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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毒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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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你這做得不錯,再有個三五晴天,便能收工了吧?”林夕拍着自己的肚子,居高臨下,看着腳下的銅鑼甩:“以後若是俺巡海在此遇着風,也有個地方可以停靠了。”

“林教頭來了,自是好酒好招待。”趙喜笑着道。

自相識以來,趙喜每隔上幾便要回定海一次,每次必會帶着胡義辰,再將林夕自軍營中邀出來。他是有心之人,選的都是林夕不當值的時候,這連接着五六次酒席,林夕如今已是用“老趙”來稱呼他了。

“俺爹是造船的,俺娘是捕魚的,俺生在海里長在海里,如今又是在海里討生活。”林夕打了個嗝,他有些好酒,方才幾杯黃湯下肚,如今便有些飄飄然:“俺後,一定要死在海里,這才是俺海中男兒本!”

“林教頭何出此言!”趙喜點了點自家的鼻子:“俺這老胳膊老腿的,都想再多活個幾十年,林教頭年輕力壯,少説也得活過八十吧!”

“活得上不了船出不了海,那算是甚麼子!”林夕也不顧骯髒,一股坐在塊岩石上:“俺總想,若是有朝一俺不做這賊廝鳥的水軍了,便要艘大船,乘着船向那出之處飄去,看看蓬萊仙島究竟在何處,看看東海之中真否有蛟龍!”聽得他説醉話,趙喜搖了搖頭,旁邊的胡義辰卻笑了。林夕醉眼惺忪,見着胡義辰的笑便問道:“義辰,何故發笑,莫非覺得俺説的有錯?”

“不敢,不敢,林教頭説的讓俺想起俺堂弟,便是如今跟在趙管家主人身邊的胡幽,他也總是説家裏世世代代造船,卻不曾出過一個船主,若是有朝一他有了錢,定是要買艘大船去尋一尋海外仙境的!”

“是條漢子,他多大了,讓他來陪我喝酒!”林夕打了個嗝兒道。

“今年十四了,等咱們這船場一建好,他便會和俺族伯一起來。”胡義辰看了看趙喜:“老管家,是不是這般?”

“那是自然,俺家主人辦這船場,就指望着胡老掌舵,他若不來誰來?”趙喜道。

三人又聊了會兒,林夕瞅了瞅那快要完工的船場:“此處地方選得甚好,山可遮風,灣可為港,只是偏了些,得多留些人看顧。”趙喜正待答話,林夕忽然站了起來,指着山腳下那些幹活的人道:“那個黑矮的漢子又在偷耍懶了,這般賴漢,須得好生整治才是。”趙喜人老眼花,順着林夕所指望去,卻是那裏遇着的倭人,他本與一夥伴當去了紹興,不知何故單獨一人跑回慶元府,恰巧遇上趙喜,便哀求要在島上幫工,趙喜見他可憐,又聞説他於海事,便允了他,不曾想這廝是個只能説不能做的嘴巴把式,便是説話也是結結巴巴的,那一口帶着倭腔的語音,聽了便讓人不。趙喜幾次想要趕走他,卻都被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嚎改了子,最後也只能由着他了。

“那個賴漢,不帶壞俺們的人就不錯了。”趙喜搖了搖頭:“他耍偷懶,回回都要捱揍,卻總不悔改。”

“這廝倒是能捱揍,前兩被吳老七打得鼻青臉腫的,沒兩便又活蹦亂跳了。”胡義辰附合道。

他們一邊説一邊下了山,那偷懶的倭人見着他們下來,馬上從別人手中搶過塊板子,做出極吃力的模樣,吭噗吭噗地將板子扛走。見他裝模作樣,趙喜咳了聲,心中極是惱怒:“俺説那廝,過兩俺們家會有管事的自紹興府來,你若還是這般模樣,還是早些離了島,免得俺被管事的責罵!”趙喜這番話本是虛言恐嚇,在趙家,除了幾個主人,他便是資歷最老地位最高的大管家了,即便是趙子曰這般大郎跟前的心腹,見着他也是畢恭畢敬的。不過,那倭人聽了神一快,臉上竟然出幾分惶恐來,趙喜見了心中略有些高興,這倭人怕他受責罵,可見還是有幾分良心的。

他卻不知,這倭人變卻不是為了怕他受責罵,而是怕自紹興府來的人。

他們這夥人殺了霍佐予便準備遠避的,可走之前卻聽説霍家有萬貫金銀,一個個都後悔不迭,那夜行事時只須不那麼小心,這萬貫金銀豈不都跟了他們!人貪念一起,行事便膽大妄為,他們又打聽得霍家只剩一個兒子,便乘了月夜再次夜入霍家。

結果卻是落入陷阱,九個當場被打死,唯有丁爆艾見機得快,拼了命衝殺出去,當夜也不敢歇息,藉着月光遠遁。他自倭國遠渡重洋來到大宋,本是個能吃苦的,晝夜兼程之下,竟然趕在海捕文書之前到了定海。此時他身無分文,恰恰遇着趙喜,記得他在一孤島上建船場,便哀求着跟了來,一是尋個躲避風頭的所在,二是能混個飽暖。在這懸島之上,雖是閉,卻也安穩。

可是聽趙喜之言,紹興府即將來人,霍家莊之事如此驚世駭俗,來人豈有不知之理!丁爆艾自知有幾個同伴落入霍家手中,他可不敢保證這些同伴不會説出自己來,故此,他心中此時如同有條蛇在爬動般狂躁不安,只想着如何身。

“休在此礙眼,趕緊幹活去!”方木匠自後頭踹了丁爆艾一腳,丁爆艾趔趄了一下,慌忙向他點頭鞠躬:“是,是,方管家踢得是!”

“便是賤骨,寧願捱打,也不願識相些。”方有財也被他這德得沒了脾氣,罵了一聲便向趙喜道:“老管家,過兩真有人來?”

“嗯,今去定海接了信,胡掌櫃説的,明後便有人來。”趙喜道:“俺思量着,這船場快好了,住的屋子也建了起來,胡船匠一家子總得搬入。”

“不知不覺,便做了近三個月!”方木匠點了點頭,頗有些成就地看着這四周,他們初來時,這裏只是一片荒灘,如今不僅建了碼頭船塢,山腳下岩石邊也建起了七八間屋子。這些屋子盡數用磚砌起,比之木屋可要牢得多,屋頂也壓上了石塊,為的便是起風時不至將屋頂掀起。方有財有些留戀在這裏的時光,趙喜倒有一半時間是呆在定海,他便是這工地上的主管,手底下管着好幾十號人,倒也威風凜凜。

離了這島上,他去哪兒尋這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