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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渡罷滄海有故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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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之中,九月金秋來臨了。

歐老忐忑不安地看着這巨大的海船,心裏總有些犯嘀咕,他在山陰不是未曾坐過船,來懸島時也坐過海船,但象這艘這般大的,還是第一次。

這是“定遠”號,在六月中時已經徹底完工,船長是林夕。比起最初的三遠船,定遠號還要大上一倍有餘,按後世説法,排水量接近五百噸,實是這個時代少有的鉅艦,大約只有官家造的“神舟”要比它更大些。

船上配有兩門青銅炮,李一撾被任命為炮長,帶着二十名義學少年為炮手。趙與莒很清楚一點,即便有他的介入,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之中,火炮都是戰爭中的王者,這二十名義學少年都是那種幾何學學得較好,又比較手巧的,他們將成為中華炮兵的第一批教官,在此之前,他們先得在“致遠號”上悉大炮演。

此次上船的有歐老一家,就連歐八馬也被派了來,不過趙與莒説了,他到求只呆一段時間,完成趙與莒與的使命之後,在年底前便要回大陸。除此之外,幾乎所有九歲前投入趙家的莊客、家人都被送了來。

還有第四期的義學少年,他們也完成了四年學習,除少數留在鬱樟山莊外,絕大多數都被派來,一共是四十一人。在此前的兩個月時間裏,趙與莒一直讓歐八馬帶着他們,在山莊裏做各種各樣的實驗,其中有些已經是化學知識。如果不是缺乏玻璃試管這一重要的試驗道具,趙與莒甚至想教更多東西給他們。

除了自鬱樟山莊來的人外,還有石抹廣彥這幾個月自中原斷斷續續送來的人手、牲畜。因為金宋戰榷場停止地緣故。宋金之間陸路通斷絕,這些人先是輾轉送至海州,再由海州搶運至懸島的。除了他們,劉全帶着忠於楊妙真的其餘紅襖軍。主要是老弱婦孺也分批抵達了懸島,總數超過四千人。李全終於完全控制了紅襖軍。對於他而言,劉全與楊妙真已經失去了作用,若不是懸島以他急缺的糧食為換。劉全與石抹廣彥送來地人還沒有那麼容易身。

如今懸島。聚集了五千餘人,都是要送到淡水去的。前些時海上風大,耽誤了運送,否則也不會積壓這麼多。人多船少,不可能一次便運送完,因此在安排航次上,孟希聲很是傷了番腦子。

“爹,上船吧。”歐八馬催促道。

“哦…哦。”歐老有些赧然,他撓着自家地腦袋。拎起沉重的行李,踏上了舷梯。

因為“定遠號”極為高大的緣故,要想上船,還必需走舷梯,懸島已經在拓展碼頭,此次去淡水,定遠號與三遠船將會運大量地水泥來。

船是九月二十一離開懸島地。因為順風。只花了四便抵達淡水。歐老原以為這淡水只是個巴掌大的小島,上面草莽荒荒。渺無人煙,可出船時一看,本看不出這島有多大,而且碼頭處房屋整齊,道路平整,用的是他不知道的東西鋪成,看上去既乾淨又漂亮。

“爹,你看,那裏便是淡水了!”歐八馬興奮地指着對面的城牆叫道。

雖是有充足的磚石和水泥,可因為人手不足的緣故,淡水的城牆只是修好了正對着港口這部分,約有二里左右。城牆也不算高大,還不足兩丈,未曾修建敵樓和甕城,只是在城門兩側設了刁斗。還在碼頭上,便可以望見城牆內房屋林立,一排排得極為整齊。而且房屋都是由紅磚砌成,上頭鋪着青瓦,彩很是顯眼。

“此處…真是荒島?”歐老夢囈一般地説道。

“自然不是!”歐八馬極是興奮,他快步跑了下去,面見着方有財,忙行了個禮:“方管家!”

“八馬如何也來了!”方有財起初有些認不出歐八馬來,見他行禮才想起:“不過是年餘不見,你竟然長成大小夥了…你爹身體如何…咦,他也來了他看到歐老小心翼翼自舷梯上下來時驚得叫了聲,舍了歐八馬便衝上去,雖説在此極為風光,可俗話説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不能讓山陰縣的人看到自家如今模樣,一直是方有財心中憾事。此時見到歐老,他心中頓時滿是喜悦:二人初到鬱樟山莊時,歐老與他可是有些不對勁兒地,而且那時歐老比起他更得大郎重視,可是不過六七年時光,自己全心全意投到莊子裏,所以有了今,而歐老卻還是他那個老鐵匠。

一種自負尤然而生,方有財來到歐老身前停住腳步,拱了拱手道:“老,年餘未見,身子骨可好?”歐老憨憨一笑,抱拳行了個禮:“託福,方管家在此勞累,身體可好?”

