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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寒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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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白天趕路,夜間投店住宿,長李子與我漸,有些知曉了我偏靜的情。況我對銀兩用途從不過問,他要我給,他也許從未有過這般闊氣的時光。這一路來,意氣風發,還換了一身行頭,在別人看來,更像是陪同福家小姐出門的家奴。我又不苟言笑,對不明白的事物不好奇神,也就不那麼引人注目,一路向北,倒也平安無事。

,我們來到一個小村,這小村落由一條大道貫穿其中,方圓不過三里,只疏散的幾户人家緊挨着大道兩側,好不容易才看到一户房子之外挑着“食住”二字,尋覓過去,卻是一家簡單的農人小院。

尋進院去,見到主人是一個布衣裳,笑容可掬的婦人。她將我們引領進內,院內一溜平房,幾株白樺散立在空地四周,她安排下長李子,再領我到最裏面的一間笑道:“小姐,這間房子是咱這兒最好的了,我看你這模嬌弱的樣子,特地給你這間最擋風的屋子,鄉下地方,也就是這樣了,你將就着歇歇腳。”我謝了,自在房裏坐下。

不一會,長李子前來告之可以用飯了,我隨他走向前面大屋,偶而抬頭卻見矮矮的泥巴牆外閃過一個背影,這背影似曾相識,可一時又想不起是誰,我向那邊望去卻再未見到。

大屋裏只有兩張大桌,那管家的婦人端上飯食道:“窮鄉僻壤的,也沒什麼好東西,你們將就用些吧”長李子笑道:“老闆娘,我方才還好像見到別屋裏似有人住,怎麼吃飯時又不見人啦。”那婦人笑道:“那些客人累的很了,一進屋子倒頭便睡,也就由得他們去。”這飯硬不堪,況且吃着又好象有些異味,我只嘗兩口便不再吃了。長李子卻吃了滿滿三碗,那婦人見我不吃,便關切的問我是不是不舒服,我搖了搖頭,長李子道:“小姐,你可要多吃些下去,等到了盛京,你家裏人看你這樣兒可有得心疼嘍!”我被觸動心事,眼圈忽然便有些發紅,忙低頭多吃兩口,遮掩過去。

吃過晚飯,我們各自回房。這鄉野村舍入夜便十分安靜,難得聽見兩聲犬鳴,大道之上更是寂靜無聲。

我將那白瓷罐抱在懷中,輕輕撫摸。生死相隔,阿瑪的靈魂現今亦不知何處,清涼如冰的夜中,往深邃的山脈處探尋,可否會見到星點眼眸的光亮麼?

我輕輕嘆息,合衣睡到牀上,將那白瓷罐放在枕旁。糊糊中似睡似醒,忽然覺得有人輕拍我的臉頰喚“東莪、東莪!”我睜眼看去,卻見到阿瑪伏身牀前,他雙眸如星,嘴角含笑正看向我道:“東莪,醒來。”我只覺欣喜若狂,一坐而起喚道:“阿瑪!”猛然覺得身子一沉,便像是從什麼高處落下一般,背部在硬板牀上一碰,這才真正的醒了過來,小小的木窗外夜黑沉,自己還是在這小村舍之中,原來是一個夢而已,恰才這夢境如此清晰,我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細細回味方才的一切,一行淚水自眼角慢慢滴落在枕上。

就在這時,我聽到一個奇異的聲音,像是有人緊緊的捏着嗓子輕聲説話,還夾雜着陣陣低笑聲。

我想坐起身子,卻覺手足痠軟。在牀上又躺了一會,方慢慢掙扎着起來,移到門邊,自門縫中看出去,院內空無一人,我輕輕掩門而出,看到緊挨着我住房的一間屋子裏透出亮光,我不知怎地忽然心生疑惑,竟慢慢靠近俯在門邊。

卻聽裏面一陣笑聲傳來,一個聲音低喝道:“快別笑了,瞧你那沒出息的樣,要是驚動那兩個,大夥兒可白忙一場。”是這村舍老闆娘的聲音。

只聽恰才笑的那個聲音“嘿嘿”兩聲道:“六娘,你不是給下了藥嘛?這會兒擔什麼心呀。”這聲音聽來十分悉,我卻一時想不起是誰,那六娘道:“方才那小丫頭吃的太少,老孃還真有點不放心。”這時,只聽另一個聲音道:“萬事小心些是對的,咱們這些年平平安安的發了這麼些財,還不是靠的這個。老四,別這麼憋不住氣。”此話一出,我頓時想起他便是那個王胖,先前笑的那個是那瘦長夥計,剛進這店家時見到的那個背影也是他。我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可究竟是什麼,卻一時不明。

只聽那夥計喚老四的道:“胖哥,這四個月以來,盡是些窮酸小子,哪有一樁像樣的買賣,現如今這個,花一樣的相貌,還帶着那麼些個寶貝,怎麼叫我不打心眼裏笑出花來。”六娘笑道:“那丫頭長的再俊,也太小了點,你小子窮心才心又起。”老四嘿嘿輕笑,只聽那王胖道:“老四,這丫頭你可不能碰。”六娘輕喝道:“死胖子,你也動心了,老孃這就去一刀剁了她。”那王胖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還記得前些子老劉路過咱們這兒,説起的那檔子事麼?”六娘笑道:“哦,我明白了,你是想把她賣給老劉。”王胖道:“這個自然,這麼好的貨,還不大賺一筆。”説罷吃吃而笑,又聽那六娘道:“老四,你聽到了,可別壞了我們的好事。”那老四似乎甚是不情願道:“胖哥,你打聽清楚沒有,那丫頭的來路怎樣?可別惹出什麼事端來!”六娘道:“是呀,你匆匆忙忙的傳信讓我佈置一切,我可還沒問你這個呢?”王胖像很是得意,歇了一歇方道:“那,她和那個拉車的進了我的鋪子,老四是看見的。嘿嘿,這才叫真正的無事家中坐,有財天上來,她拿出的那個玉簪,一看便知是個稀罕貨。那小丫頭更是從未出門的主,再攤上個呆車伕,這不就是白送的嗎?我故意拖她們住了一晚,一面給你傳信,一面去探那車伕的口,才知這小丫頭是京城裏出來的,連銀子怎麼使都不知道,真要讓她就這麼着出了咱們的地界,這事傳了出去,咱們關邊三盜的名兒就算毀啦!”那兩人連連應聲。

他又道:“我專等他們來到這兒方好下手,就是將這二人煮來吃了,也沒人知曉。”只聽那六娘道:“她既是京裏出來的,可別是什麼大户人家的小姐,我看她説話走路,必是深閨嬌養的。”王胖道:“管她呢!咱們只當她是個值錢貨,讓老劉給往江南一帶,能換多少銀子就好。不論她是賭氣出走還是別的,這麼小的年紀,放這麼個人獨自出遠門,就該有什麼,也不是咱們的過錯不是。”那二人唯唯喏喏。

我只聽得遍體發顫,耳聽得極輕的聲音,竟是自己牙齒打戰。忙伸手掩住嘴巴,一步一步緩慢後退,不敢帶動一絲響聲。

好不容易回到房中,拿起隨身東西,輕輕走到車伕房外,用力推門,哪料那門裏上了栓一動不動。我正拍門,忽然見到一個影子向這邊過來,忙在房邊的柴草堆邊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