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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小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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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得朝後院水缸的位置走去,他一直跟隨在後,看到水缸方才點頭道:“這就是了,你快走吧,我方才還看到一個與你差不多大的少年,是你的同伴麼?我讓他回去等你了。”我回頭看他,他朝我點頭,便不再回看我,四處張望了一會朝另一邊去了。我只得拿開木板,自牆鑽回小廟,剛一探頭,就見到那少年站在邊,他看到我,眼睛一亮道:“你總算回來了,那個人果然沒有騙我。”我向四下打量問道:“香兒呢?”他道:“一直沒等到,沒事的,咱們先走,到了城外,我自有法子尋她。”我又想起額圖暉,不知他在哪裏,只是此時已來不及想更多,忙將我原先放在角落裏的包袱被在身上,懷抱瓷罐,跟着那少年朝巷子外走去。

經過安巴的小院前,只見院門倒在一邊,裏面黑漆漆的沒有一點聲音。我不敢回頭緊緊跟着那少年疾走,但兩行淚水終究了下來。

此時夜闌人靜,長街上空無一人,我倆急走了一陣,到了城門之側,眼見城門緊閉,那少年卻毫不遲疑,朝我點頭,往城樓邊上走去,在一叢枯草之旁蹲下,伸手抓了一會,那枯草之下竟然又有一個小,我跟着他鑽進裏,這次倒是爬了好一會,才又出來。

我立身四望,卻見已身在城門之外。大地沉寂無聲,天上幾點寒星,時隱時現。那少年回頭看我道:“走吧,我和香兒有一個玩的地方,就在那邊,她一定會在那裏。”我想起額圖暉,心下很是不安,但事已至此,又實在沒有別的法子,只得跟着他。

我隨他一直往城外走,直走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時間,看到一座小木橋,橋下竟有星點亮光。那少年喜道:“看吧,她果然在這裏。”我們一同跑下橋墩,此時河水已凍結成冰,冰上雖滑,卻可走人,往裏探頭,在橋墩之下與土地相鄰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那點點微亮便是至內而出。我跟在少年身後爬進去,卻聽那少年道:“這是誰?香兒?”我忙自後而上,卻見狹小的內,香兒身旁一人倦縮着坐在邊上,這人面白如紙,雙目緊閉,兩道濃眉也似打結一般,卻不正是額圖暉麼?我驚呼一聲,湊身上前用手推他叫“額圖暉。”他一動不動。

香兒一臉泥垢道:“姐姐識得他?”我點頭道:“你們怎麼在一起?他怎麼會在這裏呢?”香兒苦着一張臉道:“我剛放完火就讓一個大個子拉住了,就是這個大哥哥救的我,可他被那個大個子打傷了,剛剛到這就這樣了,叫也叫不醒。”少年上前用手撫摸額圖暉的額頭道:“他在發燒呢。”香兒急道:“那怎麼辦?”少年看看我道:“他是誰?”我道:“他就是安巴大叔的孫子,安巴大叔已經…”説罷,淚又了下來。香兒伸手與我互握,看看我又看看額圖暉也是漸漸淚濕。

那少年道:“沒事的,只要咱們都平安出來了,生病的事再想法子好了。”他看看道:“你叫什麼?”我答:“東兒!”他點點頭道:“你在這裏待着吧,他們倆個你看着,我回城去找藥。”我忙道:“不要去,説不定他們這會兒已經發現了。”他道:“我一個小叫花子沒人會留意的”説罷往外爬了幾步又回頭道:“可別出來。”這才去了。

我將香兒輕輕摟在懷裏,她身上瘦小,依偎在我身旁卻好似更加弱小。她道:“姐姐,這大哥哥沒事吧。”我道:“自然沒事,等你哥回來,他吃了藥那就好了。到時候咱們一同離開,好不好?”她仰頭看我笑道:“真的?你願意和我們在一起嗎?”我點點頭。

