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少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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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戀舊，從父母搬家那天開始，我雖然人在外地，但是幾天一通電話，絮絮叨叨的強調，一定不要把我房間裏的東西給丟了，務必幫我全部拿走。而每次他們和我通電話，必説的一句話就是:你的舊東西全給你搬了過來，不知道你需要什麼，只有你自己回來整理整理。

掛斷電話，想到那間狹窄的小屋，不亮的燈，想到那張温暖的小牀，不白的牆，想到那把破舊的胡琴，不會的譜，微笑浮上來，還有，還有那件母親一直捨不得扔掉的紅披風，還有，還有那些我一直懷念的童年，笑意再次浮上來。

在那場紅風過後，國力的薄弱影響了當時的每一個家庭，而我偏就選在那個時候來到世上，真的很象在給母親以考驗。父親常駐外地，在家時間特別少，整個家庭的擔子就完全壓在了母親身上。我一直到現在，都很佩服母親，工作上很優異的同時，還要兼顧兩個嗷嗷待脯的孩子，而她的每一天，幾乎都伴了有兄長的淘氣，還有我不懂事的啼哭聲。

在那個年月，國民總值瀕臨崩潰的邊緣，生產力是陷入到建國以來的最低水平，不論買什麼東西，全是限量供應，家家户户專門有一個地方，放的是一家的生計---票證，從吃到穿，無一不是憑票購買，母親就憑了她的一雙手，把整個家料理的十分周全，我幾乎記不起，童年缺少過什麼，可以吃飽，可以穿暖，可以盡情放肆玩耍，快樂卻多多。

在那些個微黃的天幕下，天邊有霞，金的雲彩攆了夕陽跑，歡快的在天空裏追打嬉鬧。母親忙完了一天的工作，早早就把我從幼兒園裏接了出來，踏了滿地的金黃，母子站在窗前等放學的大孩子回家來。我還尚小，不能吹風，雖然窗前綠樹遮陰，母親還是要小心的把我裹在一層紅披風裏。我的確很喜歡待在這件紅豔豔的披風裏，黃的絲綢襯裏，觸手可及的輕柔，小心的呵護幼的肌膚，鮮豔的絲綢外層，把我包裹的嚴不透風，只允許我探出頭來，安靜的看着周圍靜暱的一切。母親的懷抱那麼的温暖，我開始疲倦的打着呵欠，臃懶的盯着西斜的昏陽，就這樣在紅披風裏沉靜睡去。

再次醒來，已經暮四合，窗外涼風搖曳樹枝，淺黑的天幕上星星點點，有東西一閃一閃很美麗，聽到貪玩的哥哥又在樓下嬉戲打鬧，又笑又叫，吵的母親不住的探頭觀望。

家裏有一架縫紉機，母親裁製藍的布罩，做了白底黃邊的繡花，靠近窗户放着。旁邊的牀榻上，堆了孩子們打鬧間壞的衣服，髒衣服被洗的乾乾淨淨，疊了一摞。夜風在房間裏悄悄的走過，微微帶起衣角。淡黃的燈光，勻淨灑下來，安靜的到窗邊，化成風過。我開始四處打量，還是母親的身影最悉。眼見她巧手靈動，飛針走線，拉壞的口子瞬間消失，拳頭大的可以化成活潑的小老虎，也可以變做秀美的玉竹，更可以成為天真的小孩子，看着母親神奇的雙手造就的一切，我咯咯的笑了。

物質的慾望被減到了少，情意反而顯珍貴。

踏了夕陽歸家的子，我常憶起那彩雲和片霞，恬靜品茗的夜晚，我常記起母親化腐朽為神奇，還有洋溢了笑聲的夜風。可惜的是，母親為我們縫製的衣服，或小了尺寸或送人，早已散落在他方，唯有我記憶裏的東西，依然那麼新鮮靈動，栩栩如生。

看到現在的小孩，一身新衣毫不愛惜的樣子，我會心疼，縱然不是母親親手縫製，那也是一種心情一種回憶呵。那件鮮豔的紅披風，母親一直珍藏着，她常笑着對我們説:“這是你哥哥穿過了，你又接着穿，還是這麼好，以後留給你小侄兒穿，都還不會壞掉。”雖有皺紋上額，微翹的嘴角還是我記憶中的樣子。

偶爾我也會想起，母親為我們做的一切，那紅的披風，那乾淨的繡花，那憑票後面無限的愛心。所有這些，是我都不願意忘記的呵。曾經的深情，我依然體會，擁有過那樣的一段歲月，沒有種種的物質上的過度需要，情的味道，充盈始終，記憶裏都是甜美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