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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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釣魚台國賓館11號樓在夜中燈火輝煌,江青效仿澤東白天睡覺晚上工作的習慣,使得她住的11號樓一到深夜就生機盎然。半夜時分,在11號樓兵乓球室內,江青正在和青年京劇演員趙康打乒乓球。

乒乓球室內大放光明,一張墨綠的國際標準乒乓球桌在明亮的光照下,供奉着中國“最偉大的女人”的遊戲玩耍。這裏的温度與11號樓上上下下每一個房間乃至每一條走廊、每一段樓梯都一樣,24小時保持恆温22度,用江青自己的話講,攝氏22度就是“江青温度”她還曾戲謔地説道:“攝氏21度是林彪温度,攝氏18度是葉羣温度。”倒是澤東對温度不那麼挑剔,18度、19度、20度、21度都可以,只是到了22度,也就是“江青温度”時,澤東就皺眉頭了,説:“這是熱死人的温度。”江青在這樣的温度裏暖融融地如魚得水,如鳥得風,如喜氣洋洋的貓兒得了陽光,茸茸地跑來跑去,十分愜意。她常常鄙夷地説:“那些習慣黑暗陰冷的人都是冷血動物,像蛇一樣在濕冷的裏陰險爬行,不敢見太陽,不敢面對火熱,不敢光明正大。”當她穿着一身黑的長袖運動服,拿着一把紅膠粒海綿的大刀式乒乓球拍走進乒乓球室面對墨綠的球桌時,她覺出運動衣的柔軟、鬆快與隨和,整個身體連同胳膊、腿腳都從往嚴肅緊張的服裝中解了出來,立刻靈活舒展。全身每一個汗孔都打開了,氣血通通暢暢地動起來,室內温暖的空氣融融地浸泡着她,她前後左右的活動又撲蕩着這暖融融的空氣。這是比茸更暖烘更舒服的暖窩。穿着一身黑的運動衣會更顯出自己皮膚的白皙,當她微微下蹲重心,像模像樣地擺出一副打乒乓球的架勢時,她知道自己有一股儒雅的帥氣。打着打着,她就漸入佳境,雪白的乒乓球一次又一次跳到她面前,她左右揮拍將乒乓球回擊過去。

趙康一接到電話,一刻也不敢耽擱地半夜就趕了過來,他早就知道“江青温度”所以外邊的衣服一,就是一身短打扮:短袖的紅運動衣,加上藍的短運動褲。他步履輕盈富有彈地前後左右撈着江青打過去的球,包括她每一個出界的球,都能凌空撈起來,十分妥貼地送到不左不右、不前不後、不高不低的最佳位置上,江青幾乎可以不挪動腳步,不改變姿勢,就擊中每一個來球。她一邊打球一邊笑着説:“要有點變化,要從嚴從難訓練我。”趙康就會對擊球的落點在左右前後略做一點變化,江青一邊像小孩一樣全神貫注地回擊着每一個球,一邊擦一擦額頭的細汗,扶一扶眼鏡,説道:“還要增加難度,你這些球的落點都在正中位置,我只要江青温度,可不要江青落點。”趙康笑笑,還是跑前跑後,儘可能把各種未出界和出界的球都撈進“江青落點”中。江青就會更加俯下一點身,蹲下一點重心,做出如臨大敵的樣子,説道:“看來,我只能先禮後兵了,迫你不打這種中庸之道的球。”説着,她儘量把球回擊得前後左右大變化,用俗話説,她“溜”起了趙康,而且,她只需將球擊過網,對出界的球一概不負責,都屬於趙康要救過來的球。

趙康腳步極為輕捷地前後左右彈跳着捕撈着來球,很多魚躍的動作像貓一樣驚險而又輕盈,在各種高難度的搶險中,表現出足夠的優裕自如,似乎要和江青競賽似的,依然把每個球從四面八方穩穩地送到“江青落點”上。這種特殊的比賽規則,使得江青和這位球藝遠高於自己的對手有了勢均力敵的興奮。江青一個猛揮拍,將球擊出界,趙康一個輕盈的向後跳躍,將球穩穩地送了過來。江青又將拍子輕輕一擋,球剛剛過網,趙康像豹子一樣平地跳起,輕輕地落到台前,依然將球從容地送到江青面前。這個球稍高一點,給江青提供了最佳的殺位置,江青便一板扣殺,趙康又略微後退,將原本可以反過來的球和平地送了過來。江青興奮得滿臉冒光,又揮拍一記殺,球觸網了,趙康得到一次息的機會。

