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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薄命憐我甘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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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淚忽然就灑落下來:“宜中,宜中,我想見你。”

“我就來,你在哪裏?”宜中,宜中,只要擁有你的愛,什麼樣的苦難我會在意呢?只要擁有你的愛。

我們都預料到離婚會是一場戰爭,但是仍然沒想到會打得這樣艱辛。

小李子在第二天果然帶着家人到宜中診所大鬧了一場。雖然沒有砸店,而只是靜坐示威,卻也威力不小。至少,醫院裏的每個員工都知道了他們的老闆是個花心的人,為了一個狐狸要拋棄子,而他的,是這樣地軟弱而無辜。

接着,寶貝進了醫院。雖然只是冒,但是小李子要趁機做文章,故意鬧得很隆重。通知了所有的親戚,尤其是宜中的父母,也給特意從漢中接了來,以看護孫子為名,統統住進宋家,充分受兒媳的賢惠和孫子的嬌弱。

宋宜中怎麼可能對這樣的兒置於不顧?

小李子發動了一場全面的婚姻保衞戰,參加者包括她的家人,宜中的家人,醫院所有員工,甚至我的家人。

媽媽和姐姐對我輪番説教,特意召我會去開家庭會議,連姐夫也加入了進來。

媽媽説:“當初我為什麼會答應你和姓葉的離婚?不就是因為那個女人有了他的孩子嗎?男人女人只是兩個人,但是有了孩子,就是一個家了。孩子是世界上惟一割不斷的血緣關係。宋宜中和小李子再不相愛,也已經生活了快十年了。寶貝是宜中的心頭,他捨得下嗎?你就算不在乎小李子的恨,你能不在乎那孩子的恨?孩子長大了,會一輩子仇恨你和宋宜中。宜中和你在一起,也不會快樂的,這個,你想過沒有?”姐姐説:“別説宋宜中十有八九離不成婚,就算離了,他的名譽也毀了,小李子不揭了他一層皮絕對不可能放行。你就算得到宋宜中,也只是一個身敗名裂的窮光蛋,有什麼好?”連姐夫也説:“男人吃着鍋裏望着盆裏是天,不過鬧到離婚這麼嚴重的也就太傻了。就拿我和你姐來説吧,夫這麼多年,不吵架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姐離了,再娶一個,我想我不可能完全把你姐忘得一乾二淨,會沒完沒了地把兩個人比來比去。葉子臻現在怎麼樣?還不是三天兩頭地給你打電話?你倒是不吵不鬧地把他讓給胡司容了,他們過得幸福嗎?”我覺得羞恥。這樣隱私的情被他們拿出來像剖瓜切菜一樣地分析品評,使我有受辱的覺。

離婚女人的額上已經被烙了紅字,何況這個離婚女人還在鼓動別的男人離婚。

我不再是他們眼中純潔天真的小白朮,而成了一棵有毒的罌粟花。

另一面,宜中面對的轟炸比我更加嚴密烈。

我們只得暫不見面。

每天晚上,他會找機會給我打一個電話,但是言語是這樣地無力,而且太多避諱。我不敢問及他的家人,他不敢輕言承諾與愛情。能説的,只是“你好嗎”和“多保重”然而問也是白問,他當然知道,我不好。見不到他,我怎麼會好呢?

但是除此之外,我們又能説什麼做什麼呢?

