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碗將軍難免陣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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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改變主意了嗎?”耶律南仙轉身問道,語氣之中,竟然帶着一絲欣喜。自從知道南府軍的統帥是王鈺之後,這個大遼國內以冷血善戰而著稱的女將軍,變得猶豫起來。
“那倒沒有。”王鈺走下帳來,行至耶律南仙身邊,無限愛憐的望着那張俏麗的臉龐。
“你知道嗎?我一直很想你,好不容易見一次面,我怎麼會這麼輕易讓你走。”耶律南仙臉一變:“你!你想扣留我?”王鈺嬉皮笑臉,彷彿又成了汴京城裏那個偷雞摸狗的小混混:“話也不是這麼説,我是捨不得你,想留你在軍中小住幾。”此時,吳用起身道:“大人,兩軍戰,不斬來使,是不是…”
“我怎麼忍心殺她,當初可是她救了我的命呢。來人!”王鈺大聲叫道,帳前武士轟然應諾。
“給這位女將軍找一處單獨的營帳住下,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違令者,斬!”耶律南仙萬萬沒有想到,王鈺竟然會扣留她,莫説是她,即便是耶律大石也不會想到,王鈺是這麼不講規矩的人。
童貫兵敗之後,倉皇逃入歸化州,清點殘軍,卻只剩下五萬餘人。二十六萬大軍,死的死,逃的逃,這一仗,敗得何其之慘。斥候回報,耶律大石的大軍一部在歸化州外紮營,似乎還想攻城。另一部,則折了回去,圍困撤至隱空山的王鈺所部。
童貫心知此次兵敗,朝廷定會降罪於他,若是再折了王鈺,天子震怒,自己莫説烏紗不保,就是這頂烏紗的腦袋,恐怕也會搬家。無論如何,一定要把王鈺和南府軍救出來。兵敗第三,探子回報,城外的遼軍已經撤退,向西南方向的隱空山行進。童貫與眾將商議之後,派遣剽勇軍前往救援,並撥給剽勇軍騎兵一萬,而且配備了最好的軍械。可童貫似乎忘記了,剽勇軍節度使與王鈺是有仇的。
這廝膽大包天,冒着違抗軍令的風險,領軍出城,在半路上被遼軍小股部隊伏擊,便倉皇撤退。回報童貫説,遼軍勢大,奈何不得,王鈺所部,已經全部為國盡忠了。童貫聞言,大驚失,再也無心停留,留下一部兵馬守城,自己率殘軍回朝待罪。
大宋宣和四年六月十六,遼軍耶律大石部圍困南府軍于歸化州西南隱空山。南府軍統帥王鈺扣留前來説降的耶律大石愛女耶律南仙。耶律大石聞言大怒,傾盡全部兵力,共計馬步軍五萬餘人,企圖將南府軍一舉殲滅。
而王鈺也下了軍令,將剩餘的一天口糧,一頓吃光,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南府軍上上下下,同仇敵愾,抱定必死之心。只等明天亮,便與遼軍作最後一搏。這天夜裏,王鈺領着吳用,及九員虎將,親至各營,撫士卒,鼓勵鬥志。
最後,一行人來到收編的友軍殘部。這些士兵,都是童貫從全國各地徵調而來,上雄兵敗後,士兵們見當官的一逃,哪還有心作戰,於是一觸即潰。被王鈺南府軍收編後,這些士兵惶惶不可終,不知前途如何。但王鈺聽從吳用的建議,並沒有區別對待,南府軍的軍糧,也分了他們一份。
當王鈺踏進一頂營帳時,士兵們正狼虎嚥,就是死,也要作個飽“大,大,大人!”見王鈺進來,士兵們慌了神,全部起身肅立。有那嘴裏含着飯的,也不敢再咀嚼。
“沒事,都坐,繼續吃。”王鈺拍了拍一個士兵的肩膀,在他們身邊坐了下來。士兵們卻不敢與王鈺同座,一個個戰戰兢兢。在王鈺好言撫下,方才落座。王鈺拿起一塊,又舀了一碗米飯,大口吃了起來。
士卒們大眼望小眼,也都試探着伸出手,繼續吃起飯來。
“王大人…”正吃得香,一個稍嫌稚的聲音在帳裏響起。眾人尋聲望去,説話的是一個小卒子,臉上稚氣未,估計也就十六七歲。
