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定軍武侯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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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漢中，天英他們騎馬向西急馳。這是一片富饒的平原，一片難得的漢水沖積平原，北邊的秦嶺和南邊的巴山遙遙相望，卻把燦爛的陽光，從身後斜過來，馬蹄得得，踩碎了他們長長的身影…馬匹漸漸地慢了下來，筱蓮靠近天英説:三哥，早晨離開施府時，云云妹妹淚滿面，痛不生。你一路之上也是悶悶不樂，默默無言，你是不是想念云云妹妹了？

天英説:我和云云結為兄妹，哪有哥哥不想念妹妹的道理。對於這樣一個天真活潑的姑娘，三妹難道不想念她？

想啊，我也想。不過，我想念云云妹妹，和你想念她，心情是大不相同的。

想念就是想念嘛，還有什麼不同的呢？

想念義妹，是一種心情；想念喜歡自己的女孩，又是一種心情。這兩種心情難道能夠相提並論嗎？

天英閉口無言，便策馬向前。筱蓮也不追趕，信馬由繮地走着。香蓮靠近筱蓮:姐姐，你沒有必要對三哥和云云姐姐的事情耿耿於懷，説來説去。這事情你也清楚，云云姐姐是主動的，三哥並沒有答應，事情過去了就完結了，何必經常掛在嘴上呢？

筱蓮臉龐通紅:和你一樣，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一見你三哥，忍耐不住，我就想和他開開玩笑嘛。

香蓮恍然大悟，壓低了聲音:哦哦，我明白了，這就是所謂的‮情調‬，是密切男女關係的一種好方法哇。

天豪跟了上來:四妹，你們説什麼呀？神神秘秘的。

香蓮顯得更神秘了:説——什麼嘛，先不告訴你。要不，四哥，你猜一猜，我們在説什麼？——算了，你不用猜了，猜也猜不着，還是我告訴你吧。你向我靠攏，讓馬停下來，我們附耳低語，莫讓三姐聽見了…

天豪莫名其妙的:四妹，你究竟説了些什麼，我一句也沒聽清楚。

香蓮臉蛋紅潤潤的:四哥，沒聽清，算了，以後慢慢就會明白的，呵呵…説話之間，他們來到沔陽定軍山下，面前呈現出一片鬱鬱葱葱的墓地。他們早就聽説諸葛亮的真墓就在定軍山下，今路過此地，哪能不瞻仰一番呢？墓園四周建有圍牆，他們下得馬來，牽着馬匹走進大門，把馬匹拴在樹上。面是古樸雄渾的五間大殿，大殿前立着數通石碑，是重修武侯墓的碑記及名人題字刻石。走進大殿，只見燭光明亮，香煙繚繞，諸葛武侯塑像巍然端坐於神座之上，羽扇綸巾，長髯飄，目光炯炯，似乎還察着人情世事，風雲變化；天庭飽滿，智慧充盈，彷彿仍運籌着安邦國事，一統大計。印童、劍童侍立兩旁。張苞、關興，身披鎧甲，手持令箭、神鞭，威武勇猛，守護左右。一位七旬左右的老者遞過檀香，並且告訴他們:你們可以隨意地祝福，許願，憑着諸葛武侯的智慧和福運，你們每個人都會有一個滿意的結果。

天雄、天傑、筱蓮、香蓮依次點香，作揖，香，叩首，祝福，許願，然後一個個臉紅潤、心滿意足地走出大殿。大殿後面就是墳塋，墓前一通石碑上刻着“蜀漢諸葛武侯之墓”幾個魏隸大字。巨大的土冢上綠草葱葱，格外茂盛，似乎在告訴人們諸葛亮的一生始終充滿着青活力，戎馬倥傯，奮鬥不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們站在武侯墓前，默默無語，肅然起敬。這時，吱扭一聲，墓旁小屋的門推開了，從屋裏走出一位老人，白髮蒼蒼，鬚眉染霜，神矍鑠，健步而行，眾人稱奇，圍着他問長問短:老爺爺，高壽啦？

老人眯起眼睛:今年多少歲，我也説不清了，我只知道，我出生的時候太宗皇帝還在執掌朝政。我還知道，我的孫子今年70歲了，在大殿裏值勤執事哩。你要問重孫、曾孫有多少，那就數不清了，嘿嘿…眾人大為驚異:哎呀，你的孫子都70歲了，你是一位百歲老人！

眾人正要繼續問話時，從小屋裏走出一位老婆婆，白髮飄雪，風姿綽約，紅光滿面，步履輕盈。眾人更加驚異。只見她不拄枴杖，無人攙扶，走了過來，笑容可掬:老頭子，又給人家説年齡啦。我一再告訴你，你出生在貞觀13年，你總是記不住。我出生在貞觀11年，比你大兩歲。

眾人驚訝得半天都説不出話來，細細算來，這兩位老人都超過110歲了。天豪着急地問起他們長壽的秘訣，老婆婆耳不聾，眼不花，笑眯眯的:什麼秘訣也沒有，我們自己種糧，自己種菜，米淡飯，一天到晚，手腳不要閒着就行了。

