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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冬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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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一切收拾停當,我來到安巴房中,他圓瞪雙目,盯着屋頂,聽到我的腳步聲忙轉頭看我道:“格格,老奴想來想去,還是你們先走吧。我眼下的身子是會託累你們的呀。”他見我不答又道:“倘若格格一定要等,那就這樣吧。在這個屋子後面,有一個小廟,格格不識得,是七年前建的。可是如今沒了香火,平裏也不大會有人去,我讓額圖暉帶你先去那裏待著。若是無事,那是最好,就算他們真的尋來,也必以為你逃出城去了,只會出城去追,等有空隙時,再想法逃走,你看可好?”我想了一會,道:“那安巴大叔你呢?”他嘆道:“我不會有事的,你就別惦記我啦!養好了傷,我就去尋你。”説着,叫額圖暉進來,囑咐了一番。我只得依他的意思,當晚便跟着額圖暉悄悄地來到那個小廟中,額圖暉將我安排好,方才離開。

這小廟十分髒亂,但卻不算破舊。只是供佛倒地,窗框腐朽,地上遍地都是積塵稻草。我隱身在供桌之後,將身旁稍稍整理,此時夜靜更深,額圖暉帶來的燭火也被我吹滅了,我靠在牆上,想到安巴的傷,不十分擔憂。

便在這時,只聽廟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我初時以為是額圖暉,正要起身相,但很快發現不是,這腳步聲輕快與額圖暉的沉穩步履不同,我只得坐回原地不敢動彈。

卻聽那腳步聲由遠至近,走進廟來,好像還不止一人。只聽的一個聲音笑道:“今天可有好些收穫,哥哥,為什麼還不高興?”這聲音稚好聽還好似十分悉,又聽另一個聲音道:“我哪有不高興!”是個少年的聲音。

“哈哈,你看你的眉頭,老是這麼皺着,那就是不高興啦。”這女聲又再響起,我猛然想到她便是我那在飯館前遇到的自稱“丫頭”的女孩兒。

只聽那個少年道:“我看到你的樣子,總是…唉。”那丫頭道:“又唉聲嘆氣的啦,咱們現在不是很好麼?這個給你。”她似將什麼東西給了少年,立時便傳來咀嚼嚥之聲,原來在吃食物。

過了一會,她又道:“快吃呀,哥哥。”那少年的聲音道:“香兒,將來哥哥一定再讓你過上好子。”那香兒道:“嗯,香兒記住了,等哥哥做了狀元郎,咱們就又可以住大宅,像爹孃那般…”那少年哼了一聲道:“誰説一定要做狀元才能有那樣的好子,我才不做清朝的官,我要學武功,做梁山好漢!”香兒拍手道:“好啊好啊!”他們不再説話,那少年開始吃東西,那香兒卻好像在地上鋪草墊,不時傳來拍打的聲音,只聽她一邊忙一邊唱道“孤雁叫教人怎睡,一聲聲叫的孤悽,向月明中合影一雙飛。你雲中聲嘹亮,我枕上淚雙垂,雁兒我爭你個甚的…”這詞悽婉纏綿,自她的童音之聲唱來,卻別有一番滋味。只聽她唱了兩遍,不再出聲。我以為她睡了,卻聽那少年笑道:“怎麼了,你也有心思麼?”那香兒道:“是呀,我有一個很大的心思呢!”少年笑道:“哦,很大的?”她道:“這麼大!”想是在打比方,那少年笑道:“這般大呀,説來聽聽。”香兒道:“就是前些子我得了好些銀子的那個姐姐呀!我前幾見她跟一個壯高個子走啦!這姐姐很笨的,沒有一點心眼,可是她又很好,給了我那麼些銀子。”少年問道:“那怎麼啦!”她道:“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會不會讓人賣了!哎呀!哥哥,我聽説有好些賣人的地方呢!”他哥哥道:“興許她找到了家人呢!”香兒急道:“不會的,她跟我説了要在那兒住好些子的。”我漸漸雙眼含淚,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出去。卻聽那少年道:“好了,你先睡着吧,明,我陪你去那裏問問。”香兒這才不再説話,外面再無動靜,不一定,酣聲漸起,他們都睡了。

只有我依舊心澎湃,一會想着安巴大叔,一會想着香兒,許久方才漸漸睡去。

這一覺卻惡夢連連,一會夢到阿克慢慢近的詐笑臉,一會兒又夢到安巴滿身是血倒在地上…醒來之時,只覺全身痠痛難當,抬眼卻見遍地陽光,原來天已大亮。廟中央昨夜香兒兄妹倆睡過的地鋪上空無一人,他們早已出廟去了。

我等了一會,沒有見到額圖暉,不免擔憂煩惱,幾次都想去院中看看,又怕惹出事端,正在這般坐立不安時,額圖暉已快步至外而進,我忙上詢問,他説起好在那阿克與巴代二人並未去院中生事,看來眼下還算平安,安巴雖心萬分心急,可也只能將養着,待多幾,稍有起,便可離開。

我得知安巴無事,懸空的心總算漸漸平復。額圖暉將食物留下,又將安巴的叮囑轉告,這才離去。

如此,我便在廟裏待了一天,雖然也得知安巴正在養傷,可我在此越久便越是無法抑制着急的心情。好不容易捱到天漸暗下來,正在想着能不能偷偷地去看看他,卻聽香兒兄妹二人已走了回來,忙依舊退到供桌之後,耳聽得説話聲漸近,是那少年的聲音“…快進去吧。”那香兒道:“怎麼這麼多兵?是要捉什麼人麼?”那少年道:“大概是吧!把巷子口圍成這樣…”我心中隱隱不安起來,聽得他倆已走入廟內,正想細聽,他倆卻不再提巷口的事,只分食食物。

我等了一會,只得自藏身處走出來,此時天尚有一些微亮,那少年正對着我,已一跳而起喝道:“是誰?”我忙道:“香兒,丫頭,你還識得我麼?”那香兒聽到我喚她,微微一怔,隨即認出是我,笑跳着上來道:“是她,哥哥,是我昨兒説的那個姐姐。”那少年輕輕點頭,站在一邊。

香兒看看我道:“怎麼你會在這裏呀?我見你離了那客棧的。”我道:“好香兒,這會兒不及説別的。你先告訴我方才你們進來時廟外巷口,是怎麼回事?很多兵…是怎麼回事?”香兒道:“哦,是有好些藍裝的士兵,圍在那裏哩,少説也有十幾個哩。”我急道:“看到他們是要捉什麼人嗎?已經捉了嗎?”香兒道:“我沒看見。姐姐,你怎麼啦?”她伸手拉住我手,我皺眉苦思,卻覺心亂如麻。

只得那少年忽然道:“我隱約聽到有一個士兵對另一人説,是要等一個人,已抓了一個。”我聞言眼前斗然出現一線光明道:“這麼説,還在等嘍!”那香兒抬頭看我,一雙大眼亮光閃閃,我看着她微一沉呤,道:“那些八旗兵是要捉我!”她出奇冷靜,只看着我,我抬頭看看那少年道:“你們只管呆在廟裏,不要出來。”説罷我鬆開香兒的手,向廟外走去。那少年卻上前一步擋着我道:“你做什麼?要去自首麼?”我急道:“總之我一定能想出法子,不能讓他們為難安巴大叔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