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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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的晨曦中,巍峨的石堡大門緩緩打開,一隊黑的悍騎兵策馬疾馳而出,他們手中高擎着黑的龍旗,奔向遠處的草原,驅逐那些越境放牧的突厥牧民,以昭示大秦的武威。看着那些遠去的騎影,李昂走向了堡外,開始了戍卒每例行的鍛鍊。
“那些傢伙真是太沒用了。”城樓上,看着宛如龜爬的隊伍,幾位百騎長都是異口同聲地罵了起來。當戍卒們稀稀拉拉地跑回城堡之後,都彷彿像散了骨頭架子一般倒在了地上,大口着氣,直到一旁的軍官們喝罵着,才不情願地爬了起來。
對戍卒們來講,其實子並不難熬,他們每天只要將石堡打掃乾淨,然後放牧軍馬牛羊,養護士兵們的鎧甲武器,順帶再做些雜工就行了。只是這每裏,殺千刀的行軍跑着實讓他們夠嗆,雖説優異者能免去雜役,去軍中效力,可他們不比那個瘋子似的少年,不到一年時間,就能穿着四十斤重的鐵甲,來回地跑上二十里地,連口大氣都不,他們可還是要留條老命,活着回去和家裏的老婆孩子團聚。
當戍卒們去幹着他們的活時,李昂已經提弓挎刀和其他士兵一道站在頭底下苦練了;站在城樓上,看着揮汗如雨的少年,玉龍堡的最高軍事主官侯君集嘴角輕揚,他很喜歡這個每早晚獨自加練的拼命少年,覺得他身上有一股不怕死的狠勁,就和他以前一樣。看了一會兒,他倒是有些期待之後的比武。
午後的草原,陽光毒辣辣的,赤着身子的李昂拿着加重的木刀,和對面的百騎長對峙着,兩人小心地移動着腳步;這時一滴汗水從百騎長的額上滴落,劃過了眼瞼,就在他眨眼的剎那,李昂猛地跨前,長刀斜刺向了百騎長的膛。
這一刀又快又狠,雖然那百騎長招架住了這一刺,可是他很清楚,要是真刀實刺的話,恐怕他已經受了輕傷,雖不足以致命,但是久戰的話,他必敗無疑。
“我敗了。”百騎長快地認輸了,把手中的木刀在地上,站到了一旁。四周的士兵有些目瞪口呆,雖然他們從沒把李昂當成一個少年看待,可是不過兩年時間,就能在比武中擊敗一個百騎長,這也未免太厲害了些。
“我來。”被李昂那迅猛一刀撥起來的馬軍站了出來,拔起木刀,如狂風般劈斬了過去。看着疾斬而來的木刀,李昂眼神變得鋭利起來,猛地揮刀了上去。
看着場中不斷對刀的二人,士兵和百騎長們叫好了起來,但是對於勝負,很顯然,他們都看好神力驚人的馬軍,不過侯君集的看法與部下不同:和氣勢恐怖,攻若狂雷的馬軍相比,少年雖然看上去處境不妙,可是卻很明顯是在藏拙。
“沒那麼簡單啊?”低語間,他的嘴角出了一絲笑意。
幾個眼尖的百騎長疑惑了起來,不過看了看場中被馬軍的攻勢得沒有還手之力的少年,他們覺得這次自己的長官也許看走了眼,要知道那個馬軍的刀術,就算是他們碰上了,也只有挨劈的份。
隨着時間的逝,見還沒有分出勝負,旁觀的士兵和百騎長們終於察覺出了些不對勁,而此時馬軍也很是煩悶,打了那麼久,李昂本沒幾下是實的,只是與他遊鬥,反倒是趁他不注意的時候,不時來幾下陰的,在他眼裏,就是敦煌城裏頭那些打爛仗出身的遊俠都沒這麼難纏。
馬軍又是一刀斬下,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這一次,李昂沒有再躲,而是揮刀一格一引,然後便棄刀近身了。馬軍楞了楞,待他要揮刀再回斬的時候,李昂卻已是雙手纏住了他的手腕,然後身子一彈,兩條腿絞住了他的脖頸,頓時兩人一起摔在了地上,只看得四周的軍士全都愣住了,這不是比刀嗎,怎麼突然就…?
馬軍輸了,不過並不惱火,雖然李昂有些不合比刀的規矩,可是戰場上,誰講究那些,他從地上爬了起來,將木刀在地上,看着李昂,大笑了起來。
看着大笑的馬軍,李昂想起了初識時那個拍着手的青年,那個時候,他怎麼也想不到看上去冷酷的馬軍其實是個豪烈的漢子,想到在戍營裏的子,他也笑了起來。
夜晚,看着整理行裝的馬軍,李昂靜靜地走到了他身邊“走那麼急?”
“我們家老頭子來信了,説就是死也要死回去。”馬軍停了下來“希望下次再見面的時候能跟你痛痛快快地對陣一場。”説完,他沉默了下來。
“打仗了?”看着安靜下來的朋友,李昂忽地問道。
“是。”馬軍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笑了起來“軍人為國征戰,是本份中的事。”
“很難打?”猶豫了一下,李昂還是問道。
“不過是些蠻番子罷了。”馬軍搖了搖頭,隔了一會才道“不過這二十幾年來,內閣那些人一直鬧着削減武備,估計也…。”
“這話若是被你爹聽見,少不得要打你二十軍。”屋外忽然傳來了人聲。
“大人。”見到侯君集進來,李昂和馬軍連忙站了起來。
“坐下吧!”侯君集笑了笑,看着兩人道“這次安西的事情,還沒有到那麼糟的地步,不過也説不定就打起來了。”他身為一城鎮守,知道的自然比馬軍和李昂兩人多得多。
“大秦承平三十年,久未動刀兵,朝廷那些文官又處處節制,卻是讓人忘了我漢家的威嚴,不是好事,不是好事啊!”侯君集大笑着,站了起來,拍了拍馬軍的肩膀道“回去告訴你爹,要麼不打,要打就打得狠些,叫那些人知道,咱們手裏的刀子還沒有鈍。”説這話的時候,李昂分明覺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兇戾。
侯君集走了,馬軍也走了,黑暗中,李昂撥着手中的銅鈿,這是大秦的鑄幣,工藝湛,正面是咆哮的虎頭,而背面則刻着一句話,犯強秦者,雖遠必誅!忽地李昂手指一彈,銅鈿在黑暗中猛地劃過一道弧線,落在了張開的手中,他走出了屋外。
眺望着月光下的茫茫草原,李昂想到了身後那片悉而又陌生的土地,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那都是他拼出命也要守護的“霸權即治世。”念着這句侯君集常掛在口邊的話,他忽然明白了某些東西。
他曾經身處的年代,國勢雖強,卻已經失了漢唐時那份睥睨四海的霸氣,大多數人只是沉浸在官員,商人,學者所鼓吹的太平盛世裏罷了,而那句先人“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豪言徹底成了一句擺設而已,也許這就是他那個時代所有中國軍人的悲哀,他們為國血,為國犧牲,可是卻不能大聲喊出這句話來。
黑暗裏,他閉上了眼,這個時代和他過去的世界截然不同,他已經不再是共和國的士兵,不需要再用過去的信條約束自己。他是大秦帝國的一名軍人,無論是誰,只要是危及大秦的霸權與治世,就必須被消滅。夜風中,他那雙沉靜的眸子忽地睜開了,映出瞭如刀一般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