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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刀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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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人講,‘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果然誠不欺我。”澀梅谷的高丘上,俯視戰場的男子望着轉身殺回的鴻吉刺自語道,然後看了一眼倉惶逃去的那四百人,沉沉地嘆了口氣“鴻吉刺,你很好。我終究是小瞧了你啊!”男子回頭看向身後眼裏透着渴望的赤奴,聲音陡然變冷“那四百騎,除了自己人,其他的,死!”説到這裏,他平靜的眼瞳裏暴出一絲殺氣“突厥不需要扔下同伴,只會逃跑的懦夫!”

“是,主人。”赤奴殺氣騰騰地答道,看了那麼久,他嗜戰的血早已沸騰。

“記得,只要把鴻吉刺救出就行。”在赤奴轉身的瞬間,男子吩咐道“若是大秦的虎豹騎人太甚的話,那就讓他們也見識一下我突厥真正的騎兵。”赤奴沒有答話,只是手搭上了間的刀柄,大步疾行,奔向了遠處。

看着戰場上,寂靜殺戮的黑騎兵,阿史那雲烈閉上了眼,彷彿又回到了過去。三十年前,他十四歲,那時草原是柔然人的,突厥只是個鍛奴部落,卑微渺小,一點也不起眼。若不是那場百年難見的大雪,也許一切都將繼續下去…

還記得那個時候,草原上只有落不盡的雪,牛羊成羣得凍死,為了省些給牲口吃的草料,五十歲以上的老人走出氈房,在暴風雪裏凍成了冰像,可是各個部落,還是不住地死人,不少小部落,就這樣消失在了那個嚴冬。

最後,柔然人終於挑了頭,一百多個部落,二十七萬草原漢子,像餓瘋了的狼羣一樣,衝進了大秦的翰州草原,半個月裏洗劫了十幾個部落,接着大秦的騎兵來了,只有三萬人,可就是那三萬人,半陣斬八萬,徹底擊垮了聯軍,然後長驅直入,席捲整個草原。

阿史那雲烈身子顫抖了起來,那一戰之後,他原本英雄般的父親成了一條被打沒了膽的野狗,整個草原在大秦軍團的鐵蹄下匍匐顫抖,柔然人,被夷滅全族,整整四十萬人,除了女人和孩子,所有的男人全部被斬殺。

“犯強秦者,雖遠必誅!”那些剽悍的黑騎兵,用騎槍挑着那些平素裏欺凌諸部的柔然貴人的頭顱,疾馳過一個一個的部落,用積屍如山,血成河向草原各族昭示着大秦的武威和霸權。

“如果誰想冒犯帝朝的威嚴,想要改變帝國定下的秩序,那麼這就是他們的下場!”庫裏格大會上,草原上一百十七個部落的頭人戰戰兢兢地跪着,聽着大秦的使臣這樣對他們説,沒有一個人敢説話,因為在他們的前方,就是用整個柔然王族的一千顆人頭堆成的小山。

那一幕,阿史那雲烈永遠記得,他親眼看見父親跪在雪裏,和其他的頭人討好地奉承那些身上血跡未乾的黑騎兵,爭相讚美着他們的威武,似乎整個冬天裏死去的人只是些阿貓阿狗,可是就算是隻貓,是隻狗死了,也總是有人傷心的。也許就是從那天起,他有了一生的志向。

“終須一戰。”阿史那雲烈緩緩睜開了眼,低沉的聲音像是從膛裏迸裂出來一樣。…面對三倍於己,開始合圍的突厥騎兵,李昂身旁的九火虎豹騎,出了不屑的神,兩支分隊飛馳而出,向了兩翼的突厥騎兵。

鴻吉刺的意圖瞬間被粉碎了,他忘記了手中的騎兵在進行迂迴以後,合圍的陣線也變得薄弱無比,在這些兇悍的虎豹騎的猛烈衝擊之下,本不堪一擊,年青的突厥武士們面對的是北庭都護府諸軍中號稱無所不破的‘純’字旅,不是草原上那些任他們掃蕩的小部落。

