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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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恩酒館只是一個有座吧枱和踏腳橫欄的大房間。裏頭的陳設很簡單…木頭桌椅,貼滿各酒廠廣告的牆、營業執照和一塊飛鏢板,全都驕傲地和一大張女王像及一張比較小的威爾斯親王像一塊兒展示出來。酒館的地板看來已經好久不曾上蠟,銅製的橫欄上斑斑點點,但還是閃閃發光。雖然如此,這個地方散發出一種友善且人的氣氛。明克和雲妮進來的時候,十來個人朝他們打着招呼,好些人還直呼他的名字。他是常客。
後頭的三人樂團演奏着改編的奧芬巴哈,以符合工人階級的品味。一個頭上禿了一塊的男人用力地彈着鋼琴,手指在鍵盤上跳躍。一個膚黝黑、眼袋下垂的男人前後拉着小提琴的弓。一個看起來很有天分的年輕人拿着子在玻璃杯、鐵罐和任何能用的東西上敲敲打打。若有人走近他,他就敲打他們的扣子。
人們緊挨着坐在長桌邊,不過仍有一些空位。在一小塊空着的地板上,幾對男女正就着這法國音樂跳着好看的波卡舞,是明克的舞。他想要過去。
“要跳就得趕緊,不然很快就會太擠。”但他仍先將她介紹給一個叫做李澤的矮小壯男子,然後是其他幾個她從沒聽過的男人,還有兩個女人,一個是南西,一個是瑪麗。雖然明克或許本就沒察覺到,然而云妮一眼就看得出瑪麗喜歡他。
他很受歡,而且大家都認得他…他的朋友喜歡他的笑話和哲學,告訴他説:“不,不,就用那種口音説話。”他們喜歡聽他説方言。這實在有點怪異,但是在他介紹的時候,她聽見他努力在話語之間加入從前的口音,隨即因太過費力而放棄。他的朋友嘲他説話的方式;對她也一樣,仿彿他們倆到過什麼地方沾染上這種習慣。
不管有沒有口音,他的朋友都想要聽他的反應和意見;他們把他拉進談話裏。要是有人知道他靠什麼為生,他們也不以為意。在這裏,明克是個和所有女孩都跳舞的高手,一開口就是大家都喜歡聽的多彩多姿的故事。
她看着他周旋在他們之間,卻和他們一點也不像。他的衣着太時髦,他的説話方式和行為舉止彬彬有禮。她看着他的頭髮,又黑又亮,修剪合宜。他的眼睛,噢,那雙漂亮的眼睛。或許他從來就不是他們其中的一份子,她想,然後又笑了起來。或許是她的偏見吧,認為他比其他人更好看、更聰明、更高大,當然…更善良、更風趣…沒完沒了。
和朋友們聊了十來分鐘,有兩個人請他和雲妮喝飲料…明克是啤酒,雲妮則是檸檬汁…明克想跳舞了。
“再過一個小時,就別想跳了。”對他來説,這才是跳舞。他對這個地方極其悉,他的腳強壯有力,又愛跳快速的舞步。雲妮就不行了,對於新的節奏得花上一番工夫才能看起來比較像樣…雖然明克不停地説她跟得很快,而且跳得很好。不過她真的玩得很開心,和他跳舞向來都是件賞心悦事。
一首快速的華爾茲音樂響起,他馬上跳了起來。
突然領悟的雲妮驚訝地指責他。
“你早就會跳華爾茲!”他聳聳肩,笑着帶她轉了起來。
“舞步不太一樣,也不像你教的那般莊嚴,不過我的確會跳華爾茲。”他大笑,然後嘲她道:“可是教我跳舞讓你樂趣無窮,我也樂意奉陪。”
“還有什麼是你在我教你之前,已經會了的?”她反擊。
“你説話一直就像個貴族嗎?”他歪着嘴笑了,不置可否,仿彿這也不無可能。
她想起讓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所經歷的種種困難,然而有時候她也會以為這些辛苦從未發生過。今晚從他口中説出來的話完全是上社會的語言…即使他對巴黎的所知如此淺薄。噢,她笑着想到茶室裏那個愚蠢的女人,沒意義地與他情調。
他是她的。
她開始以這種方式思考:她的。當他們和他的朋友一起跳舞,舞池逐漸擁擠。他是唯一的康瓦耳人,但不是唯一來自他鄉的人。這兒有吉普賽人、愛爾蘭人和猶太人。從口音她就聽得出來,周圍有饑荒時代的人的孫兒,經歷歐洲大屠殺者的子女,全都到倫敦來尋找天堂。雲妮知道再往東幾個街區就是不安全的地方,但是這兒讓她覺舒適,充滿了燈光、笑聲、啤酒和歌唱。
還有音樂,以及明克帶着她隨着音樂起舞,一個難得的機會。她適應了不尋常的音樂和快速的節奏,在倫敦東區的酒館裏享受了自己的一場小舞會。她和明克跳着舞,直到所有的人摩肩接踵,再也沒有任何空間可以移動,直到他們想喝點什麼來潤澤喉嚨。他們花了半個鐘頭才擠到十五呎外的吧枱,整個屋裏因為人而熱起來。然而人們還是不斷地擠進來,在這星期三的晚上。
他們從後面搬出桌椅,擺滿了原是舞池的地方。舞會結束了,雲妮心想。那個名叫南西的女人抓住她的手臂,説:“還想跳舞的人就到台子上去。”所謂的“台子”指的是三張頭尾相邊的木頭長桌。包括明克在內的幾個男人幫着擺設桌子。他替雲妮和自己在“台子”邊預留了座位,拉來了椅子。
當音樂再度響起,南西、她的朋友瑪麗,以及另外兩個女人爬上了相連的桌面,開始隨着音樂舞動起來。不過這種舞蹈是截然不同的。
南西甩動着裙襬,向後高高地踢起。她雙手,手裏仍然抓着一把裙子,一種挑逗但充滿了節奏的美麗舞姿。其他人也出了她們的襯褲,大笑地跳着。
雲妮看着四個女孩跳舞,直到她們大汗淋漓,然後吃驚地瞪着她們…雖然害怕,但完全着了…一個一個地去了上衣。她們身上還穿着襯衣,全都佈滿了絲蕾,十分美麗。她們並沒有曝出不該出來的地方,不完全如此。但是去上衣讓她們的臂膀。
她轉頭看着明克如何面對這個,但他甚至沒有注意,只低頭愉快地和旁邊的人説着話。明克一點興趣也沒有,仿彿老早就見怪不怪了。
雲妮可不習慣,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想吃點什麼嗎?”明克壓過樂音叫道。她還來不及回答,他已經站了起來。
“我替你拿些東西來。”他離開後,南西的朋友瑪麗踩着他的椅子爬下來,經過的時候朝雲妮一笑,説道:“所有的單身女郎都可以上來跳舞,來吧。”雲妮向後一縮。
女孩又道:“如果你想跳舞。”
“我不要。”雲妮迅速説道。她抿緊了嘴搖搖頭。
奇怪的是,她也並不是完全地不願意。她很羨慕那些女孩,羨慕她們的大膽,她們的活力,她們開懷的笑聲和友善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