江青伸手從桌上撿起球,説了一句:“我要發轉球了。”趙康笑着説:“只要過了網,就都是我的。”江青説:“你口氣好大。”趙康説:“不是口氣大,是把握大。”江青説:“驕兵必敗。”趙康説:“失敗是成功之母。”江青説:“你狡辯的水平還高的。”趙康説:“這您得往高了看。”江青開心地笑了,説:“你適合當相聲演員的。”趙康眨着一雙調皮的大眼睛説道:“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當了京劇演員,沒當相聲演員。”江青説:“這有什麼遺憾?”趙康説:“京劇演員要動嘴,還要動腿,相聲演員單動嘴,還是單動嘴省勁呀!我要當相聲演員,您半夜來個電話,我就過來陪您單溜嘴,不用溜腿了。”江青撲哧一聲笑得彎下來,趙康一本正經地説道:“您甭跟我這小人一般見識,犯不着笑岔了氣。”江青笑得更是止不住了,她用乒乓球拍輕輕敲着球桌説道:“取消你溜嘴的權利。”趙康又擠眉眼地風趣地説:“您把我溜腿的權利也一併取消了,我就大歇了。”江青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掠了一下頭髮,説:“看球。”便把球在桌面上彈起來,揮拍橫着一,球直撲趙康的臉面過去了,趙康輕盈地側了一下身,用拍子在半空中軟硬適度地撈了一下,球又不遠不近、不左不右地落到江青面前。

江青一時興起,做了一個側身正手殺,球一下打到房頂上,又折到側面的牆上,趙康就在半空中把這個球飄飄地削了過來。這個球落得離網比較近,又比較高,江青兩眼瞪圓,撲向前用力一扣,球打到了牆角紙簍裏。她自己因為用力過猛,一下趴倒在乒乓球桌上,撞得桌子也哐當響了一下。她趴在桌上着氣,趙康跑了過來,小心地問道:“江青同志,沒磕着吧?”江青一瞬間體會到了貓兒躺在陽光下的懶洋洋的舒適,她隨口説道:“有點頭暈。”趙康趕緊説:“要我去叫護士嗎?”江青説:“不用。”趙康着手有些猶豫地説:“那我…攙您起來。”江青抬起一隻胳膊,説:“好吧,就讓你表現表現吧。”趙康小心翼翼地架着這隻胳膊,將江青從球桌上軟軟地攙了起來。江青站住了,這時倒真覺得有點頭暈了,她着氣,閉上眼,沐浴着明亮的燈光,靠在趙康的身上。小夥子的身體十分健壯,能夠覺出他發達的肌和大臂上隆起的肌,年輕小夥子的火熱汗氣蒸發着,讓她想到熱帶海南島的芭蕉樹、棕櫚樹,也讓她想到動物園裏各種雄的動物:老虎、獅子、狗熊、野馬,還讓她想到天被暖曬醒的乾燥的、熱烘烘的、彈起伏的土地,還讓她想到一羣農村的小夥子赤身體汗氣騰騰地躺卧在麥草堆上,還讓她想到汗水的鹹味。趙康堅壯實的身體襯出她身體的鬆懈綿軟,她像一件絲綢睡袍一樣款款地掛在衣服架上。