“這地方四季如,除了氣重了些,沒啥不好的。”方有財哈哈笑了笑,然後對着身後厲聲吼道:“鄧肯,莫要偷懶,快些子帶人來下貨!”初看到鄧肯那白人模樣,歐八馬嚇得一跳,歐老不住多望了兩眼。見這深目隆鼻的傢伙被方有財驅使得團團轉,領着幫壯漢開始自船上下貨,他心中微微一笑,方有財那一嗓子吼的雖是這海獠,實際上卻是給他聽的。

因為“定遠號”足夠大,也因為運送的貨物不多,故此這次隨船來的足有一千五百人,接人地事情,都是有空閒地義學少年做的,方有財不上手,他便拉着歐老在碼頭上轉悠,將淡水附近地情形…説與他聽。歐老偶爾贊上他兩句,都是恰到好處,讓他越發興奮。

“老,雖説我如今是管家,瞧起來比你要強。不過到我們下一代就難説了。”他拍了拍歐老的肩膀:“你家老大膽子是小了些,不過如今也管着幾十號人,你家老三更得了大郎讚許的,咱們這淡水如今缺人缺得緊。你家老二可曾來了?若是來了便讓他到我這來,我給他份管人的活兒乾乾!”

“多謝方管家。他卻不是那個料兒,況且我得了大郎吩咐,他要來給我打下手。”歐老搖了搖頭:“大郎…”他原本想贊趙與莒兩句。但又覺着似乎有馬之嫌。便嚥下不説,拉住方有財胳膊道:“領我去瞧瞧鎮子…如今應當叫城了吧?”淡水現在確實應該叫城了,原本就有兩千人居住於此,這次又湧入一千五百人,再加上在懸島等着準備來地三千餘人,超過七千的人口,算得上是座小城。

收了兩季水稻,如今淡水大倉庫中屯着七萬石穀子,便是一萬人。也足夠吃上一年了。而且,因為方有財對田地刻骨銘心的情,淡水的耕地還在不斷擴大中。他本不管能不能種完,總之不將淡水河以北地平地和緩坡都開出來,他是絕不罷休的。

有充足地糧食,便可以餵養牲畜,淡水如今養着馬、牛、驢子等可以做工具的大牲口共六百餘頭。豬、羊等食用的三百餘隻。雞鴨鵝不計其數。這些牲畜住地木棚子,都是最早拓荒地工匠們曾住餅、而經被廢棄了的。

為了讓這些牲畜吃得好。方有財還命人在坡地上種了苜蓿,僅用於種苜蓿的坡地,就超過了兩千畝。

自建大倉庫之後,如何用水泥、紅磚建房,又有新的進展。趙與莒在信中只是稍稍指點了下,説是如今淡水雖不缺地,可後子孫繁衍,必有缺地之時,故此住宅用地應節約,多考慮如何將樓蓋高,而不要一味廣佔田地。義學少年將這事與泥水匠們説了,泥水匠竟然摸索出用竹、水泥和紅磚建樓的方法。他們用竹替代後世建築之中的鋼筋,按照趙與莒寄來的圖樣,又依着自己的想法與經驗,建起一幢三層高、每層十間的樓房來。若是趙與莒來看了,定會驚呼,這便是後世著名地“筒子樓。”後世筒子樓雖是改造對象,可此時卻是極漂亮的,方有財覺得這樓既氣派又舒適,除了樓道黑了些外,幾乎沒有什麼缺點,決定在農忙之後,再建上一二十幢。

這樓房歐老見了也是嘖嘖稱奇,直道了不起。

回到自己屋中,歐八馬將一封趙與莒寫來的書信給方有財,方有財還是請他念了,無非是一些問候,方有財仔細聽了,在信的最末又有一段話,説是給陳子誠等人的信中待了極重要的事情,讓方有財也去看看。

“信也在我這,方管家遣人去請他們來吧。”歐八馬並不知道信中內容,因此此時才道。

“他們如今都在義學之中,我瞧瞧時間…還有半個鐘點放學,我這就派人去叫。”提到這幾個人,方有財嘿嘿笑道:“本來見着船來了,我跟他們説今義學停課來接人,他們卻死活不肯,還説除非是大郎來了才會停課。”

