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卻沒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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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也就買賣得出了名聲,只要有什麼可以換成錢的物件,就全都聚攏在了這裏,一來二去,就慢慢地形成了一個農貿市場。
每裏人聲鼎沸,來來往往的人們摩肩接踵,分外熱鬧。吉慶和二蛋兒把船小心奕奕地尋了個縫隙靠了碼頭,找個地界兒拴好,抬着兩筐鮮魚上了岸。
讓吉慶和二蛋兒想不到的是,還沒等小哥倆抬起頭,竟開始有三三兩兩的人聚過來問了:“這魚賣麼?”
“賣啊賣啊。”吉慶忙迭迭地點頭。
“咋賣啊?”又有人問。吉慶和二蛋兒互相對視着,心裏都沒個準譜,一旁的人又開始催了:“緊着緊着,咋賣啊,説個價。”還是吉慶,想起了寶嬸兒説過的話,咬咬牙卻還是有些心虛地應了一嘴:“一塊錢一斤!”
“一塊錢?都這個價?”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問。吉慶忙説:“不是,胖頭魚一塊,小鯽瓜子便宜,看着給點兒就行!”胖男人哦了一聲兒,貓在筐裏面翻着,吉慶忙湊過去:“叔,不用看,都是活的,早末晌剛打下來的,沒歇着就送來了。”胖男人點點頭,支起身子,隨口問了一句:“你們是哪個莊兒的?”
“楊家窪的。”
“楊家窪的?”胖男人凝神看了看吉慶,撲哧一下樂了:“這孩子,張嘴就來。這裏賣魚的,十個有八個都説是楊家窪的,有幾個是真的?!”吉慶倒有些懵了,楊家窪就是楊家窪,咋還蒙你不成?這楊家窪又不是啥大地方,咋還有真的假的?吉慶一時間竟不知怎樣説了,張個嘴囁嚅了半天。
“你看看,撒謊了不是!這孩子,咋也會這個?”胖男人看着吉慶六神無主的模樣,癟了癟嘴,搖着頭就要走。
“誰撒謊啦,楊家窪就是楊家窪的,兒唬你!”吉慶見胖男人一副不屑的模樣,立時有些急了,臉紅脖子的大聲喊了出來。
胖男人被吉慶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過身,瞅着吉慶紅頭漲臉的模樣,還是有些不信:“真得?”
“真得!兒唬你!”吉慶拍着脯子信誓旦旦。
胖男人撲哧一下又樂了,一邊扒拉着圍在魚筐邊的人,一邊對吉慶説:“中中,我信,我信。”一邊對聚在身邊的人們吆喝着:“別瞅了別瞅了,我要了,包圓兒!”
“包圓兒?”吉慶的心要跳出了腔子,興奮地瞅了瞅在一邊的二蛋兒一眼。二蛋兒抹着汗,也是一臉的驚喜。
“真得?叔,你都要了?”
“都要了!”胖男人豪地説:“就你説的價兒,大得一塊錢一斤,小的給你七,咋樣,不虧吧?”
“中中!就按叔説得算!”吉慶和二蛋兒忙不迭地點頭應着。
胖男人嘿嘿笑着,走到一旁,變戲法似地抄出一杆秤來。秤桿很長,一頭是沉甸甸的秤砣,另一頭當啷着繩子,繩子盡頭沒有秤盤卻是個大鈎子。
胖男人回身又拿出了小盆,盆子上用鐵絲吊了個把手,秤鈎便鈎住了,然後一條條的從筐裏把魚拿出來放上去去,抬頭催着吉慶:“來來,幫忙過秤。”吉慶答應一聲兒,蹲下身子幫着,一起把魚一盆一盆的過了秤,又一盆一盆地轉進胖男人自己帶來的筐裏。
“看好嘍啊,大得這筐一共是二十四斤,小的這筐十二斤,記住嘍!”
“聽叔的,説啥是啥!”吉慶也認不得那秤,只會點頭兒應了。
眼看着所有的魚都過了秤,胖男人這才松心地直起身子,掏出兒煙叼嘴裏,劃火柴點着了,深深地了一口:“你們哥倆放心吧,你們可着俵口縣打聽打聽去,我胡胖子從不幹缺德的事,不虧你們。”
“信信,哪能不信呢,叔説啥是啥。”吉慶咧嘴笑着,顫顫巍巍地伸了手,心裏通通地跳着,嘴巴張了張。胖男人看吉慶那一臉為難的樣子,突然醒過悶來,呵呵笑了:“忘了忘了,還沒給錢呢。”説完,忙在兜裏掏出了一疊皺皺巴巴的票子,一五一十地點給吉慶:“數數,沒錯吧?一共是三十二塊四,給你三十三!”
“沒錯沒錯,謝謝叔了。”吉慶忙接過來,看也不看就到兜裏,用一隻手死命的按着,似乎怕進了褲兜的錢又會從裏面飛出來。
“那成,就這樣了。記住嘍,下回有,還給我留着,甭給別人!只要到這來,隨便找個人問,就説是公安局食堂的胡胖子,誰都認識,聽着了麼?”