苦捱了十幾天,宜中終於找到機會偷跑出來見我。

“我們私奔吧。”這句話,被我重複了無數次。但是這一次,由宜中説出。

“白朮,我們走吧,去任何地方。不管法律承不承認,不管人們怎麼説,我們離開西安,走得遠遠地,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從頭開始。”多麼誘人的提議,像夢一樣的美。

我幾乎要心動了。不,我已經心動了。宜中所説的,其實早就是我所想的。十年前,我已經這樣夢想:和他雙宿雙飛,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男耕女織,過最簡單的生活,就像織女和牛郎那樣,做神仙眷侶。

然而,神話畢竟是神話,夢想也畢竟是夢想。我又怎麼忍心讓才華橫溢的宋宜中因為我而終止了他的大好前途。他是父親的得意門生,是今時中國最優秀的醫學專家之一。他的消失,等於幾十種未出世的新特效藥的消失,別説是我不忍心,就是父親在九泉之下,也會死不瞑目的。

我深一口氣,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宜中,你能這樣説,我已經滿足了。但是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要離開西安。我的媽媽和姐姐還在這個城市裏,我不想離開她們。”宜中緊緊地抱着我,説:“白朮,你真使我心痛。”我抬起頭,看着他。

他説:“從你十二歲起,就一直有辦法使我心痛。我對自己説,這是個小女孩,天底下最純潔的,宋宜中,你不可以褻瀆她的情。我着自己遠離你,冷淡你。我以為我可以做到忘情。我很多女朋友,以為自己很瀟灑。可是最後,我還是忘不了你這個小女孩。白朮,你要是永遠只有十二歲多好,永遠別長大,那樣,我就會管得住自己,不來愛你。”我的淚淌下來。我覺得苦澀,又覺得幸福。捐尾新生的美人魚一雙赤腳踩在刀尖上起舞,一邊血一邊微笑,或許便是這種心境了。

然後有一天,宜中打電話給我,説他報名參加了一個義務醫療隊,深入山區做巡迴義診,為期三個月。

我喟然。這便是宜中了,看起來穩重堅定,但是每遇到有處理不了的事情,就會想到逃避。我非常明白,他的所謂義診就和當年突然接受北京研究所的邀請一樣,都是因為怯懦。

但是我不忍心抱怨他。我早該知道,我的愛人從來都不是一個勇敢的情人,更不是一個完美的聖人。他有齊天下男人的缺點,多情,而怯懦。這是第一次他想專一地愛,卻愛得這樣艱難。

我只害怕,我等了十年的愛,會再一次鏡花水月,失之臂。

宜中的出走使人們忽然失了箭靶子,都冷靜下來。他的父母不久也回了漢中。小李子帶着寶貝回孃家住了幾天,不知怎地又和哥哥嫂子鬧了彆扭,反而生疏起來。他們失去了共同的敵人,就自己成了敵人。姑嫂之間,每口角不絕。在哥嫂的眼中,小李子儼然已成了宋門棄婦,言語神間每每出輕慢的意思。小李子覺得寒心,看清楚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爹親孃親都不如自個兒老公孩子親,更加害怕離婚。既然公婆哥嫂都不足以長期倚賴,便只有自己想辦法了。

這些,都是姐姐白芍告訴我的。白芍找小李子談了一次話,一則是調和矛盾,二則也是不願讓對方看到我們家中無人,有點替我出頭的意思。

以姐姐的外能力,那次會面居然很成功。小李子破例沒有説過一句髒話,只是不住地哭,向服務員要了一次又一次紙巾,最後委委屈屈地説,只要宜中不再提離婚,她就對我們的事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且保證不再到我的店裏來鬧了。

白芍説:“依我説,這也是個權宜之計。你不一定非要嫁宋宜中,就是要嫁,也不一定非要趕得這麼急。婚姻證書,只不過是一張紙,你撕了那張紙,也不能撕了他們曾經有過的婚姻;你搶了那張紙,也不代表他真的可以告別過去的一切。寶貝仍然是他的孩子,小李子仍然是孩子的媽,他們的關係,本就是斬不斷,理還亂。反不如留着他們的那張紙,咱們進可攻,退可守,走一步看一步,説不定將來先變心的還是你呢。”隨她怎樣舌燦蓮花,我只是不開口。

姐妹的情,從小到大無話不談的,卻在一場説不清辯不明的婚外戀中忽然地遠了。

姐姐是在替我分解是非,可是也是在替她自己找節目。她和那些當年看着白家往外搬傢俱的鄰居一樣,貌似同情的議論中藏着一份説不出來的興奮與幸災樂禍。這種心理,也許連她自己也不肯承認。

我覺得孤單。

當一個女人決定要以情人為己任,她就註定是要孤獨的了。

但我還是依照姐姐的意思,次下午拎了桃花冬瓜盅送上門去給宋夫人小李子侮辱。

自知這次服了軟,只怕以後都不再抬得起頭來。一一妾的格局,就此確定。

但是又怎樣呢?

