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緣來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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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時,發現自己站在一條漆黑陰冷的路中央,前望不到端頭,後望不到結束。
鼻端傳來腥臭,濃膩撲鼻,沼澤般死惡。
洶湧人裹夾其間,我隨之艱難的朝前挪動,腿雙麻木,身邊的人漸少,最後,剩下我獨自在暗裏摸索。
伸手,碰到柔軟濕滑的包圍,着動,迴避我每一次的掙扎,一股巨大的力量,強迫我繼續走。
那是什麼地方?
誰在那裏?
四下寂靜,人影憧憧,黑暗,血。
我本能的要抗拒,要退縮,卻身不由己的衝了過去。
從小到大,我都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官宦世家,僕傭成羣,風雨不侵,衣食無虞。
母親生我的那天,風平靜,陽光和熙,雖然颳了一點小風,很快,便被兇猛的頭給壓下去。
一切都很正常,規矩的守着各自的軌道,每個人安靜得象當年老太爺壽終正寢一樣。
這句話非常不吉利,偏偏從她口中講出來時被孃聽見了,孃偷偷的打她,卻被我撞見,我呵斥孃住手,才六歲的女孩子,生就一雙烏黑的眼瞳,卻什麼都看不見,任誰都應該對她寬容點。
她笑了,側着頭,似乎在用心覺我的方向,用無光的眸子仔細瞧,小心的聽,怯生生的,招人心疼。
盲丫頭懂事早,人也聰明,比我大三歲,可惜是個瞎子。
七月初三,我正式拜師入塾,家中大宴賓客,特地從京師為我延聘一位西席先生。
她有些心不在焉,失手打碎一枚玉如意,又把先生的箱籠行囊碰撒一地,父親大怒,要趕她出門。
盲丫頭畏縮着跪在院子裏,人們來來去去,熱鬧無比,聲喧譁,卻沒有人留意這個可憐的盲丫頭。
我突然覺得於心不忍,向父親討了人情,終於把她留下來。
她成了我的丫鬟。
我牽起她的手,帶着她進書房的一刻,盲丫頭站在書房門口,緊緊抓住我,身子微微發抖,面對滿室書香,我忽然發現那扇一直垂着的眼斂顫抖,半微半閡的打開,從裏面迸出一絲明亮,光潤可人。
真是不可思議。
我對盲丫頭開始興趣。
早上,天才亮,她已經摸索着起牀,悉悉梭梭的忙着,準備好一切,然後喚我起身,焚香沐浴更衣,帶我拜夫子,送我進書房,等先生來的間隙,她已把昨天教的書一字一字教我温習過一遍,盲丫頭記很好,她念一句,我跟着背一句,等到我寫字,她就在旁邊研墨。
盲丫頭悟好,比我學的更快。
有時,我會趁着先生不備,偷偷跟她搗亂,她只是躲到我夠不着的地方。
我們每天一起進學,她跟在我身邊服侍筆墨,沒事時便站在旁邊聽我念書,但我總比不上她。
閒着時,盲丫頭就用細長的指尖蘸着茶水,在桌上劃來劃去,雖然凌亂不成筆法,先生指點過幾次,久了也能看出眉目,橫豎直斜,端正平直,暗黃的茶水隨着她手指的舞動,在空氣中拖出一道清涼的痕跡,一絲絲滲進桌面的縫隙,茶香瀰漫。
我發怔。
盲丫頭身上有一股特別的味道。
微甘淡甜,如盛夏的苦竹,清涼沁心,又象花園裏搖曳着白花的小草莓,微澀,自帶三分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