“大郎如今在家中讀書寫字,教授學弟學妹,卻不得空閒來。”歐八馬道。

過了半個多鐘點,陳子誠、陳任、李鄴、李雲睿和秋這五個義學少年之頭領都趕了過來,趙與莒寫給他們的卻是一封信,信極厚,有十餘頁紙。陳子誠將信念出來,起先是嘉勉,詞句雖是不多,卻極質樸,接着便是説到一件極重要地事情。

此前淡水人少,靠着他們這些義學少年便能約束過來,但隨着淡水人口增長,特別是一個個家庭地出現,再要象以前幾百上千人那般管理,顯然是不成的了。

人皆有私心,對於這種私心,一昧壓制顯然是不成地,故此趙與莒在信中説了,要改變此前的登記制度,建立户籍。凡淡水之人,都必須登記户籍,户籍中有原籍、姓名、別、年齡、家庭、住所之類的基本情形,還有專門欄目記載此人特長,比如説鐵匠便要註明會打鐵。義學少年也同樣須得登記,在記載特長欄目中一律註明是義學幾期畢業,比如説陳任、李鄴、陳子誠,便須註明是義學一期畢業,李雲睿、秋則註明是二期畢業。

在登記完家庭之後,便按特長來分別安置,如鐵匠盡數進入“淡水鐵場”木匠則進入“淡水木器場”泥水匠、磚瓦匠則進入“淡水基建隊。”趙與莒在信中共設置了九個單位:淡水鐵場、淡水木器場、淡水基建隊、淡水製造局、淡水農場、淡水醫所、淡水初等學堂、淡水織場和淡水護衞隊。這九個單位統一歸淡水鎮公所管理,鎮公所以方有財為管家,陳子誠、陳任、李鄴、李雲睿等為副管家。分工之上,淡水鐵場由歐老管理,基建隊由方有財管理,製造局由歐八馬暫代,農場由趙恩管理,醫所自然是秋,初等學堂則是陳任,織場是鄭茹,護衞隊則是李鄴,木器場趙與莒未指定由誰擔當,讓方有財選一人報去。

他參照後世國有企業計劃經濟時代辦社會的模式,除了有明確的第一第二產業,還將文教衞生與民兵武裝都放了進來。所有淡水户籍在冊之人,適齡者皆需入淡水初等學堂,統一住宿飲食,統一管理;超過十六歲,則進入淡水護衞隊,同樣是統一食宿管理,除了軍事訓練之外,還得上開放式夜校,爭取能識得五百個字、會算加減法,同時哪個部門人力緊張,便要他們前去支援;超過二十歲,依據本人特長與喜好,主要考慮淡水發展需要而安置到九個單位中去。

這種一切大小事務由集體辦決定,最初是源自古希臘斯巴達,斯巴達能以區區三百人扼住温泉關,堵住波斯十萬大軍不得前進,與此種制度有密切關係。這種體制,雖然在後世成了改革的對象,可對於如今的淡水而言,卻能最小的力量凝聚於一起,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若不是移民遷來過程之中,將原先的宗族鄉土關係打破,這制度執行起來難度會更大。此時遷來求的主要有三個來源,首先自然是從鬱樟山莊來的,包括莊客、義學少年和各類工匠在內,足有四五百人,他們來此來得最早,人脈也是最,忠誠上沒有什麼問題,因此在趙與莒計劃中,將構成淡水的基幹。其次是自兩淮招募而來的民,他們人數較少,只有二百餘人,依附於鬱樟山莊,基本是唯山莊之命是從。占人口最多的是紅襖軍舊部,約是一千五百人,這都是忠於楊妙真的,之所以遠渡重洋來到求,原本是對廝殺血腥厭倦了,只要有口飽飯,有個安穩的家,他們中大多數都會服從管理。況且接收他們時趙與莒早就安排好了,將他們打散了由義學少年帶領,每個義學少年只需管着四五十號人便可,對於能識能算還學得一些特別本領的義學少年來説,這並不是太難的事情,諸如訴往苦思今甜、各類俗曲小調錶演之類的手段使出來,單獨談心、解衣推衣之類的行動做出來,經過這大半年時間,這些原先的紅襖軍,包括李鋭那原先瞧趙與莒不順眼的,如今都是覺得這位小主人端的是大方豪,值得託以身家。

有這些之前來的義軍移民現身説法,趙與莒可以肯定,收攏其餘義軍之心可以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