是我先愛上了宜中的,他沒有了我,還有小李子和寶貝,我沒有了他,就連活着的希望也沒有了。

他與我的關係,就好比水與魚,而小李子和寶貝,則是捕魚的網。

共事一夫,總好過魚死網破。

我和小李子,其實是一樣的無奈。與其爭下去,把宋宜中走,不如先和平共處,好歹讓宜中回來才好。

小李子給我開了門,很有幾分訕訕的。

我上趕着叫嫂子,從手袋裏一樣樣取出甜品,香料,店裏新進的上等油和銀香爐,以及整套的進口化妝品。

只要是女人,看到這些個東西都不會不動心。

小李子是女人,所以她很高興,一樣樣把玩着那些個小瓶小罐,一樣樣地問我用處和用法。宋宜中的兩個女人,不愁沒有共同話題。奇就奇在,整個下午我們居然一句都沒有提到宜中。

説完全沒提呢,也不盡然,因為小李子的話題中心是寶貝:“寶貝兒這幾天留在他姥姥家。他姥姥親寶貝親得不得了,幾次都説要替寶貝轉學,讓他常住姥姥家。平時他爸不捨得,但是隻要他爸不在家,他姥姥就趕緊把寶貝接了去。那些子他住在這裏,走的時候開玩笑説要把寶貝接到漢中住一段兒,他姥姥可嚇壞了…”我除了微笑,一句話也不進去。

他姥姥,他,他爸,多麼團結緊密的一個家,針也不進,誰也潑不進。

“他爸”這稱呼比“我們家宜中”更親密,更實打實鑿。

我的沉默總算讓小李子有些滿意,她料足了威風,長一口氣,換了副哀怨的面孔,嘆息説:“這些子,我一直睡不實,都是靠安眠藥幫助睡眠,真是頭疼。”説着當我的面旋開安眠藥瓶子,倒了四片在手心裏一仰脖子吃了。

我只得撿些現成活兒勸:“總吃安眠藥不是好事,其實可以試試別的方法,比如香薰。我替你帶了香燈和幾種鮮花油,每晚睡前滴幾滴薰衣草,可以舒緩神經,有助睡眠。”小李子大概就在等這句話,立刻説:“就是呢,你是美容診療的專家,那次去你的店,很高檔的樣子。認識你這麼多年,我還從沒試過你的手藝呢,這兩天我頭疼得厲害,白朮,不如你幫我做個按摩吧。”我倒一口涼氣。上門來替她做按摩,豈非坐實了侍妾的名份?然而拂袖而去,那今天不是白來了?

低了這個頭,也許明天宜中就可以回來了;不低這個頭,就可能永遠讓宜中活在掙扎中,從而最終失去他。

為了宜中,什麼樣的苦果不可以甘之如飴呢?

曾經,我做葉子臻太太的時候,替他的‮婦情‬胡司容做過美容;現在,作為宋宜中的‮婦情‬,倒又要替人家原配做按摩了。

莫非,這便是命?

燈點起來了,憂鬱的薰衣草香裏,我將按摩霜均勻地塗在下李子臉上,開始了生平第一次的上門服務——不是不屈辱的。

但是我對自己説:手上每打一圈,就等於腳上前進一步,我正在向宜中走去。宜中,他在那端等我,為了他,我甘願承受一切的委屈和羞辱,只要能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