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戰唯死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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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雪山腳下，是死寂的戰場，鮮血已經乾涸發黑，遠近是無數小山一樣的屍堆，宛若修羅地獄。殘破的黑軍旗依然在風中獵獵飛揚，最後三百名黑騎軍的士兵靜默地再次列隊，他們的箭囊已空，刀刃上也滿布崩口，甚至他們已經沒有可供驅策的戰馬，身上也滿是傷痕，不過沒有一個人退縮，他們仍是不屑地看着遠處百倍於己的吐蕃人，在最後一名遊擊軍官的指揮下，擦拭着手中龜裂的橫刀。

囊論贊看着最後的三百秦軍，心裏竟然有了一種畏懼的覺，他為了挽回自己在邏些的聲望，派出了無數斥候，打探清這三支入境騷擾的秦國千人騎軍動向以後，就調集了手頭上全部的鋭部隊，整整近五萬人的大軍，可是最後…看着觸目所及的屍山血海，囊論贊苦笑了起來，他沒想到這三支秦國騎軍對於危險竟是那般，在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以後，就彙集到了一起，直接後撤突圍，得沒有完成包圍圈的他，不得不讓自己麾下三萬虎豹軍親自狙擊他們，以等待其餘人馬趕到，可是他卻萬萬料不到，秦國騎軍竟然兇悍若斯，整整三天，向着十倍於己的虎豹軍發動了大小近百次的衝鋒，若非他先行帶兵佔據了這並不寬闊的峽谷口，虎豹軍的軍勢厚實，恐怕早就被他們突圍而去。

整整八千虎豹軍戰死。還有近四千地重傷兵也離死不遠。即使僥倖能活下來也再不能踏上戰場，這就是囊論贊這三天裏付出地代價，而回報就是他可以徹底留下這三千大秦黑騎軍。可是他卻沒有一點品嚐勝利的滋味，心裏只有苦澀，他想他和邏些會毀滅在黑的鐵下，屍骨無存。

看着自己地大王面慘白，三位虎豹軍的萬人大將也是一般，虎豹軍是從吐蕃各部的勇士中挑選而出的強兵。可是被人以一當十，打到這般悽慘的境地便是他們從未小瞧過大秦軍團，也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本來他們是要鼓舞整個吐蕃的士氣，但眼下虎豹軍地士氣卻已經先毀了，連帶着那些趕到的人馬也沒了任何的士氣，眼下近四萬的大軍包圍着那三百秦軍殘兵，居然沒有人敢發動進攻。這以後的仗卻如何打？越想越沮喪的三名虎豹軍萬人大將不由一把扯掉了頭上蒙着虎皮的頭盔，扔在了地上。

“今天，我們將全部戰死在這裏，但是即使死。我們也要讓那些吐蕃人知道我們因何而無敵！”斷了一條手臂的黑騎軍遊擊，看着最後殘餘地三百名士兵。撕扯着喉嚨喊道，現在還站在他面前都是百戰餘生的老兵，若是他們能活着回去，後必然能成為統軍的將官，可是一百五十年以來，大秦從沒有過屈膝投降的軍人，以前沒有，現在也不會有。

看着膛起伏地遊擊，三百名殘存的大秦士兵，一起舉起了手裏已經不能再稱之為利刃地橫刀，他們的聲音嘶啞，可是卻震撼天地“戰，唯死，不降！”短短的五個字裏，包含了太多的故事，今天他們將和過去那些戰死的英靈一樣，去來屬於他們的光榮。即使要死，他們也要高昂着頭顱，直到自己再也不能揮刀，驕傲地死去。

獨臂的遊擊接過了身旁士兵遞給他的最後一面軍旗，牢牢地握住了旗杆，扛在了肩上，他轉過了身，看向了那道在三天裏噬了他無數袍澤的峽谷“黑騎軍，衝鋒！”他高聲嘶吼了起來，聲音如雷吼，身後三百名士兵一同嘶吼了起來“黑騎軍，衝鋒！”雷般的吼聲裏，他們向着前方百倍於己的吐蕃人洶湧奔去，他們已沒有可以讓他們馳騁的戰馬，可是他們還有兩條腿，只要他們還活着，他們就會向前衝鋒，直到敵人倒下，或是他們自己倒下，因為他們是驕傲的黑騎軍，他們的先輩曾經縱橫世界，無數次地血戰打下了黑騎軍如今的赫赫威名，他們絕不會讓這份光榮褪，哪怕他們會戰死，他們也要用他們的血為這不敗的軍旗添上榮光。