這樣了一陣,江青晃晃頭睜開眼,仰望着屋頂瀰漫的雪白燈光,説道:“你現在怎麼不溜嘴了?”趙康像個樁子一樣堅定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穩穩地攙扶着她,這時呵呵地笑了,説道:“首長剛才不是已經把我這種權利取消了嗎?”江青説道:“緩期兩年執行。”趙康説道:“其實我還是喜歡溜腿,溜嘴容易犯錯誤,溜腿不犯錯誤。”江青一下振作起了神,從趙康的攙扶中站直了身子,趙康看着她,猶猶豫豫地鬆開了手。江青又抖了抖頭髮,半嚴肅半幽默地説道:“你剛才這句話本身就已經犯了錯誤。”趙康一下回過味來,撓着頭説道:“您看,這嘴不溜不溜就溜出錯誤來了。”江青瞟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微微笑了,問道:“會游泳嗎?”趙康摸了摸自己的方臉,説:“會。”江青看了一下手錶,説:“咱們現在去游泳,你還是當教練。”趙康一時沒有神準備,忙問:“去哪兒呀?”江青説:“室內游泳館嘛,小一點的游泳池。”趙康出為難之,説:“我游泳可更是業餘水平。”江青説:“業餘水平就夠了,池子又不深,淹不死我。”江青隨手摁了一下牆上的傳呼摁鈕,門立刻開了,進來一個眉清目秀的女服務員,江青説:“十分鐘以後去游泳,讓她們也去。”女服務員立刻點頭稱是,轉身走了。趙康一聽還有人去,便釋然地笑了,説:“人還多的啊?”江青説:“游泳還是人多點好,熱鬧,對不對?”她有些嚴厲地瞟了一眼趙康,趙康調皮地抿抿嘴,説:“是,要不空空的一個池子就一兩個人,太冷清了。”游泳館裏的温度自然要超過攝氏22度的“江青温度”更暖熱一些,一池泛着藍光的純淨的水散發着暖熱的濕氣。江青穿着深藍的游泳衣,戴着深藍的泳帽,在幾個年輕和不年輕的女子的簇擁下走進了游泳館,肩上還披着一塊白的浴巾。到了池邊,有個年輕姑娘攙扶住她的胳膊,她扶着下水的不鏽鋼扶梯,蹲下身伸出腳試了試水温,踏着梯子一步步下水,先下水的趙康站在齊的水中伸手接應着。等江青一下到水中,那些女人也都説説笑笑扶着扶梯下到水中,游泳的科目就在更加暖乎乎的環境中開始了。趙康運用起他相聲演員一樣溜嘴的功夫來使今天的游泳訓練進行得輕鬆一點。

江青在游泳池中顯得比較笨拙,撲在水中游蛙泳,憋一口氣撲騰不了多遠,就手忙腳亂地亂撥拉着水站起來,眼鏡用一鬆緊帶從後面繫住,倒也戴得穩。她一鑽出水面,就抹着臉上的水氣吁吁地回頭看自己游出的距離,對趙康説道:“我的頭總是不出水面,不會換氣。”趙康説:“你現在手與腳的動作配合還不協調,又想加上換氣,更容易亂套。”江青問:“那應該怎麼辦?”趙康説:“按照專業訓練,一開始你應該在部、部穿上救生衣,使你自己能夠浮在水面上,這樣,你就可以一心一意練手腳配合。等手腳配合練以後,再逐步去掉救生衣,將呼動作結合上去。”江青看了看左右,説:“這裏沒有救生衣怎麼辦?”趙康一伸雙手面,江青一下領悟過來,説:“是不是得有人託我一下?”趙康説:“是,可是我託您不合適,而且我就沒法給您講授了。”江青看了他一眼,朝旁邊揮了一下手,立刻過來一個年輕的女孩,女孩在趙康的指導下站在水中,用雙臂將江青身體的中段托住,江青頭出水面,手腳開始配合着遊蛙泳。女孩在趙康的引導下在齊的水中慢慢走着,給江青一個前進的覺。

江青的手腳配合依然顯得很笨拙,當趙康看着她稀里嘩啦地划水蹬水時,不由得生出一絲鄙夷,在這笨拙的力不從心的手劃腳蹬中,江青出了老女人之態。特別是當那個女孩雙手沒有託好,使江青在水中失去平衡,有點慌張地手忙腳亂撲騰水時,那樣子多少就有些醜了。這時,趙康的目光無法躲避地看到江青肩膀上的皮顯出五十歲女人的鬆弛與衰老。經過一段時間很認真的教練,趙康對迅速教會江青游泳失去了信心,便説説笑笑地不那麼認真了。江青撲騰了一陣,也厭倦了,有點沮喪地上了岸,她在鋪好浴巾的躺椅上半躺半坐下,臉有些難看。當看到其他幾個女子在游泳池中健美地游來游去時,她的目光尤其顯得冰冷了。趙康也跟着上了岸,他像一頭雄健的馬一樣抖落着肌發達的肩膀與脯上的水珠,走了過來,裹着浴巾擦了一下,在江青身旁的一張躺椅上坐下。江青目光稍有些朦朧地凝視着游泳池上方沒有説話,她此刻想到的是一些銘記多年的鏡頭。

