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全世界寂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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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全世界寂靜（1）豐華與昊天合作的舊商場項目地處繁華市區，周圍高樓林立，店鋪眾多，實施定向爆破對環保和安全要求非常高。豐華邀請了多位工程院士和知名專家進行多次現場勘測、設計、論證和實驗，設計確定方案，選定的爆破公司也在業界享有聲譽。

為了不影響通，也為了確保安全，經管部門協商，定向爆破時間定在週四晚上10:30分。伊晚上在公司吃過晚飯就來到現場，她負責的是現場協調和媒體接待這一塊工作，手機幾乎一刻不停地在響，只能囑咐辦公室一個文員將記者領到集中區域，分發通稿。

爆破公司的工程技術人員正在對各種細節進行檢查，數以百計的民警、醫務、消防和城管人員先後進場。10時許，開始清場，並拉出警戒線。警戒線外，先後聚集了數以千計的圍觀羣眾。警方為保安全，封鎖了警戒線外的一座人行天橋，安排給政府相關部門、豐華和爆破公司指揮人員使用，伊將記者也安排在那邊。

徐華英也過來了，伊見縫針安排了羅音的同事王燦做了個簡短的現場採訪，算是兑現了答應羅音的事。

一個電視台記者看着下面黑壓壓一片人羣，一邊架攝像機找角度，一邊喃喃地:“看熱鬧的人還真多。”旁邊另一個記者笑道:“和平年代，看煙花容易，看一場爆破不容易，可以理解。我剛才還在下面採訪了商場以前的員工，從老遠的地方趕過來的，特意要看他工作了幾十年的地方在他眼前拆毀。他記憶裏都是商場當年的輝煌，很強烈的對比呀。”現場差不多井然有序了，伊鬆了口氣，只見蘇哲也走上了天橋，他穿着白條紋襯衫深長褲，先跟徐華英打招呼。

徐華英笑道:“小蘇，不是去香港出差了嗎？還是不放心要過來看一下呀。”蘇哲笑道:“哪裏，有徐總坐鎮，我只是來看看熱鬧。”他走到伊身邊，兩人憑欄向下看去，警正加快指揮車通過，準備幾分鐘後中斷這條道路的通，而前方200米，就是等待爆破的老商場。

“小時候，我母親經常帶我來逛這個商場，那會覺得它真大，簡直象宮一樣。剛才給她打電話，這裏馬上要拆掉，她也有點慨。”蘇哲注視着那個八層樓建築物，它已經打填滿炸藥，包紮着防止碎石亂濺的竹笆和降塵用的水袋，看上去滿目瘡夷。

“每次回到這個城市，我都覺得有點認不出來的困惑，按它的變化也沒那麼大，可是總和我童年記憶裏的不一樣了。”伊微笑，她關於童年的記憶少得可憐，也從來不願意多想:“你的記憶很固執。”

“對，我以前居然以為自己是個最不固執的人，多可笑。這個忙完了，應該可以好好休息了吧，你最近臉不大好，五一我帶你去療養院住幾天好嗎？”她遲疑一下，輕聲:“對不起，五一我有安排了，準備去北京。”蘇哲驀地回頭，兩人視線在路燈光下接，伊突然覺得無法面對他這樣複雜的眼神，先垂下了眼睛。

“這麼，你已經決定了？”蘇哲擱在天橋上的手驀地握緊了欄杆，指關節泛着白。

“我和這個城市一樣，其實都在變，不要再拿記憶來和現實做比較困擾自己了，蘇哲。”她看着遠方，疲倦地。

“今天我來，正是準備親眼看這座記憶裏的商場在眼前灰飛煙滅，可是這樣也不妨礙我保留我的回憶。”她無言以對。這時已經是10:25，天橋下的主幹道通被中斷，往來車輛在兩端道路上等候爆破。剎那安靜下來的現場只聽到工程人員的對話和民警拿高音喇叭對圍觀羣眾發出的警告聲。她看着下面突然空蕩下來的大道，只能沉默了。

旁邊不遠處，爆破總指揮和工程技術人員正通過對講機進行着引爆前的倒計時。這時，伊手機響了，她拿起一看，卻是父親家裏的號碼，不奇怪，家裏很少這麼晚打電話過來。她連忙走開一點接聽:“爸爸，我這會有事，待會跟您打過去好嗎？”

“小，你聽我，我剛剛接到你叔叔的電話，你爺爺…去世了。”她父親聲音沙啞地。

伊不能置信地瞪大眼睛:“您什麼？”

“半個小時以前，突發心臟猝死，小，”她父親已經哽咽了，“我們得儘快趕去加拿大。”接連兩聲悶響傳來，腳下人行天橋一陣輕微顫動，對面八層樓的老商場轟然在她眼前緩慢倒下，幾秒鐘內化為一片廢墟，緊接着廢墟上騰起濃濃的白煙塵，周圍響一片驚奇的歡呼。

伊看着那片煙霧上升擴散，發現整個世界突然在自己耳邊寂靜下來，她拿下仍然貼在耳邊的手機，屏幕顯示通話仍在繼續中，可是她放回耳邊，卻聽不到任何聲音；她環顧四周，每個人都興奮地指着對面仍在升騰的煙塵議論着，她卻只能看到一個個不斷開合的嘴。

蘇哲和眾人一樣注視着爆破現場，幾台消防車已經開過來開始噴水壓制煙塵。不遠處爆破公司負責人正對記者興奮地宣佈:“樓體倒塌方向基本和預定計劃一樣，本次定向爆破非常成功。”他看着幽暗燈光下的廢墟，心情複雜。再回頭一看，發現伊握着手機，燈光下面慘白，緊緊咬着嘴，眼睛彷彿定在了某個方向。他大吃一驚，摟住她的肩膀:“怎麼了，伊。”此時四周的暄囂聲漸漸回到了她耳內，她來不及慶幸離那樣可怕的寂靜，匆忙將手機換到另一隻耳朵，可是耳朵內嗡嗡作響，本聽不清。蘇哲扳過她的臉，對着她，焦急地:“出什麼事了？是不是不舒服？”——“被遺忘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