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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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一直在愛着他,儘管這個念頭很荒謬,沒有道理,我仍固執的相信這一點。
不對誰講,許多時候,沉默是最好的表達方式。
這已經成為我的信仰。
森林裏安靜極了,夕陽冒着絲絲熱氣,在躲進山後的剎那,發出一聲慵懶疲倦的息,林子裏隨即颳起風,風勢逐漸加大,越來越猛,風把樹葉扯的簌簌下落,砸在地上,一片枯黃的葉子正巧掉在我滑濕的身體上,引起一陣輕微的擦痛,抖抖身子,我游回中,沒有興致與它們嬉戲。
穿梭在草叢裏的時候,我懶洋洋的嘖舌,回味剛才那陣疼痛的覺,卻再也想不起來。
我已經老了,老得想不起任何事,依靠着回憶度,唯一能讓我記起自己還活着的,就是痛苦。
回憶和痛苦,以及一個愛過的男人。
當我還是一條小蛇的時候,儼然是這片土地的女王。
森林中的草木鳥獸,都是我的臣民,我吃草籠裏血紅的漿果,追捕空中的飛鳥,在樹上和蟲子們玩耍,在草叢裏追逐動物嬉戲,這裏的每一寸土地都有我的痕跡,我所到之處,闐寂無聲,沒有誰敢藐視我的權威,所有的動物都不願意停留在我視線的範圍內。
它們畏懼我,避我,憎恨我,逃離我。
我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除了捕殺獵物,我只喜歡安靜的盤曲在森林裏,獨自望着天空,那雲在藍天下動着,幻化出各種圖形,一羣潔白的鳥從天空飛過,線條暢,它們呼笑着,鳴叫着,它們是我的食物,我極有耐心的守着它們,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等着一隻懈怠的鳥放鬆警惕,趁它落地的剎那,譁,撲過去,一口叼住它的脖子,茅草被壓出一條熨直的痕跡。
鳥兒有一隻柔軟的脖子,綿綿的絨下出幾鮮紅的血管,散發出温暖而甜的味道,我看着自己的毒一點一點進去,獰笑,得意。
它們開始時會拼命掙扎,在我堅強有力的齒下哭泣着,潔白的羽上沾滿了污垢,逐漸變的凌亂,最後,連掙扎顯得無力了,從温暖到僵直,慢慢變軟,直至死去。
我常常從那雙黑豆般烏溜的瞳孔裏審視自己,昂立的頭,血紅的子,斑斕的紋,我是那麼的驕傲。
一條多麼漂亮的蛇呵!鳥兒臨死前告訴我。
當我威風八面的遊弋在這片森林裏時,偶爾也會到一絲寂寞,沒有動物願意接近我,只是遠遠的看着我,卻不敢靠近,它們懼怕看到一身美麗的花紋,鳥羣在天上翱翔時,發現我的影子就趕緊飛遠,我遊過的地方,草低花落,我覺得萬般寂寥,儘管我很美麗,很高傲。
沒有打擾的子是舒適的,沒有喧囂和煩雜的子是平靜的,我卻逐漸覺得不耐煩,我不安心這樣的生活,我不滿足,卻不知道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直到他出現,森林的寧靜起了波瀾。
他是一頭雄動物,他們是人,他是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身材魁梧,膀臂圓,體格高大,強壯而有力,黧黑的皮膚因為勞作而被太陽暴曬,泛着一層亮閃閃的油光,兩道濃眉糾結在一起,一雙眼裏透着堅毅,明亮如珠,嘴半張着,正大口大口的氣。
他背上趴着一個女人,所以走路比較費力。
我怕光,尤其是正午的陽光,但當我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渾身竟然充滿了力量,變得勇敢而不怕光,我一直傻怔怔的站在烈下,等他走近,再走遠,一種從未體會過的情愫漸漸形成,越來越強烈,隨着他的腳步起落,我的心跳也逐漸加快,體內冰涼的血漸漸沸騰,似乎就要破而出,憋的我難受。
我想象着他大口的呼,熱熱而帶着濕潤的呼,我想撲過去,我想靠近他,我想要他…
“好象有什麼聲音,我怕。”伏在他背上的女人突然開口。
“有我呢,別怕,那只是一條蛇,瞧,它在看我們,多漂亮的蛇啊。”他寵溺的回頭對女人説。
背後的女人講話聲音很輕,温和又柔軟,好象從月亮上飄下來仙音,真好聽,我提醒自己不要驚嚇到他們,然後黯然的嘶鳴着,一寸一寸縮回草裏,我沒有她那麼好聽的聲音,我只是一條蛇罷了。
他負着女人越走越遠,我在路旁看着他們消失。
女人似乎病了,因為從那天起,我每天都能見到他從森林裏匆匆的走過去,然後,又拎了藥包匆匆的往回跑,一天又一天,每到正午,我都準時守在路邊,等他出現,看一眼,也是安。
我也病了,一天見不到他,就狂躁不安,我吐着子學女人講話,瘋一般的在泥地上打滾,渾身被荊棘扎的血淋漓,身上絢爛的花紋也擦破了,髒而凌亂,模糊一片,我不再美麗,我不再吃血紅的漿果,更無心去追趕鳥獸,我再也不是這裏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