“小人能,能問,問您一個問題嗎?”那小子見大家都盯着他,捧着飯碗的手不住的顫抖,怯生生的問道。
“不要怕,有什麼話就問,我也比你大不了幾歲。記得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成天四處打架泡妞,想想,也就幾年前的事兒。”那小卒見王鈺這麼親和,於是了一口唾沫,大着膽子問道:“您,您怕不怕?”王鈺聽到這句話,動作突然停止了,其餘士兵紛紛瞪向那小卒,其中有一個脾氣大的,一個巴掌扇過去,打得小卒子一頭栽倒,再也不敢多嘴。
“怕,怎麼不怕?”王鈺將半塊麪碗扔進碗去,坦誠的説道“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要怕死,你們至少還打過仗,我這是頭一次上戰場。不怕你們笑話,昨天晚上我做夢都嚇醒了,渾身都是冷汗。可沒辦法,咱們背後就是大宋境內,爹孃,老婆,孩子都在那邊。我們要是逃了,他們怎麼辦?”王鈺説完這句,環視眾人,笑了一聲,起身出營帳去了。
“我就了,連續在十多個營帳裏吃飯,我真撐不下去了。”一出營帳,王鈺就叫起苦來,背後吳用等人相視一笑。人到了必死的時候,反倒不怕了,因為已經絕望,不抱任何念想。
軍營裏,一片寂靜,大概所有的人都睡不着吧。明天,決定南府軍命運的時刻,就要到了。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天空中,一輪明月高高懸掛,潔白的月光,灑滿整座軍營。王鈺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沒想到,我也要英雄一回…”
“大人本來就是國家的英雄。”吳用説道。
“不錯,我十五歲從軍,跟着許多大人們南征北戰,什麼樣的人沒見過。王大人,你是個好官。”急先鋒索超左臂受傷,掛在脖子上。聽王鈺嘆,也由衷的説道。
“能跟王大人並肩作戰,是卑職的榮幸,我呼延家世代忠烈,在我這裏,也算是善始善終了。”呼延灼將門之後,此時也放聲笑道。
“就你呼延家忠烈,我楊家難道是吃白飯的?”楊志,楊效祖兩兄弟佯裝不滿的喝道。
王鈺回頭望了他們一眼,輕笑道:“楊家將的威名,我可是打小就聽過了。”此話一出,眾將都笑了起來。又攀談了一陣,眾將各自回營,準備明天決一死戰。
吳用正要回營,被王鈺叫住:“先生留步。”
“大人有事請吩咐。”吳用轉身,欠身説道。
王鈺搭住他的肩膀,小聲的問道:“有什麼辦法可以送信出去嗎?我知道明天免不了一死,所以有些,算是遺言吧,要送出去。我從前只是一個小混混,被朝廷起用,才有今天。怎麼説,也要善始善終。況且,必須把這次戰事的經歷,上報天子。”吳用略一思索,隨即説道:“有,可於軍中挑選一名士卒,攜帶書信,從背後的這座大山上翻出去,遼軍應該不會察覺。”王鈺點了點頭:“好,你去寫份奏章,詳細記錄此次戰事的經過。我也給聖上寫封信,然後叫人一起送出去。”説到此處,王鈺頓了頓,望着天空明月,念道:“也算是最後的遺言吧…”言語之下,竟也一股悲壯之氣。
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雲層照入大地時,南府軍早已經跨上戰馬,刀劍出鞘。三千步兵列陣於前,各持長槍,準備抵抗遼軍騎兵的衝鋒。為數不多的弓弩手,排在步兵之後,張弓搭箭,準備痛擊來敵。
南府騎兵列陣兩翼,戰馬嘶鳴不已,壯士熱血沸騰。諸營兵馬都監,各司其職,準備最後一搏。隱空山下,戰旗獵獵作響,兵甲鏗鏘有聲,大戰一觸即發。
“來了。”王鈺望見前方地平線上,冒出一杆大旗,遼軍鐵騎排成橫隊,漸漸出現在眼前。大旗上“耶律”兩字分外醒目。回頭一望,自己那面“大宋國寶”的戰旗,也隨風招展。王鈺的嘴角,掛上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