“中中,給叔留着!”吉慶快地答應着,抹頭拉着二蛋兒就往回跑,跑了幾步,突然想起來,船艙裏還有一簍子鴨蛋,忙又停住步子。回身見胡胖子正把魚筐往自己的三輪車上搬,急忙回來幫着一起放好。
“咋又回來了?還不放心?”胡胖子問。
“不是,叔,我船上還有鴨蛋呢,叔要麼?”胡胖子問:“鴨蛋?啥鴨蛋?”
“野鴨蛋啊,那可是好東西呢!”
“野鴨蛋?真得?!”胡胖子瞪大了眼。
“可不是真的麼!一早拾來的,二十多個呢。”
“那趕緊着啊,給我拿過來!”胡胖子一聽是野鴨蛋,立碼興奮了,這玩意當真是好東西,拿錢都買不來。
吉慶忙捅了二蛋兒一下,二蛋兒飛一般的跑回到船上,一會功夫就拎着裝滿鴨蛋的簍子尥了回來,着氣遞給胡胖子。胡胖子高興地拿出一枚,對着陽光看,看完了又拿出一枚。
“不蒙叔,真是野鴨蛋呢。”吉慶怕胡胖子不信,忙緊着解釋。胡胖子嘿嘿笑着:“信!哪能不信呢,看你們都是老實孩子,幹不了那蒙人的事兒。”
“叔説得對呢,我們都是頭一回賣這些,啥都不懂,往後還要求叔多照應着呢。”吉慶眼巴巴地望着胡胖子,胡胖子瞥了一眼吉慶,卻越發覺得吉慶眼神中的那種質樸和真誠竟是那麼悉。胡胖子也是從鄉下上來的,在市面上混了那麼久,這樣的質樸卻是一種久違了的覺。
胡胖子突然地想起了自己在鄉下的家,突然地想起了鄉下那些兒時的玩伴,也突然地對吉慶有了一種沒來由的喜歡。有時候人跟人就是這樣,也説不出個啥緣由,很多時候也就是一照面的功夫,就會莫名其妙的有了好。
胡胖子笑着點頭,把鴨蛋放回了簍子裏:“照應談不上,往後來,有啥事兒找你叔就沒錯了。我這也是看你們對上眼了,啥也不説了,説個價吧。”
“叔説,聽叔的!”
“那中,三吧。”
“中!”吉慶快地應着,順手拿起了胡胖子車上的秤。
胡胖子看吉慶拿起秤桿子,撲哧一下又笑了:“你們也就是碰見我了,要是別人,把你們賣了你們還得樂呢。”吉慶不明白鬍胖子的意思,拿着秤愣在了那裏。
“這個傻小子哦,我説的三,是一個三,你拿個秤幹啥?按斤要(yāo)啊。再説了,三一斤你就賣?雞蛋還一塊五一斤呢。”
“一個三啊!”吉慶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撓着頭。可不麼,一個三和一斤三那得差多少錢呢,幸虧遇到了好人,不然可虧大了。
“緊着數一下,看看多少。”胡胖子大大方方地掏出錢來,快地吆喝着。
吉慶和二蛋兒顛顛地兩個兩個的過了數,心裏的小算盤扒拉得稀里嘩啦,幾乎要美出鼻涕泡。回去的路上,順風順水。初戰告捷,小哥倆被滿心的歡喜鼓舞得像了熱豆腐,一刻也不得消停。
二蛋兒的擼搖得輕快,吉慶站在船頭一臉的昂揚。賣魚所得是三十三塊,再加上鴨蛋的七塊錢,整整四十。吉慶手心裏捧着,一張一張沾了唾沫數了又數,卻還是捨不得揣進兜裏。
長這麼大,吉慶從來沒有拿過這麼多錢,這一摞有零有整髒呼呼的票子,在吉慶眼裏,卻不亞於一座金山。吉慶重新又數了一遍,數過了又仔細地平均分成了兩份,把自己的那份回了兜裏,回身把二蛋兒那份遞了過去。
“這是給我的?”二蛋兒停下了搖櫓的胳膊,雙手在自己的衣服上使勁的蹭了蹭,用了小心地接過來,一張圓呼呼的臉因為興奮顯得紅潤而又動,本來不大的小眼兒,看到了錢卻陡然瞪成了個鈴鐺。
“你點點,一共是四十塊錢,咋倆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吉慶洋洋自得地坐在船頭,赤的腳丫子探進水面,啪嗒啪嗒地踢着。
二蛋兒喜悦地“哎”了一聲兒,卻也沒數,直接就揣進了兜,想了想,卻又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重新又把錢掏了出來,嘟囔着嘴説:“慶兒,不好吧,咋給我這麼多呢?是你帶着我得,咋説,也得拿大頭兒啊。”
“啥大頭兒小頭兒的,是我倆一起的,當然得對半分。”吉慶説。
“不行不行,”二蛋兒數了幾張捏在手裏,湊過來,死活地往吉慶手裏邊:“我就是搭把手兒,誰都能幹的活兒!”吉慶忙往外推:“話咋能這麼説呢,再説了,船還是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