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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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會兒再給老爺和太太磕個頭,這事就算完了。”三姐笑着摸了摸妹妹的臉,轉眼卻又嘆了口氣。
雨還在下,天就快全黑了。
姐妹兩個打着油紙傘穿過門廊,這大院四四方方的,分前進和後進,前進石頭磚鋪地,是規整寬闊的正房。後進是有花園和小池塘的細院子,圍了一大圈平屋,住着女眷們。
正廳的偏房在擺置晚飯,屋裏點了許多油燈,燈火晃晃悠悠的,把每個人的影子都拉在牆上,看得人眼花繚亂。
七八個穿着小花褂的丫鬟婆子忙着上菜布酒,一共擺了三張桌子,一張桌子只坐老爺、太太和幾個男丁,一張桌子坐女孩們和一個回家的姨,最後一張桌子全是姨太太。
“老爺、太太,五姐來賠罪了,她整唸叨自己的錯處,就盼着能給太太磕個頭,萬望太太原諒她人小不知事,饒了她這遭。五姐,快!給老爺太太磕頭。”李姨娘一見雪蘭進來,就扯着她的袖子跪倒,噗通一聲,動作之利,讓人歎為觀止。
“免了,我可當不起,這要是再説了什麼重話,五小姐又尋了死,我可就冤枉死了。”正座上,一個穿着藍緞棉襖的女人理了理耳邊的碎髮,不陰不陽的説道。
“快,給太太磕頭。”李姨娘直接把雪蘭的頭按在地上。
她的力氣很大,雪蘭幾乎反抗不了。
作為現代人,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其他人總有種尊嚴受辱的覺,何況她往這飯廳裏一跪,簡直就是跪了一屋子的人,給一屋子的人磕了頭,她還看到有人悄悄翹起了嘴角。
不過形勢比人強,在這種讓人匪夷所思的境況下,她除了沉默的接受,還能做什麼呢?
心一橫,眼一閉,雪蘭‘吭哧、吭哧’磕起了頭。
“五姐錯了,真的錯了,求老爺太太寬宥…”真是話怎麼可憐怎麼説。
“行了,快吃飯吧。”最後,一個威嚴的男聲在雪蘭連磕了十幾個頭後,才終於發話。
這之後,席面上就熱鬧了。
一堆女人七嘴八舌,夾槍帶的貶斥雪蘭和李姨娘。
“不是咱們説她,脾氣這麼壞,將來嫁了人可怎麼得了,傳出去咱們一家子姑娘的名聲都得敗壞了。”
“説一句不中聽的,就去尋死,哪個好人家還敢要啊?”雪蘭本以為李姨娘是個火爆脾氣,誰知她笑的,再難聽的話,她也跟着附和一聲。
“可不是嘛,這孩子就該教訓。”雪蘭默默地撥着碗裏的飯粒,桌面上一共十菜兩湯,有葷有素,菜鮮亮,只是看着,肚子裏就彷彿長了蟲,來回蜿蜒,咕嚕作響。
本想大吃特吃,卻發現身邊的妹子們都是小口輕開,連咀嚼喝湯的聲音都沒有,夾菜也只夾自己面前那兩盤。各個抬頭,動作小心,不像在吃飯,倒像在開會。
於是,雪蘭也只好扒拉飯粒,最多夾一筷子面前的芹菜。她整天待在屋裏的時候,還有菜稀粥、熱饅頭呢,這飯吃的真叫彆扭。
用過飯回到屋裏,李姨娘就摔了茶碗。
“氣死了,看你都造了什麼孽!”
“彆氣了,姨娘,她一個小孩,能有多大心,還不是她們擠兑的太厲害…”三姐勸道。
李姨娘臉變了變,趴在牀上哭了起來。
雪蘭這才知道,劉五姐是真被氣的跳了池塘。李姨娘原是堂子裏的女人,紅角出身,專唱小生,也不是什麼良人,叫劉老爺看中,抬回了家。
這家裏的姨娘,就她名聲不好聽,不光是姨娘中間,就是姐妹間也暗罵這小姑娘是口子養的。結果那天比她小兩歲的六姐當面叫她,她和六姐撕扯,滾在了地上,於是被太太命人按在地上了幾尺子。
“你不服什麼?六姐還説錯你姨娘了?”太太似笑非笑的一句話,把這要面子的小姑娘得跳了池塘。
雪蘭覺得很奇怪。
這一家看似規矩很大,衣食住行都極為講究,可是卻又亂糟糟的。
後來才知道,這劉家不過富了一代,舊時是開米行鋪子的,民國初年卻突然發了家,於是也想學那些官宦書香家的做派。劉老爺不但花錢在政府裏謀了個官職,還把兩個兒子都送去唸大學,女兒們送去學校讀書識字。
劉五姐這個小姑娘受着大家閨秀的新式教育,卻活在妾成羣的封閉家庭,簡直是心氣高和身份低的完美結合,會有這樣的結果也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