兩隊虎豹騎兇猛地撕裂突厥人的包圍,衝殺了出去,此時雙方的陣形再一次混亂,殺出的兩路虎豹騎匯合在一起,竟然也如同突厥人一般,開始左右迂迴,只是陣線更長,與突厥人拉的距離更遠。

鴻吉刺一愣,在他眼中這些虎豹騎瘋了,竟然分兵將隊形放得如此之散,正是給了他分而殲之的機會,就在他收攏已經形成合圍之勢的隊伍,要將依舊洶湧衝來的李昂這隊人馬吃掉時。散開的兩支虎豹騎分隊策動了攻勢,用的是馬鞍旁的複合弓。

這種弓以柘木為幹,二尺五寸的本白為角,鹿筋為弦,輔以魚膠,清絲,雕漆,冬天剖析弓幹,天治角,夏天治筋,秋天合攏諸材,嚴冬極寒時修治外表,翌年裝上弓弦,再藏置一年,方可使用,耗時花費極巨,也只有國力強盛的大秦才能以水製法將這種上等的複合弓大量裝配軍隊。

分散在突厥人合圍陣線兩翼的虎豹騎依靠着手上程威力遠勝普通強弓的複合弓不間斷地向突厥人進行着打擊,看着被箭矢攪亂的隊形,鴻吉刺焦躁憤怒,可是卻又毫無辦法。

李昂策馬更急,他不懂騎兵的兵法,可是他知道擒賊先擒王,不管怎麼樣,只要殺了那個指揮的突厥將軍,那麼這一局就是他勝了。

盯着在人裏衝出一條血路的李昂,鴻吉刺的眼神也燃燒了起來,他不是個蠻勇的人,若是可以的話,他寧可在安全的地方指揮軍隊,可是在眼下的絕境裏,他忽然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衝動。

望了一眼遠處已經重新集結的黑鐵騎,鴻吉刺抬起了頭,策馬向了衝來的李昂。如果非死不可的話,那麼就堂堂正正的一戰,光榮的死去好了!

“鴻吉刺!”生硬的漢話在耳邊炸響,李昂看向了撲面而來的騎影,像武士一樣地公平一戰嗎?嘴角微微一彎,他報上了自己的名字“李昂!”敍過姓名之後,兩人之間猛然鋒了,李昂的槍刺出,可惜卻慢了一線,鴻吉刺的刀如鬼魅般貼身而至。

反手軍刺,李昂格擋住鴻吉刺必殺的一刀,整個人仰天平躺,也就是剎那間,他扔掉了騎搶,右手拔出了間橫刀,輕喝聲裏,翻腕揮刀,開鴻吉刺的刀,直起身來。

兩匹馬攪在了一起,李昂和鴻吉刺刀刀搏命,俱是拼命的打法。只是論起刀法來,李昂始終差了鴻吉刺太多,不過靠着一手橫刀,一手軍刺的合擊之術,卻是在鴻吉刺狂風般的攻勢下支撐了下來。

‘嗤’又是一聲輕響,李昂已記不得這是第幾處刀口,不過他渾不在意,手中刀刺依然兇猛,叫鴻吉刺也不由得心生敬意。

“結束了!”鴻吉刺揮出彎刀後,看着那張年少的臉龐,心裏竟有些惋惜,這個和他纏鬥了許久的少年,若是加以時,必定會成為名動天下的武士。

面劈來的彎刀,李昂的瞳孔靜靜地睜着,腦海裏閃過無數的人和事,心頭一片安靜,手裏的軍刺依舊疾刺而出,刺向鴻吉刺的左肩。

‘叮!’就在刀鋒離李昂的臉只有一指之遙的剎那,一杆黑的馬槊橫亙而至,架住了刀鋒,森寒的氣息衝入李昂的眼睛,讓他渾身一凜。

封住刀鋒的是於慄磾,北庭五虎神裏的黑矟公!在他身後,是奔湧而來的黑

“謝了。”李昂忽然想起了高敖曹和他曾經説過的話,‘老磾他就是個悶葫蘆,你説十句,他嘴裏都蹦不出半個字來。不過打起仗來,沒人比他更牢靠。’於慄磾沒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盯向了滿臉驚愕的鴻吉刺,然後單手一揮,震開了刀鋒,勒住戰馬,報上了名字“於慄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