看着發動衝鋒的最後三百大秦士兵，端坐在馬上的囊論贊看向了身旁的將軍們“你們誰願意去送這些勇士最後一程。”面對這樣的士兵，即使他是吐蕃的王，也不得不承認這些大秦的黑騎軍士兵比吐蕃士兵更有資格被稱為勇“大王，不能再讓士氣受到打擊了。”囊論贊身後，隨軍的老臣顫抖着聲音道“那些大秦士兵已經存了死志，派人敵的話，不知道要死多少大蕃的勇士才能拿下他們，大王請三思！”

“那麼大相的意思是？”看着勸諫的老臣，囊論贊的目光投向了他，他並非不知道這些，只是作為吐蕃的大王，他卻不能示弱。

“大王可以讓士兵用弓箭送這些勇士一程。”老臣低下了頭，他不得不替囊論贊這樣説，因為他要維護住吐蕃大王的威武和聲名。他話音一落，摔掉虎皮頭盔的三位萬人大將在一旁暴跳了起來，他們競相向囊論贊請命願意去和那些大秦的勇士作戰，替吐蕃挽回顏面。

“士兵何辜！”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名虎豹軍萬人大將，囊論贊嘆了口氣，接着朝自己身旁的親兵道“就按大相的意思，送那些大秦勇士最後一程吧！”説完，他看向了前方衝來的三百士兵和那面在風中翻滾的黑軍旗，‘只要給我這樣的士兵，何愁大業！’囊論贊在心裏吶喊着，可是他知道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擁有這樣的士兵，因為吐蕃永遠都不會有這樣的士兵。

一萬多張大弓拉開了，接着呼嘯的風中，一陣震弦的鳴聲響起，一萬枚鐵矢帶着嗡嗡的巨響，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巨大的彎弧，遮蔽了衝鋒的三百殘存黑騎軍士兵的頭頂，接着急速墜落，鋒利的箭頭像蝗蟲一樣落下，穿透他們的身體。扛着軍旗的遊擊看着半空裏落下的箭矢，看向了前方模糊的吐蕃人，説出了他這輩子最後一句話“孬種！”一萬枚箭矢齊所造成的箭雨停了下來，被起的塵土也終於散淨。囊論贊和吐蕃的士兵們看向了箭雨落下的地方，只見方圓十丈之內滿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再沒有一個活物。忽然，他們的目光凝滯了，在箭雨的中央，那杆殘破的黑軍旗依然在風中飛揚，執着它的那個大秦勇士，全身貫穿箭矢，只能依稀看出人形，雖然他已死去，可是他卻一直扛着這面軍旗，從始至終也沒有讓它倒下。

戰場變得死一樣寂靜，囊論贊覺得這一仗他輸得很慘，雖然他只死了八千的虎豹軍，可是他知道自己的虎豹軍此役之後，以後面對大秦軍團時，將永遠是輸家，他們的心氣已經被打掉了，剩下的也只有蠻勇而已。

沉默的虎豹軍退走了，他們沒有像往常一樣去割取戰死的人頭顱以誇耀自己的武勇，因為在這些死戰的大秦士兵面前，他們沒有任何的勇敢可言，在囊論贊的迫下，其餘的吐蕃士兵割去了那些戰死大秦士兵的頭顱，這一戰，囊論贊其實似勝實敗，鋭部隊傷亡慘重，而且還失去了士氣，但是回到的邏些的他不得不將這一仗稱為大勝，以鼓舞城中諸多的吐蕃貴族跟隨他對抗大秦，所以他必須帶回這三千名大秦士兵的頭顱。滿城的人都可以投降，只是他不可以，囊論贊知道自己已無路可退，他只有和大秦對抗到底，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十天之後，雪山腳下的戰場，李昂和慕容恪帶着一萬騎軍到達了這裏，看着被剝去鎧甲，割掉頭顱，棄屍荒野的屍堆，每一個士兵的雙眼都變得赤紅，他們的呼變得重。天空中是盤旋的食腐鷹，和地上的狼羣爭食着地上大秦士兵的血。

“啊！”死一樣的沉默中，李昂忽地在谷口仰天咆哮了起來，那聲音裏充滿悲憤，他可以面不改地下令殺掉成千上萬的吐蕃人，但是此刻他卻徹底不復往昔的冷酷平靜。雷般的咆哮聲迴盪在天地間，嚇得那些爭食的禿鷹和狼羣四散奔逃。

—谷口的咆哮聲漸漸變得嘶啞，李存智和李存孝看着被面甲所遮的義父，心裏不由同時想到，在那面甲之下，義父是否已是淚滿面。

“元帥，慕容無能，有負您的重託。”慕容恪從馬上跳下，跪在了李昂面前，他是這次遊騎戰的主將，若非他輕慢了那些吐蕃人，讓這戰死的三千士兵深入敵境，否則又豈會如此。

“非你之罪，此次錯皆在本帥。”看着跪在面前的慕容恪，李昂的聲音冰冷得沒有絲毫情，彷彿他的心早已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