那是在海邊游泳,澤東矯健地劈風斬遊向大海深處,好幾個人簇擁着澤東一同游去,其中就有王光美。江青自己則只能打個白底紅花的洋傘坐在沙灘上,看着穿着紫紅游泳衣、戴着紫紅游泳帽的王光美跟隨澤東越遊越遠,她心中就生出一種恨恨的情緒。她用力挖着沙子,抓起沙中的鵝卵石使勁向海水中扔去,濺起的微不足道的水花遠不能發她的情緒,倒是抓起一兩塊帶尖的石頭,像刀子一樣使勁刻畫沙灘,能夠讓她釋放一點點不平衡。海太廣闊了,望到遠處,就看不到澤東及他身邊的人了,只有海水在陽光下像千萬面鏡子一樣閃閃發亮。在這些鏡子中,偶爾能看到一個小小的紅點,那可能就是王光美。接着,這個小小的紅點也消失了,大海在陽光下一派明亮地晃盪着。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終於在遠處又出那個小紅點,紅點慢慢變大,像一個紅的徽章。再慢慢就看見澤東的頭了,也看到跟他一起游泳的其他幾個人的頭了,王光美紅的泳帽像是紅的蘑菇一樣一起一伏越來越近,大海的一層又一層撲向沙灘。當王光美等人扶着澤東走上沙灘時,江青坐在那裏只能透過他們的大腿看到遠處的海平面。從那時起她就發誓:要學會游泳,能夠遊長江、遊大海;然而,一直沒能如願。

又是剛剛那個眉清目秀的女孩走到她身邊輕聲問道:“江青同志,今天夜宵您要點什麼?”江青看了一下對面牆壁上的大掛鐘,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半,她想了想説道:“煮蘋果吧。”女孩又看了一眼趙康,再次將目光轉向江青,問:“還有呢?”江青醒悟過來,轉頭問趙康:“你要吃點什麼?要不要煮蘋果?”趙康嘻嘻笑了一下,説:“還有別的嗎?”江青説:“什麼都有。”趙康説:“那我不要煮蘋果,來點麪包香腸,再來杯牛最好。”江青瞟了一眼趙康,説:“這倒是一個很勇敢的吃法。”她朝女孩揮揮手,説道:“照辦吧。”不大一會兒,幾個女服務員就把夜宵送來了。游泳池中年輕和不年輕的女子紛紛水淋淋地上了岸,用浴巾裹幹了身體,也坐到江青身邊吃起夜宵來。趙康將麪包掰開,將兩香腸夾在裏面,很有口勁地咀嚼起來,一邊端起杯子喝着熱牛。江青端起青花瓷碗,用青花瓷勺舀着裏邊煮的蘋果塊,一小塊一小塊慢慢吃着,吃得很仔細,她忽然皺了一下眉,旁邊束手而立的一個女服務員立刻走過來,俯身問道:“有什麼不合適嗎,江青同志?”江青説:“煮的時間過長。”服務員是個娃娃臉的女孩,趕忙戰戰兢兢地説道:“再給您煮一份送來。”江青面無表情地將碗放到身邊的圓桌上説:“今天就這樣吧。”女服務員俯身站在那裏,過了好一會兒才猶猶豫豫地後退幾步,垂手而立。

這時,一個穿着軍褲和軍用絨衣的姑娘推開游泳館大門,匆匆走了過來,俯身對江青説道:“葉羣同志來了。”江青揮了一下手,説:“請她來,就到這兒來。”過了一會兒,葉羣穿着一身軍裝,戴着軍帽,領章、帽徽齊全地出現在游泳館門口。當她被人領着往這裏走時,顯出一絲窘促,因為全副穿戴走進一羣人身穿泳裝的游泳館,顯然十分生硬和唐突,一個人不該這樣冒犯環境。