老婆婆指着周圍的田地，小麥、油菜已經收割了，地裏的蔬菜綠油油的，陽光下泛着亮光:當年修建墓地的時候，就劃撥了土地。看管墓地，養豬養牛，種糧種菜，自食其力。五百年過去了，你們看，當年栽的兩棵桂樹，已經長得一摟多，三四丈高。每年八月，桂樹開花的時候，密密麻麻的小花一片金黃，香氣四溢，十里以內都能聞見它的香味。十里八鄉的人，男男女女，扶老攜幼，前來觀賞桂花。

他們向墓後望去，果然兩棵高大的桂樹枝繁葉茂，直聳雲霄，它象徵着諸葛亮剛正高潔的品格，芳百世，令人仰慕。周圍還有四五十株蜀漢時期種植的古柏，都長得高大拔，遮天蔽，灑下一片陰涼。這時，他們凝望着巍峨的定軍山，遙想當年蜀魏戰，諸葛亮運籌帷幄，製造木牛馬，空城險，大敗魏軍的種種故事，不心澎湃，難以自抑。又聽人們説起諸葛亮以定軍山為據點，八年裏六出祁山，當他生命垂危時，遺言死後要葬於定軍山。今天，他們站在定軍山下，武侯墓前，心情自然是久久難以平靜了…

沒想到，老婆婆望了望定軍山，聲音洪亮，吐字清楚地朗誦出一段歌謠來:定軍山，十二峯，峯峯伸進雲霧中。

曹兵嗷嗷氣勢洶，孔明穩穩坐帳中。

錦囊妙計藏在心，智謀能擋百萬兵。

木牛馬山中行，嚇退司馬是空城。

六出祁山志未酬，安葬定軍做草廬。

老人誦完這首歌謠，眾人齊聲説好。筱蓮説:老婆婆，你能説出這段歌謠，説明你識字不少呀。

老婆婆笑容可掬:哪裏，哪裏，我是一字不識啊！

香蓮説:厲害，厲害，幾千個漢字，你只有一個字不認識，學問夠深的啦。

嘿嘿，小姑娘真會開玩笑，我是一個睜眼瞎，一個字也不認識，老頭子説我是目不識丁。可是，現在，我認識丁字了，不就是一平一槓一鈎嗎？

老婆婆邊説邊用食指在空中劃了一個丁字，惹得眾人哈哈大笑。天英説:香蓮，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婆婆肚裏的才學你未必能趕得上。這一段歌謠，從合轍押韻上，從意境構思上，都是非常生動形象的，你要不服氣，可以來一首嘛。

香蓮把嘴一撅:我不行，三哥有才學，來一首大家欣賞欣賞。

天英也不推，想了想，慢慢地道:定軍山土掩英魂，雙桂飄香頌忠貞。

六出祁山留遺恨，難報三顧一片情。

眾人齊聲説好，筱蓮心裏發癢，躍躍試:十二峯上烏雲飛，定軍山下淚眼垂。

報三顧一片心，耿耿忠魂夜夜回。

天豪讚道:好一個“耿耿忠魂夜夜回”諸葛武侯對於蜀漢的耿耿忠心真是令人敬佩。香蓮，我倆一人也胡謅一首，別讓三哥三姐把我們笑話了。好了，我獻醜了:定軍山上十二峯，峯峯高聳入青雲。

定軍山下雙桂樹，株株飄香忠魂。

筱蓮讚道:四弟的詩歌大有起，你的這首詩，一二句和三四句對仗還是工整的。從意思和結構上看，一二句是順承，三四句是順承，一二句和三四句之間又是一個大的順承。全篇的結構還是非常嚴謹的。

香蓮笑笑的:四哥原是一般的詩歌，叫三姐一分析，倒有水平的了，你可不要抬高了他。

老婆婆對天豪説:這首歌謠我也覺得不錯，要不你再讀上兩遍，我記一記。

於是天豪把這首詩歌又朗讀了兩遍，老婆婆居然就背了下來。筱蓮説:老，你別急，一會兒我們把這些詩歌用筆抄下來，送給你。

老婆婆説:抄下來我也不認識。

讓識字的老爺爺給你讀一讀嘛！

咳咳，我怎麼就忘了呢？

一陣笑聲過後，天英説:要説對仗，不但要平仄相對，字句相對，而且出句的字和對句的字不能重複。像“定軍山上”和“定軍山下”字詞重複，就不能算是對仗。

筱蓮説:照你這樣説，《詩經》裏的“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這個“我”字前後重複，就不能算是對仗了。

是啊，嚴格地來説，這不是對仗。

哎呀，你連一千多年前的老祖宗都敢否定。我倒覺得，如果把“今我來思”改成“今吾來思”或“今餘來思”對仗是對仗了，卻詩意索然了。我認為，用“我”字親切，自然，情真摯，改成“吾”字或“餘”字，就顯得十分死板，沒有這樣的效果了。我們初出茅廬，寫起詩歌，哪裏懂得那麼多的清規戒律呀？我只知道，痛痛快快地表達自己的思想情，不要因詞害意。你看，李白寫詩就沒有被那些規律框死。

天英説:三妹言之有理，三哥佩服得五體投地。

筱蓮噗哧一聲笑了:不許油腔滑調。

天英恭恭敬敬的:是，不許油腔滑調！

在場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老婆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