她看了我一會道:“我騙過你的銀子,你説我壞麼?”我笑道:“自然不壞,不過騙人終究是不好的,咱們以後不再騙人,你能答應姐姐麼?”她忙笑着點頭。

靜了一會她又道:“可是不騙人就沒有錢?那我們吃什麼呀?”我一時語頓,不知怎麼説好。

她笑道:“我第一眼看到姐姐就知道你是個小姐。其實…哥哥説,我…我也是個小姐哩。”我忙問道:“是呀,我聽你哥提過,你們家是如何遭難的?”她眼望燭火輕輕點頭。過了一會方道:“那時候我還很小,聽哥哥説是一個老傭人抱着我,帶着我哥逃出來的。”我看她一雙大眼的光芒暗淡下來,不想觸及她傷心之事,正想找話岔開,卻聽她輕輕道:“哥哥以為我不記得,其實我都知道,孃親就倒在血裏,怎麼叫也叫不醒,院子裏還有好大的火,有好些兵跑來跑去…”我將她緊緊摟住,她尚自喃喃道:“那一天好像特別長,怎麼過也過不完…”她又抬頭看我,大眼中已滿是淚水,我用手為她輕輕擦拭,她道:“姐姐,你也是這樣的麼?”我微微點頭,不敢説話,怕一開口便再無法抑制淚水。

她道:“他們都叫我小叫花子,可我知道我不是的,我也是個小姐呢!姐姐你説是麼?”我點頭道:“當然,你是最最尊貴的小姐,姐姐一定要好好待你,教你小姐會的一切。”

“真的?”她笑逐顏開又道:“那我們永遠在一起,我喜歡姐姐,就像喜歡…哥哥一樣。”我點點頭,輕撫她的頭髮道:“你姓什麼?知道嗎?”她道:“知道,哥哥教過我,我姓史,哥哥叫承戟,我叫承香。”我點點頭,看看一旁的額圖暉,他面不定,眉頭微皺,似在夢魘之中,我伸手搖他,他也未有知覺。香兒道:“這個哥哥要緊麼?”我安着她,心裏卻十分着急,外黑沉沉的,沒有一點聲音,不知史承戟可會遇到危險。

正在想着,卻好似隱隱聽到一陣聲音,我回望香兒,她立刻湊身上前將火燭吹息了。我與她自黑暗中緊緊持手,均覺對方手心全是汗。這聲音隱隱約約卻不止一人之聲,絕不是承戟。

果然,隔了一會,由遠而近有一陣奔跑之聲在我們頭頂上匆匆過去,寂靜之中份外刺耳。等到足聲過去,我正想微微探身,香兒伸手一拉,在我耳邊道:“不要動,再等等。”又過了一會,我才慢慢鬆開她手,朝外望去,那羣人已沒了蹤跡,我暗自思量,卻聽一陣輕響,一個小影子匆匆自橋邊滑下,朝這邊矮身過來。我尚在細看,香兒已喚:“哥哥。”史承戟探頭進來道:“好大的動靜。”説罷鑽到裏面,將手上一包藥往香兒手上一,道:“這會兒沒法子給他吃,等遲些再説吧。”香兒接過放在懷裏。

我將剛剛人羣過去之事説了,他道:“是,出城了好些人。”説罷,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卻不再説話。我想起先前對他們説自己不是滿人的事,不由臉紅心跳,眼見他們這般為我涉險,不能不説,看他正看我,便想張嘴,哪知他忽然伸手放在我手上道:“別説話,讓人知道這裏有人就遭了。”我只得看着他,不敢出聲。

又熬了一會,額圖暉忽然動彈了一下,我們都吃了一驚,回頭看他,卻見他雙目微睜,看了看我們,忽地眼神一頓,落在我的臉上。我含淚道:“你好些了麼?”他茫然四望道:“安巴爺爺…他已經…?”我微微點頭,他忽然道:“快走,要快離開這裏。”我看看史承戟,他看着額圖暉道:“我也這麼想,可你還能走麼?”額圖暉道:“能,快走吧。”香兒與我互望一眼,又看向史承戟,他沉呤了一會道:“還是走吧,這裏等天一亮就無法藏身了。”我們只得陸續出,各人頭上身上都沾了不少泥土,我與香兒扶着額圖暉跟在史承戟之後,在夜中匆匆行進。只是額圖暉雖咬牙堅忍,身子卻仍不停發抖,我們苦無良策,只得苦苦支撐。

漸行漸遠,終於來到一個山腳下,史承戟不發一言,在前帶路,我們仨人緊跟在後。林子間黑影鋪地,連月都時隱時現,我們走的萬分堅難,卻不敢稍歇,更沒人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