好傢伙,這份想像力,衞君你也要甘拜下風了吧!”他的語意之中,有着明顯的揶揄意味,我倒不以為然:“小寶,別忘了人類所有的進步,都是源自豐富的想像力而來的!”温寶裕吐了吐舌頭:“照他們的想像力,人會變成甚麼樣子?”我苦笑:“不知道,連他們自己也難以想像。”白素忽然道:“是甚麼樣子都無關重要——若是人人都像跳蚤,自然人也就是這個樣子了。”戈壁沙漠大是
賞:“衞夫人這話,大有禪意。”我笑道:“別瞎捧人了,這樣的計劃,也可以佔有研究室和經費,真有點不可思議。”白素例外地
急起來:“看下去,看看這兩個研究員,有甚麼成績!”電腦螢光幕上繼續顯示的資料,卻頗令人失望,因為這項研究工作,展開已經十年,每一個月都有“研究報告”但三十多份的報告,都是一句:“研究正在進行中,並無突破”戈壁沙漠嘆道:“這…所長竟能如此容忍科學家,真是難得!”對戈壁沙漠的話,我並沒有異議,只是説了一句:“研究經費,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全是該國百姓的血汗!”各人對我的説法,並沒有異常的反應,顯然大家都被研究項目的天馬行空,狂野式的想像所震動,不忍去計較別的問題。
我也看出各人的意思,都有點怪我不應該太執着於獨裁者的身分,應該專注於事情的本身。
好,我就專注事情的本身——單是這樣,我也無法認同戈壁沙漠的看法,所以我停了一聲:“對科學家寬容的結果,是本不知道他們做了些甚麼!”我自以為理直氣壯的話一出口,戈壁沙漠像是看一個怪物似地看着我。温寶裕道:“這話不怎麼對吧,凡是科學研究,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豈能在科學家的身上,加以督促鞭策!”我高舉雙手:“好,算我説錯了,但是,他們至少應該有一個比較像樣的報告提出來!”白素道:“‘研究正在進行,暫無成績’這樣的報告,也説得夠清楚了。”我把高舉的雙手,用力放了下來,一字一頓:“我覺得,我們先要看清楚一個
本的問題!”各人都向我望來。
我揮着手:“我覺得我們之間,大有分歧。我的觀點是:我不相信獨裁者所提供的資料,認為他們有許多事隱瞞着,沒公開出來。”我的話一出口,他們雖然沒出聲,但是從神情和身體語言上,都可以看出,他們大不以為然。
我一攤手:“好,請用理由説服我。”温寶裕道:“他們有求於你!”我“嘿嘿”冷笑:“太多人一面騙人,一面有求於人了,這理由不成立。”戈壁沙漠大聲道:“我們相信良辰美景的判斷。”我呆了一呆——我早已看出,他們對良辰美景,大有一見鍾情的傾向,那就是情勝過了理智,凡是在這種情形之下,那就不是講道理講得明白了。
所以我悶哼一聲,不和他們爭辯,向白素望去,且聽她有甚麼話説。
誰知迫她悠然道:“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斷。”我了一口氣,來回走了幾步:“好,且讓我們把五十九號研究室的資料,暫時放下,看看別的研究室,是不是也一樣沒有像樣的研究報告。”這個提議,倒很快得到了通過。
於是,我們就看其餘研究室的資料。
我當然不會把資料全引述出來,我只能概括地説:這個研究所中,研究的項目,範圍之深,題目之奇,實在是難以形容。
我只能説,這個研究所,本不像是存在於實際生活之中,只應該在夢幻世界中,還要由上千個做夢者共同夢想,才能產生。
研究項目倒也不一定偉大到每一項目都要改造人體的結構,有一些,開始的時候,甚至只是一些聽起來十分微小的課題。
可是,就由於一個微小的課題,引伸開去,卻像是長江大河——始自濫觴一樣,一發不可收拾。我只隨便挑其中一個例子來説明這種情形。
這個典型的例子,一開始,研究的課題,只不過是“如何消滅家用塵器之噪音”家用
塵器,不論是甚麼型號、甚麼式樣,都有一個共通點——一經啓用,就發出駭人的噪音。要是能設計出一種無聲
塵器來,雖然是小事,但是也造福人羣,改善生活。
就這樣的一個小課題,研究開始不久後,就立即和機械工業的噪聲掛了鈎——小小的塵器,在運作時發出噪音的原因,和所有機器在運作時發出噪音的原因,是一樣的。若是能解決小小
塵器的噪音問題,自然也可以解決一切機械運作時的噪音問題了。
機械運作的噪音,是一個大問題——於是,由一個研究員,不知在甚麼情形下,忽然想到的一個課題,就擴大了千百倍,變成了十個研究室的任務。
這十個研究室各自分工,有的研究摩擦力(噪音產生的主要原因),有的研究聲波的形成和擴散,有的研究如何把噪音變更頻率,改為悦耳的聲音,例如把機械的運作聲響,化為小夜曲;把打樁的聲響,化為雄壯的鼓聲。也有的研究人的聽覺控制,像眼睛可以閉上不看東西那樣,使耳朵也可以合上不聽聲音。有的則更伸延開去,研究無聲世界對人類、對生物會有甚麼影響…
這樣子的擴張,幾乎是無窮無盡,而在開始時,只不過是想發明無聲塵器而已。
所以,不論我如何對獨裁者的行為反,對於這個研究所,我在瞠目結舌之餘,也無法不稱之為“偉大”我們並沒有看完全部資料——在看過的個案之中,有的研究已大有成效。
令我在相當程度上改變了觀的是,這個研究所,對於研究所得的成果,並不自秘,而是第一時間,加以公開。有不少研究成果,都已開始在造福人類——在醫學方面的貢獻更多。
這也是為甚麼這個研究所,很能引一
科學家投身進去的原因。
而且,更有一點,難能可貴,就是研究成果一律歸功於科學家,研究所並不居功。所以,近半個世紀來,有許多十分重要的發明和發現,大家雖都知與之有關的科學家之名,卻絕少人知道,那就是在這個研究所之中產生的成果。
這種行為,真是好過了頭,絕難和獨裁者的行徑放在一處,但是卻偏偏又是在一起的!這真可以説是“人格分裂”的極端例子了。
白素首先把手遮住了螢光幕,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們不能無休止地看下去,看資料的目的是,要證明對方的誠意,這一點,已經證明了。
我把坐直了的身子,向後靠了一靠:“他們有甚麼要求?”白素道:“由於五十九號研究室的研究情況不明,所以也導致神秘爆炸的原因不明,人家的意思是,想請衞斯理移大駕,一方面去實地勘察,一方面也可以和有關人員,共同調查。”我揚眉:“這是良辰美景的意思?”白素道:“不全是,當然主要是研究所所長的意思,你也可以當作是有那獨裁者的意思在內。”我嘆了一聲——事情本身,值得探索之至,可是有那一層阻礙在,始終叫人心裏不舒服,所以我一時之間,默然無語。
白素在這時,忽然打了一下“忽哨”清脆而又了亮,宛若鶴鳴。
我們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在傳音梟梟間,紅影閃動,兩條人影已翩然而入。
這兩人來勢快絕,竟叫人看不清她們是穿窗而入,還是從門中走進來的。行動如此似電如光,當然就是良辰美景了。
兩人一現身,戈壁沙漠登時手足無措,不但團團亂轉,坐立不安,而且口中還語無倫次,喃喃作聲。又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吩咐客人——忙亂了半晌,發現本沒有人理會他們,這才靜了下來,痴痴呆呆地望定了良辰美景,形同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