葉羣走到江青身邊,親熱地也是有些不安地笑道:“江青同志,我這樣來,破壞你們的科目了。”江青從躺椅上坐起身來,親熱地説道:“最歡你來,坐下吧。”她去拉一把躺椅,葉羣連忙自己動手,將躺椅挪到江青身邊坐下,同時,看了一眼正在吃着香腸麪包的趙康,江青便對葉羣説:“你也吃點什麼吧。”葉羣説:“不用,我夜裏一般不吃東西。”江青説:“待會兒我請你看幾部外國電影,天亮再走。”葉羣笑笑説道:“您這裏已經是主席的作息表了,我那裏還不行。我要在這裏熬了通宵,明天白天我那一攤事就沒人支應了。我是趕着把您要的材料給您送來。”葉羣説着從軍用挎包裏拿出一個牛皮紙文件袋來,説道:“這個給您,林彪同志已經看了。”江青連忙問:“林副主席有批示嗎?”葉羣説:“有,您託的事,我能不辦嗎?”説着,葉羣看了一眼趙康,江青連忙介紹道:“這是趙康,咱們的人,絕對可靠。”葉羣笑着點點頭,説:“我知道。”她接着對江青説道:“您聽説劉少奇的情況了嗎?”江青很注意地問:“什麼情況?”葉羣回答:“他一聽到八屆十二中全會公報,血壓一下升高,低壓130,高壓260,發高燒40度。”江青立刻説道:“資產階級很脆弱,你一打,他就倒。”葉羣説:“打倒中國這個最大的赫魯曉夫,江青同志有很大功勞。”江青説:“我只不過對專案組的工作做了點指導。”葉羣説:“聽説周恩來又要從北京醫院調去兩個護士照顧劉少奇。”江青説:“他就是到處做好人。”停了一下,她接着説道:“這樣也好,讓劉少奇多活幾天,讓他活到召開九大,繼續當活靶子。”説到這裏,她把葉羣拉到自己身邊,對着她的耳朵悄聲説道:“九大咱倆爭取都進政治局。”葉羣笑了笑,低聲説:“江青同志沒問題,我…”江青親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大聲説道:“你也沒問題,我説話有把握。”葉羣討好地説道:“全靠江青同志關照。”江青又想起什麼,對葉羣説:“你幫我安排一下,我想給林副主席拍幾張照片,拍得好一點,有點特。”葉羣故做歡欣地拍了一下手,説:“那沒問題,我去和林彪同志説,他肯定會非常歡欣鼓舞。”江青説:“這件事你一定給我安排。”葉羣説:“江青同志的指示我一定堅決執行,堅決照辦。”江青越説越高興,早已把游泳時的挫折忘得一乾二淨,她和葉羣談得火熱,像是一對親姊熱妹。葉羣兩手放在圓桌上,顴骨有些高起的尖下巴臉上出十分由衷的表情,她看着江青説道:“我受林彪同志影響,也讀了一點歷史,發現中國歷史上真正出的女政治家很少,也就是一個武則天,還有一個呂后,一個慈禧,她們都算不上什麼,我都不佩服她們。我真正佩服的就是一個人──江青同志。您是中華民族最了不起的女,不僅是女政治家,還是女革命家。”江青笑着想説謙虛話,葉羣很堅定地往下説道:“我知道您要謙虛,其實沒什麼可謙虛的,事實明擺在這裏。”江青聽到這話,情緒好極了,她和葉羣的談話也就慢慢結束了,她對葉羣説:“我這一身泳裝不好送你。”葉羣連連擺手,恭敬地站起來説道:“我今天是打擾您了,我這就告辭了。”説着,她接連幾次回頭招手,走出了游泳館。

江青目送着葉羣身穿軍裝的背影,目光中含着一絲憧憬的笑意。葉羣走了好一會兒,她還沉浸在憧憬的笑意中,游泳館內一派明亮,一派暖熱,一派意盎然。她招手讓那個娃娃臉的女服務員過來,破例讓她也給自己添一杯熱。趙康兩手十指叉相握在身前,稍有點熬時間地坐在那裏,這時突然想起一個剛剛聽到的消息,他對江青説:“聽説盧小龍要領着一羣學生步行到延安農村隊。”説完,他注意着江青的反應,盧小龍畢竟是全國最有名的造反派學生,他要步行去延安隊,也還算一個消息。江青顯然對這個消息完全不以為意,她似乎還沉浸在憧憬的笑意之中,這時隨口説了一句:“是嗎?他們早該離開北京了。”説罷,她從憧憬的笑意中漾出一個極為舒展快樂的表情,扶了一下眼鏡,一下站起身説道:“咱們接着訓練游泳,我一定要突破這一關,能夠去大海里游泳。”趙康着一身壯實的肌忠實地站了起來,跟隨江青朝游泳池下水扶梯走去。當他照顧着江青一同下到齊的水中之後,江青看着他問:“你知道現在是什麼季節嗎?”趙康想了想,意識到外面寒冷的黑夜,回答道:“冬季。”江青説:“對。雪萊有一句詩:冬天到了,天還會遠嗎?你明白這個意思嗎?”趙康一時不知江青指的是什麼,不解地説:“不明白。”江青説:“那你慢慢想吧。”她接着又説了一句:“看護好我。”便兩臂一伸,奮然向前撲到水中。